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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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响了，丁丁在床上咕哝地翻了个身，唯一伸手关掉，轻手轻脚地起床，窗外是清晨淡蓝的天幕，又一个晴天。
早上有导师开的双学位课，唯一是助教，要赶在八点上课前到教室做准备，一夜没睡好，被微凉的晨风一吹就有点发晕，车骑到三教楼下的时候，才想起批好的作业还在实验室里放着，又掉头往系楼骑去，一路骑得飞快，忽然听有人叫她的名字，下意识一紧刹车，车硬生生停住，身子因为惯性呼吁往前倾，她急急伸脚撑住地面，同时听“吱——”的刹车声，回头就看到同班的梁菁菁，也是坐自行车上扶着车把一脚支地的造型，一脸惊魂未定：“嘿，你骑车也够猛的。”
唯一有点抱歉地笑：“赶着去实验室拿作业呢。”
脚一点地，又重新踩回脚踏，车往前行，梁菁菁也跟上来：“你这学期还有课啊？怎么还在星期天？”
“老板开的双学位课，我做助教。”
“你老板不是一直在明尼苏达做访问学者吗？”
“这学期回来了。”
“哦，那还真有点惨，大周末的都不能睡懒觉。”
“还好。”
两人一边骑车一边聊，梁菁菁象是很随意地问：“听说你还一直在一家公司实习？”
“嗯。”
“还是大学时候做兼职那家？”
“嗯。”
“那你还真是够忙的。”
“还好。”
“这样论文准备起来会吃力吗？听说你老板挺严的。”
“还好，还能应付。”
唯一和梁菁菁大学同系四年，硕士又同班，但始终不算熟。长相甜美的梁菁菁在系里一直是活跃分子，引人注目，唯一却是边缘人物，几乎默默无名，两人基本无甚交集，平常见面也仅止于微笑点头的交情，唯一有点诧异梁菁菁突然的热络，但更惦记实验室里那叠作业本，把脚踏蹬得飞快，眼看着到岔路口，就说：“我要去系楼，你……”
梁菁菁偏过头来，嫣然一笑：“我也是，我们研究生会今天弄了个讲座，就在系里的阶梯教室，九点半开始，我得去准备会场。”
唯一点点头，无意接话，笑了一下。
梁菁菁又说：“讲座是关于专业前景的，主讲人和嘉宾都是校友，都是挺有意思的人，唯一你要是下了课没事，就过来听听吧，给捧个场。”
唯一只当她是随口说说，也就随便听听：“好，没事的话一定去。”
说话间，就到了系楼，两人停了车，唯一随口道了再见，正要飞奔上实验室，梁菁菁忽然叫住她：“唯一。”
唯一急急回头，对上梁菁菁带着点恳求的微笑：“你知道，今天星期天，讲座的时间那么早，又只面对系里的学生，我担心来的人少，场面不好看，你要能来就来吧，微微迟到点也没关系，人多点总好点，拜托了。”
唯一想了想，说：“好。”
到教室还是迟了点，擦了黑板，才发现投影仪出了问题，唯一跑上跑下地找管设备的教工，好容易弄妥，忽然发现饮水机没插上，匆忙泡好热茶，又有同学来说找不到作业本，简直乱成一团。好容易赶在导师徐教授来之前把一切搞定，上课铃响时，她坐在教室后排，轻轻吁了口气，一摸额头，全是汗。
徐教授在系里是出了名的治学严谨，但为人并不如传闻中的严厉，课间的时候还很关心地问唯一：“小苏，你脸色不太好，熬夜了？”
老先生染了风霜的国字脸看起来十分严肃，可说这话的时候是一脸慈祥，唯一有点受宠若惊，一时呐呐，只微微摇头。
徐教授又问唯一：“是不是论文有困难？还是上次我们讨论的时候发现的问题吗？”
唯一连忙摇头：“已经解决了，老师您不用担心。”
徐教授就笑了：“这就好，小苏，你的进度很理想，不必给自己太多压力，时间还很充裕，而且，你的选题很前沿，评优有很大把握，要对自己有信心。”
从师快三年，唯一知道老先生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算是赞扬，可大概真是累惨了，完全没开心的力气，只是惯性地做出谦虚的微笑：“老师，我明白的，我会努力的。”
徐教授象是很满意她的反应，和颜悦色地：“在延钧那边实习得怎么样？”
“还可以。”
徐教授点点头：“我这也没什么事了，你回宿舍休息吧，以后再忙也别熬夜了，对身体不好。”
唯一连忙说：“老师，作业我还没收呢……”
上课铃声打断她的话，老先生摆摆手：“作业我自己收，你去休息吧。”
出了教室，唯一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去系楼。阶梯教室在走廊的尽头，一路走过去，隐隐有嘈嘈的人声，唯一走近，教室的两扇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一线，望进去，乌压压一片人，连走道上都摆了椅子坐了人，大约是自由发问时间，场中话声嗡嗡，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我有个问题，想请教周以钦师兄。”
“请说。”
话筒里的声音混了微微的回声，有些失真，隐约还有记忆里的熟悉，唯一听到名字时已经抬眼，遥遥望过去，目光最后落在主席台上左起第三个人身上，真的是周以钦。
问题是关于就业前景的，他态度从容，侃侃而谈，一一分析，言语中肯有物又不失幽默，场上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地继续，俨然成了注目的焦点，这样的场合于他，根本不值一提，他早就习惯了。
唯一在门外听了一会，就轻轻掩上，转身离开，才走出系楼，手机就响了，是丁丁的短信：“下课了就赶快回来，中午姐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丁丁的老板是系里的牛导，手头的项目很多，经费十分充足，对学生就不吝啬，三不五时的发放补助，还常常忘了通知，丁丁早上起来上网查帐户发现又多了一笔钱，于是财大气粗起来：“来来来，跟姐姐说，想吃什么，那什么鲍鱼燕窝鱼翅大闸蟹象鼻蚌，姐姐都不带眨眼的。”停了停，没等唯一开口，眨巴眨巴眼，又补上一句：“以咱这交情，姐姐就算押那洗碗也甘愿，你就开口吧，啊？”
唯一也煞有其事地接话：“你都这样说了，那我还真得想想，听说金悦的米汤血燕不错，可吃海鲜还是去顺峰好，但好象潮皇的鲍汁鹅掌才地道，可我又一直想吃传说中的黑松露牛排，那得去那餐厅叫什么……”
“停停停，”丁丁苦着脸做了停止的手势：“要不我去之前先买副胶手套带上，不然我洗那么多碗这手还不废了？”
唯一哈哈大笑，说：“其实，我最想吃一食堂二楼的米粉。”
米粉是唯一家乡出名的小吃，一食堂二楼的那个西南窗口，大师傅和唯一是老乡，做得十分地道，唯一常常去光顾，聊慰思乡之情，但这是小众口味，丁丁吃过一次，接受不了作料里的酸辣，从此目之为臭豆腐榴莲之流，爱者越爱，憎者越憎。
果然丁丁很不屑地“切”了一声：“没追求。”但最后还是拍板去吃唯一的家乡菜，可坚决不去食堂，一定要找个好馆子。
唯一的家乡菜不在八大菜系之内，口味在北方也不受主流欢迎，丁丁从BBS美食版上逛到大众美食网，饭馆寥寥，却意外发现一家推荐指数五颗星的好馆子，虽然并不专精，但几道特色西南菜据说十分地道，环境服务都不错，开业一年多都一直有优惠，性价比高，网上好评如潮。
丁丁查了地址，距离不远，就在离学校不远的顶出名的一幢大厦里，可没直达公交，于是她很豪气地一挥手：“咱们今天鸟枪换炮，不骑车，打车去。”
唯一和丁丁刚出了宿舍楼，远远地就看到路那头的周以钦，推着辆女式自行车，身边还有梁菁菁。
丁丁低低地吹了声口哨：“果然不愧是‘亮晶晶’，身边男的真是一个比一个正点，这个尤其。”
听这女色狼一样的口气，唯一忍俊不禁，可眼看着与那两人越走越近，心知是避不过，迟疑着要怎么跟丁丁提那正点男的身份，那边梁菁菁已经扬起了笑脸打招呼：“嗨，唯一，丁丁。”
唯一不得不马上回了个笑容：“嗨。”转眼看另一个，笑容里就带上点惊讶：“嗨，你回来了啊？”
他只是“嗯”了一声，冷淡到连微笑都吝啬。
唯一有点尴尬地，吞下要说的话。
梁菁菁就很适时地问：“你俩要去哪呢？”
丁丁接口：“我们吃午饭去，你们呢？”
梁菁菁说：“我回宿舍取点东西。”顿了顿，象是突然想起：“对了，都忘了介绍，丁丁，这是周以钦，我本科的同学，也是唯一的同学，”转头又介绍：“丁丁，我现在的同班同学，也是唯一的室友。”
丁丁扫了眼唯一，眼风刮过去，再转回来，就对周以钦露出颇有意味的笑：“你好，久仰大名啊。”
周以钦只是露出极淡的笑：“客气，很高兴认识你。”
唯一在一旁看着，越发觉得情境尴尬，只想走为上策，连忙开口：“我们还……”
“哎呀，惨了，”梁菁菁突然惊叫了一声，“我好象把宿舍钥匙落在阶梯教室了。”她的脸色苍白，不知道是急还是慌：“以钦，车给我，你在这等我，我先回去看看，要是师妹他们把教室锁了就麻烦了。”不由分说的，抢过自行车，推了掉转，一踩脚踏就跳上车座，用力一蹬，人就远了。
一串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只留下三个人眼睁睁目送她远去，是丁丁先反应过来：“呀，唯一，我想起钱包没拿，我得回宿舍一趟，你在这等我。”
唯一连一声“哎”都来不及出口，丁丁已经转身以凌波微步迅速飘远。
人来人往的林荫道旁，只剩了唯一和周以钦面面相觑。
闲杂人等如此自动自觉地清场，留下的人不做点什么，好象就辜负了这一片好心好意。
唯一心里苦笑，脸上还挂上甜笑：“什么时候回国的？”
“年初。”
周以钦不冷不热地吐出两个字，唯一就识趣地打消叙旧的念头，对手不配合，她也不必演独角戏。
还不到秋末，秋老虎的余威还在，正午的阳光热度不减，唯一不耐晒，看了眼身边的人，就挪了几步，躲到一旁的树阴下。
他却没动，在阳光里随意站着，闲闲的等人姿态。
正是午饭时间，宿舍楼前这一条路，车来人去十分热闹，大多是女生，三两结伴的，独自行动的，牵着男友的，视线投过来，是欣赏多过好奇。
唯一很明白，自己并不是视线聚焦所在。她望向宿舍楼门口，习惯性地在心里默数，算着丁丁这个小叛徒会在第几个九十九出现。
“数到几了？”
轻轻一句话飘过来，唯一转头，笑了：“九十九。”
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很忙，双学位学生会校长基金，课业社团科研，一样都不少，十次碰面里会有八次迟到，她等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倒是他很内疚，就说：“要是过了约定的时间我还没到，你就数数吧，数到九十九我还没来，你就别等我了。”
等人时数数的习惯就是那时候养起来的，每次他赶到看她还在，总是松口气，问她：“数到几了？”
她总是答：“九十九。”
不多不少，刚刚好。
那是在她愿意等的时候，不愿意等，也就没让他有机会问。
一问一答，象是对上了暗号，周以钦也笑了：“唯一，你还是老样子。”停了一下，才问：“这两年过得好吗？”
唯一简单把两年时光概括而过，总结了两字“还行，”笑着反问：“你呢？”
他没有回答，转头看向宿舍楼的方向，声音里象带了笑意：“我看我还是先走吧，不然你不知道要等到第几个九十九。”
唯一也望过去，在二楼走道窗户上闪过十分可疑的身影，只一眼，已经足够捕捉到疑犯的特征，就凭那熟悉的轮廓和迅捷的身手，十有八九是某个小叛徒。
唯一忍着笑，点点头：“嗯，也是，菁菁不知道找到钥匙了没？你是得过去看一下。”
周以钦转头过来，看了她一眼，扬了嘴角：“那我就先走了，有空再联络。”
“好，”唯一偏过头应了一声，眼角余光瞄向那个窗口，有个身影还在鬼鬼祟祟地晃动，她就笑着说了一句“再见。”
没等到回答，唯一有点诧异地转回视线，看周以钦不知什么时候就走到了面前，就问：“怎么了？”
他只是看着她，象是入了神，微微恍惚的样子。
唯一忽然有点慌起来：“丁丁拿个钱包怎么能这么久？不是出什么事了吧？我先上去看看，你……”
“我也该走了，”他打断了她，笑了一下，“唯一，你真的什么都没变。”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