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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他知道,是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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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劳两日,于四月三十日,皇太极又携诸贝勒等,于离驻地五里处举行赛马盛会。
海兰珠随行而来,心道自己姑且也就算是充个人头,以显示她们科尔沁人丁兴旺,加之海兰珠并无身份无礼物进献。所以,海兰珠于茫茫人群中,望着高高在上无限威严的皇太极 ,这算是见了第二面。
思来想去,他确应是并没注意自己的。
赛马之后几天,还有那么一桩子事儿,大妃的戚属也来朝,为着是,其一:将布木布泰生的第四女海兰珠的小侄女雅图指配给海兰珠哥哥吴克善的儿子也就是海兰珠的小侄子弼尔塔哈尔为妻;其二:将大妃的次女海兰珠的另一个姑姑指于皇太极的幼弟多铎。
因海兰珠自幼便随师父遍走天朝,所受教化多是汉家礼仪文化,故对这场闹剧似的指配心生寒凉。
海兰珠于人群中盈盈笑意的婷婷立着,心里却荒芜一片。
她的小侄女雅图和姑姑在科尔沁也算得上尤其尊贵的姑娘了,可即便尊贵又怎样呢?就连婚姻都被安排的如此荒诞。
海兰珠内心一片寒凉的忖道:若定让她与人分享心之所爱,若定让她与戚共夫,她宁愿什么都不要,全部给他们,她海兰珠自去求她的逍遥道。
她若不愿意,任谁也勿想将她困在这红尘俗事里。
她们道家讲究个守一,因此王室的许多做法使海兰珠感觉甚为粗鲁。
当时的海兰珠不曾想过,这般思量竟是一语中的,后来的她,所有的骄傲笃定,都因着这个男人消失无尽。
如果她不是博尔济吉特·海兰珠,他不是爱新觉罗·皇太极,他们没有以这种形式再次相遇,皇太极没有对海兰珠这般体态,或许,海兰珠今后都不会再想起还曾有过这样一场遇见。
她们道家阴阳学中的命理学命格中讲,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无论多么微小的邂逅都必定会影响未来的命运,缘分缔结就不会消失。
世界貌似很大,其实很小,只限于自己看的见的,手摸得到的。由此可见,道法确然精深……
海兰珠一边吃着奶酪一边思索着自己究竟是哪里优秀到竟让皇太极偷偷拿小零嘴儿来哄自己开心,又恍忆及午间已商定好下午要去哲哲大福晋处,因着皇太极这一来,引的她诸多纷乱细腻遐思,已耽误了午间小憩的时辰。
匆匆收拾妥当,海兰珠便早早来哲哲大福晋处候着了。
海兰珠到时,哲哲大福晋还未觉起,海兰珠遂安安静静的坐于外堂,铜香炉的沉香屑燃的人昏昏欲睡,海兰珠只能不停的吃零嘴儿蜜饯来控制住自己,不至于一头栽睡过去,就在海兰珠吃完第二盘枣干儿的时候,布木布泰和哲哲大福晋同时进来了。
众人稍稍进了点儿午茶后,布木布泰不知怎的突然唤了声海兰珠,海兰珠一惊,轻柔的应着。
布木布泰渡步到海兰珠近处,向她细细说起皇太极的喜好习惯,说海兰珠这个姐姐粗心,她这个做妹妹的也只能事事留心些了,好在她们姑侄姐妹都是科尔沁来的一家人,往后必要互相帮衬着。
海兰珠还没想好怎么接下去这话,又惊闻哲哲大福晋一声叹息,说自己无德,未能替皇太极添丁加子,心间实在忧怆,好在如今海兰珠也来了,毕竟是自家孩子,海兰珠方应时时上心,替她完成这件心尖子上的事,万不可负了科尔沁的心意,延续这桩遗憾。
哲哲大福晋语毕,布木布泰始低下头,佯是拂泪,两人一嗟三叹。
海兰珠正坐立不安间,外报东宫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和侧妃西林觉罗氏两位福晋到了,海兰珠从没觉得这些后院脂粉们如今日这般可爱,心下欢喜,匆匆对着哲哲大福晋表白道:
“海兰珠一一记下了,会时刻上心,不使姑姑忧思伤身”
语罢,海兰珠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似看还休的抬眼去瞧,哲哲大福晋和布木布泰早已从刚才的忧伤悲泣中恢复以往的温婉端庄,心里不禁又是暗暗一惊,真真是高手。
随着声音的临近,海兰珠连忙起身随哲哲大福晋去迎了两位福晋进来,她们互相寒暄了一番,无非是相互道些吃的可顺心,住的可舒服之类的言词。
海兰珠是断受不住这样氛围的,以前在观里她便不善于这样虚与委蛇的交涉,因此向哲哲大福晋提了建议去院里玩儿小游戏。
大家平日里闷久了了,自嫁人成了福晋后更是不如在家中来的肆意,因此响应十分热烈。
冰嬉向来是满蒙八旗子弟最常见的游戏,海兰珠她们议定今次还是耍它。
不过,今日不同的是,她们不玩儿女子们惯常的跑冰(类似滑冰),容易受伤不说,私下里玩儿也不太好真正赢了哲哲大福晋去,终究今天人多,故选择了踢“行头”(类似于现在的足球运动,行头用熊皮或猪皮缝制)
叽叽喳喳一通讨论,寻了个彩头,若有耍赖,便要接受她们另寻的处罚。
游戏就此开始。
说来是巧,第一轮将将结束,中场休息时,几个福晋正张牙舞爪的备战着,皇太极突然进来了园里。
诸福晋也顾不得什么规则不规则输不输的话了,规则可没规矩重要,于是急急忙忙收了姿势福身行礼。皇太极后面跟着的济尔哈朗和多铎,见此情景纷纷睁圆了眼,一脸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他们震惊的是福晋们摩拳擦掌备战时的丑样子,还是惊讶于诸福晋居然那么融洽的玩儿闹。
不及细想,行动已经超越思想先一步请了罪。
恍一进院子,皇太极便看见了那抹于众人里略显纤细的身影,虽说都是在笑闹,可不知是自己心绪使然还是事实如此,她的笑总感觉比旁人要明媚上几分,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皇太极自己都不曾察的勾了勾嘴角,心,一瞬间,柔软起来,方才在讨论的朝鲜的棘手,似烟雾消散开来。
瞥眼处又望见东宫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不觉一声叹息,这个误会,真的是……
只能道一声,当时缘分未到吧,不然,此时的东宫妃,本该是,他的,她。
忽又忆及大凌河那日 ,她眼眸明睐,恍一回头瞧见他时,如受惊的七彩鹿般惶然失措,却老老实实的一一回答着他的问题。
也怪她答的太过老实,以至于,济尔哈朗将擅闯他驻军附近的两个明兵审问出眉目后,他不胜惊喜的差范文程去明打探。
让他误以为,所断之言皆无遗漏的大明钦天监监正,口中的那个天命贵女,是扎鲁特戴青之女。
因他记得,她似乎说起过,她是博尔济吉特氏,祖上爷是戴青。可他不记得戴青有个这样大的孙女儿,思量许是自己听差了也不然。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她是博尔济吉特氏,又与戴青是有些关系的。
因此一到盛京,他便急急一连串的命令下了下去,只为聘她为他的东宫妃。又惶怕中间会出什么差子,遂专程让她在宫外停留了两天,寻了个机会往近处瞧见,确是这般身量体型不错,方才迎入宫中,入主东宫。
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入宫未月余,他便心下了然,他,终究是寻错了人。
因大凌河那日,他望向她时的感觉,并不是扎鲁特能给他的。
直至养息牧牧场,他一眼瞧见人群中的海兰珠,她的眉眼,她的神情,她看到众多奇珍异宝时的贪心,她听到自己与科尔沁商定婚事时一闪而逝的厌恶……
纵使于茫茫人群中,纵使他在谈论两盟婚媾的大事时,他依然不曾遗漏过她的一举一动。
那一刻,他就知道,她出现了,那个人是她,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海兰珠,他的,天命贵女。
就算身量眉眼如何相似,可感觉不会骗人。
即使事后,他自己都无数次自问,怎么能允许一个女子擅闯了他的驻军大营,却眼睁睁看她竖着离开,在他前面人生的四十多年里,这是从不曾出现过的状况。
济尔哈朗这个只知道拿刀打仗的“莽夫”说,人的一生,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会是你的例外。
皇太极想,海兰珠,或许就是他的那个例外吧!
哈~天命贵女,还果真是例外,他们,是上天的安排,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