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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初见内乱(一) ...

  •   自此丘长生每晚观看他舞剑,有不明白之处,得逸韬悉心传授,也能豁然贯通,因此每观一次,对剑道理解便多悟一层,剑法自是大进。逸韬每次舞剑,总是以数招极慢的剑式收尾,丘长生见这些招式奥妙无穷,似江河之浪,有滚滚无尽的后续招式,直让人难以抵挡,不禁看得心神俱醉。待问他这些极慢的剑招,他却片字不提,只推要他记住就是了。原来逸韬口上虽说传丘长生剑法,但见他资质极佳,又自傲刀法无双,恐百年之后失传于世,是以将毕生刀法的精髓,尽数融汇在剑招之中,这一节是丘长生想不到的。

      七日倏然过去,这一晚逸韬教完剑法,取回自己的寒月苗刀,默不作声,怔怔看了许久,忽然倒转刀柄,朝地掷出,只听得‘嗤’地一声,刀身连及刀柄,没入了地底深处。丘长生惊问道:“逸前辈,你这是为何?”逸韬叹道:“我既是诚心要伴她左右,还留着这柄刀做甚么!商兄的青水剑,已经尘封了九年,我若能像他一样,这柄刀早在五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应该抛却了了,唉,看来我还是及不上商兄多情。”顿了顿又道:“小兄弟,你年纪尚轻,于情窦之事,虽无刻骨身心,但人家对你有情,你也莫要负了她!”

      丘长生听他话语,似是另有深意,茫然不解,说道:“晚辈身负血海深仇,现今是朝不保夕,说不定哪天便给端木老贼害了性命,又怎敢奢及情思?”逸韬道:“端木湖心高气大,南山门在他眼里根本不足为患,他要应付另外三大世家尚且无暇,哪里还会派人找你的麻烦,你大可放心就是了。”丘长生听他贬低师门,心下大是不快,但转念细想,也知他说的是实情,南山门若不是他说的这般,又怎能被人轻易灭掉?不由得苦笑了笑。

      逸韬观他神情,猜到他心中所想,哈哈一笑,道:“小兄弟,以你这身功夫,就算是端木湖亲自出手,想要取你性命,只怕也没这么容易。你现在唯一欠缺的是临敌经验,如果你运道好些,遇到一两个当世高手,跟他们交上千余招仍能不败,嘿,谅他端木湖,又何足为惧!”丘长生心神一荡,知他是世上奇人,说出这番话,份量之重,当真不能以言语计较,当下躬身拜道:“多谢前辈赞赏!”逸韬摇了摇头,道:“我并非夸口,你也无须妄自菲薄。”又问道:“你与司空小姐,是甚么时候相识的?”

      丘长生一怔,心道:司空小姐?她不是嫁到南方世家了么?我怎会认识她呢?自从得知端木湖残害师门之后,心内对世家一类尤为不满,伏笑灭是南方世家的人物,不也是趁自己不备、出手偷袭么?司空世家既是与他们齐名,则是可见一斑,自然不会有善男信女。越想越是气愤,冷笑道:“她是世家之女,我怎会有幸认识!”

      逸韬察言观色,已明其理,道:“端木湖不是好东西,司空见惯也不是甚么好东西,不过他的女儿可真是不错。自从商兄故去之后,司空小姐常来找……找她聊天解闷,你不知道罢,她时常是愁眉不展,只有司空小姐来了之后,才能引起她片刻欢笑!”丘长生心道:她常来探望商夫人,你自然是把她当作大好人了。

      逸韬见他脸上仍有忿色,又道:“看来你还不知道,你受伤后,是谁送你到庄中来的。”丘长生心中大动,说道:“我曾向夫人和锦儿问起过此事,她们都是笑而不说。”逸韬哈哈一笑,道:“女儿家的心思,我们又怎能猜得透。”丘长生不明白他这话含意,急问道:“逸前辈,你知道是谁救的我,是不是?”逸韬连声道‘可惜,可惜’,也不回答他。

      丘长生心下大奇:他本来是说及司空见惯的女儿,怎地又转到救我的那人身上?难道与她有关么?细想想又决无可能,武林中众人皆知,司空、南方两家通婚,那司空见惯的女儿自然就是新娘,她又怎会从伏笑灭手里救走我?

      思来想去,始终不得其解,再次问道:“逸前辈,那人是谁?”逸韬斜眼看着他,微微笑道:“可惜了司空小姐一番苦心,救了那人,他却不领情。”丘长生动容道:“真……真是司空姑娘救了我?”呆若木鸡、难以置信。

      逸韬看他惊讶之极,不禁奇道:“你当真不识得她?”丘长生摇头道:“我跟司空姑娘从未谋面,何况我受伤之时,她该是大婚在即,救我之事……从何说起?”兀自惊疑不定。

      逸韬‘哼’了一声,皱眉道:“这一桩婚事,可要贻害她终生!”丘长生吃了一惊,问道:“前辈何出此言?”逸韬叹道:“小兄弟,你可知他们两家为何要提出这桩婚事?”丘长生道:“男婚女嫁,他们同是世家子女,门当户对,很是平常不过。”逸韬嘿嘿一笑,突然转口问道:“端木湖为何要成立偏南联盟?”

      丘长生听及端木湖,恨声道:“那狗贼自是为了增厚实力,想独霸武林!”逸韬点头道:“不错。我且问你,他要独霸武林,最大的障碍是甚么?”丘长生想了想,说道:“当今局势,四世家共存,他若要称霸武林,就须得扫平其余三家。啊,我明白了,端木湖有此野心,司空、南方两家自是不会坐视不理,所以他们两家联手,共对外敌,是不是?”

      逸韬摇头道:“端木湖虽是厉害,但仅凭他一家,还不至于有此威胁。中原荡荡,尤惧外寇入侵,据说端木世家朝南勾结了大理天龙门、轩辕世家向北串通了西夏的密宗派,这两大门派高手如云,绝对不容小觑。司空见惯和南方问天得到这一消息后,才想到了这个一箭双雕之计。”

      丘长生心下一禀,道:“原来是有外夷在虎视中原,怪不得了。”又问道:“前辈说一箭双雕,不知他们的另一层用意是甚么?”

      逸韬冷笑道:“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能逃得了权势的诱惑?今日你灭我,明日便是我灭你,另外两家若没有联合外敌,就该他们倒霉了,司空、南方两家既是已经联手,大可先灭端木、再灭轩辕,又或者反之过来,到时两家再划江而治、各统南北。嘿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女儿的幸福,换得半个武林的权势,很是划算、大是妙极!”

      丘长生听到这里,心头不由得泛起丝丝寒意,对司空姑娘救了自己一事,也信了八九分,想到她的终生大事,居然成为了司空见惯阴谋的一部分,不禁生了同情心,叹道:“又是权势弄人。”

      逸韬道:“你怎会不识得她?――你在江州之时,可曾有她的听闻?”丘长生想起客栈中有人谈及她的容貌,于是说道:“我听人议论她,说她生得极是丑陋,不知是真是假?”逸韬笑道:“这个鬼丫头,明知南方俊那小子生性风流、喜好美色,才故意撒出这一弥天大谎来,是想要南方俊知难而退了!不过很可惜,联姻一事,已成了定局,这些小把戏恐怕难以生效。”丘长生心下大不是滋味。

      逸韬忽又仰头沉思,低吟道:“不对,我竟然忘了算计时日!她如何还能赶回到江州?”来回不断踱步,兀自不断喃道‘不对,不对!’。丘长生看得迷惘不解,正想问他哪里不对,只听他脸露喜色,哈哈大笑,说道:“司空丫头送你到庄中来的那日,正好是四月初八,她却没有留在江州拜堂,你说奇怪不奇怪?”丘长生一拍大腿,说道:“不错,着实奇怪!”逸韬摇头笑道:“要是换作别人,我是打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一点,那小丫头脾气倔犟的很,她不想成这门亲事,必是会千方百计加以阻挠,我猜想她极有可能是溜逃出来了。”

      丘长生喜道:“溜逃出来了?那可好极啦!”欢喜刚起,又骤然消失,低声道:“要真是这样,新娘子跑了,婚事便办不成,江湖上早就应该传得沸沸扬扬了,为何现在一点风声都没有呢?只怕……”逸韬说道:“司空见惯和南方问天又不笨,这联姻一事,本来就是一个幌子,即便是司空丫头不在,只要表面功夫做得足,不致让外人察觉,他们的联手目的便达到了。嘿,这一条瞒天过海计策,好是高明!”丘长生听他说得句句在理,决计错不了,拍手兴奋道:“哈哈,的确高明之极!”却并非称赞这条计策。

      逸韬笑道:“这个小丫头机灵多变,又喜欢任性胡为……咦?她经常扮作男装,你难道不曾识得这样一人?”丘长生努力回想,募地想起了公子哥施箜,低念道:“施箜?司空!”‘啊’的叫了一声,心道怪不得我见他皓齿明眸,身上还散发着淡淡余香,难道是女子所扮?于是将如何遇到她这一段说了出来,逸韬又问了那人相貌,才点头道:“定然是她了!我还正自纳闷,为何她救了你,你却说不认识她。”说及至此,两人俱是开怀一笑。

      欢笑过后,逸韬说道:“江湖事端凶险,要多加小心,你虽是聪明过人,但是人心难测,凡事不可轻信他人,否则吃亏的终归是自己。”语气之间,充满着关切,丘长生心中一暖,拜道:“谨听前辈教诲。”逸韬又道:“七日已过,你我缘分已尽,从今往后,你只当从没见过我,更不要跟人提及。武林中许多人别的本事没有,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本领可是高的很,你若把我说了出去,万一传到她……她的耳朵里,我……我便再也见不到她了!”丘长生听他说得极是郑重,忍不住酸楚落泪,跪倒叩首,哽咽道:“是,晚辈决不敢透露只字片语,前辈的授艺之恩,丘长生没齿难忘!”逸韬扶起他,哈哈一笑,道:“还是忘了好,你要真是想报答我,就帮我做一件事,咱们便两不相欠了。”

      丘长生说道:“前辈有甚么差遣,只管吩咐就是了,晚辈定当竭尽所能、万死不辞!”逸韬道:“这事容易办的很,用不着拼了性命。”从身后取出一个小包裹,交到他手中,说道:“天一亮你就去辞行,嗯,她……她这几日还在为商兄诵佛,辞行这一节也大可省去,你跟锦儿说一声,找个借口离去。你离庄后,先往西走五里,有个小市集,今日是二十五,恰好有人赶集,你在那里挑选一匹快马,随后日夜兼程去往洛阳。到洛阳后向人打听,找到天武镖局所在,然后把包裹里的东西交与镖局的总镖头万震北。切记一定要在月底之前办妥这事!”丘长生越听越奇怪,待他说完,忍不住问道:“这包裹里装的是甚么东西?万总镖头又怎肯见我?”逸韬道:“你到洛阳后,大可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包裹里有一面天武镖局的镖旗,你把镖旗给他们看了之后,万震北自然就会见你,啊,对了,万震北使的兵器是金锏,他远不是你敌手,不过他为人十分地狡诈,你也要多长个心眼。好了,天色快要亮了,你走罢,不要误了行程!”

      丘长生虽是满腹疑问,但一想逸前辈天性刚直大正,他要这般做,定是有他的理由,何况只是送托一件物品,再是容易不过,我岂有拒绝之理?至于万总镖头使甚么兵刃、是不是我敌手,跟我也没干系。又向逸韬磕了几个头,才回到翠鸣庄中。

      此时天已渐亮,丘长生去寻锦儿,却见不着她的人影,向旁人问起,才知她在陪伴商夫人,于是折回到房里,又等了一个时辰,已是日近三竿,心头逐渐焦躁,暗自叮嘱:千万不可延宕了逸前辈的吩咐。思量再三,最后决定留书信拜别。

      出了庄院,认清西面道路,走了不到五里,果然见有小市集在前,转了一圈,令他大失所望,卖马的人倒是有三三两两,但他们的马匹,不是老迈不堪,就是瘦骨嶙峋,无奈之下,只好胡乱选了一匹,又向马贩子问明了去洛阳的路途,径向东驰去。行了一日,又转而往北,再行一日,到深夜时分,才进了洛阳城。

      街道两旁甚是漆黑,只有客栈门前还挂有灯笼,马匹踏踩在青砖地面上,‘笃笃’声直要穿破寂静的黑夜。丘长生琢磨:现下已是半夜,天武镖局怕是已经关门多时了,再说逸前辈的嘱咐,是要在月底之前送到,今日是二十七,还剩三天时间,我不如先找客栈打尖,待明日一早去办此事。

      主意已定,正要投奔客栈,募然一阵马蹄声在街角处响起,四盏灯笼晃动不止,朝丘长生奔了过来。到了近处,马势减缓,四匹高头大马上各坐一人,其中两人勒马停在丘长生前侧,另外两人纵马绕到他后侧,将他围在中间,各自举起手中的紫纱灯笼,齐往他头上照射过来。

      丘长生不知这些人的来意,只感到光线照入眼内,分外难受,不免心生怒气,说道:“几位有何见教?”那四人并不理他,又盯看了一会,一人才道:“没有可疑。”另一人点头道:“好,我们走!”左手挥动,调转马头,片刻间驰马远去。丘长生见他们倏来倏去,摸不着丈二头脑,寻思道:洛阳城中是司空世家的势力范围,这四人行事明目张胆、毫无顾忌,十有八九便是司空世家的人,但他们衣物、坐骑抑或是手上提着的灯笼,居然都没有书明‘司空’字样,看他们的神色,似乎极为严峻,莫非有重大变故发生?疑惑片刻,自去投店。

      外面冷冷清清,幸好店内的伙计热情不减,虽是已经深夜,仍是给丘长生备了几道酒菜。丘长生吃罢完毕,刚想躺下休息,恰巧憋见逸韬交付的包裹,好奇心上来,心道:不知这里头装的甚么东西,逸前辈说过到洛阳后可打开观看,我何不一睹为快。念及于此,打开包裹,还未看清物样,便闻到一阵香气袭来,直熏得他大有醉意,丘长生定了定神,只见除了一些银两之外,另有一只锦盒,外观极是华丽,龙凤图案纵横交错,底侧写道‘大蕃合欢香’,香气正是从它里面散发出来的,丘长生知‘大蕃’便是吐蕃国,当地所产的檀香极是名贵,只有那些富甲或是权贵才买得起,寻常百姓根本难得一闻,只是这‘合欢’两字,似乎大为不雅。锦盒旁有一卷丝织黄绢,展开一看,黄绢上绣有一头吊睛白虎,啸林生威,白虎两旁各绣着四字,左侧是‘天武当立’,右侧是‘万保平安’,猜想这便是天武镖局的镖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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