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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腊八粥（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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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人除了几个特殊的年节之外很少有人记得农历的日子，而在现代越来越多的节日中，中国传统的节日地位也开始摇摇欲坠。所以，很少有人会记得农历十二月初八这一天，在几百年前是一个欢天喜地庆祝的节日，是十二月中最重要的节日——腊八节。
如果，我的生日也和普通人一般的普通那多好。其实我的生日在现代人眼中也是普通的日子，因此，我通常都是过公历的生日，而只有一个人和我过农历生日。
如果我不是在腊八节出生的话，或者那种刺痛的感觉就没有那么深，或者我也不会在这个时代再被提醒，而我，却偏偏被一个节日给提醒。明天，无论我怎么逃避，怎么忽视，怎么忘却日期，它却总是在我不经意的时候提醒我，我生日了！
是的，我生日了，我二十岁了，在公元1988年出世的我，却在公元1714年过我二十岁的生日，真是讽刺，真是可笑！
静静的坐在房间里面，一向喜欢热闹的我，突然之间对那人声鼎沸显得那么的厌恶和格格不入。小薛来找过我几次，我却总是一脸波澜不惊的“死样”弄的他讪讪的不敢再过来“打搅”我。
今晚已经是腊七了，我怎么都睡不着，从下午坐到夜里依旧睡不着。一个人在人声鼎沸的马家里穿梭着，不知道是天气冷还是别的，总觉得耳边尽是风声，身子不由的哆嗦。
“咳、咳！”两声轻声的咳嗽划破了夜的宁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走进了庄主居住的范围，而负责把守的人看到是我也竟然都不拦我。
“清水塘边血作磷，正阳门外马生尘。
只应水月无新恨，且喜云山来故人。
晴腊无如今日好，闲游同是再生身。
自伤白发空流浪，一瓣香消泪满巾。”月光下，庄主的背影显得有些佝偻，读出这样的诗句显得那么的无奈
“顾梦游的《腊八日水草庵即事》！”我随口的说
庄主不诧异我的来到，没有反应，却听到我的回答时显得那么的惊讶，“你知道？”
“我读书不多，知道不多，却偏偏记得这个。”我没有说谎，我别的名诗不记得，却记得这首，只是因为这首诗有腊八，而我的生日是腊八，仅此而已
“有心事？”庄主挑眉，却又忍不住低声咳起来
“怕是你有！”我坐下拿过他手中的酒瓶，一仰头，将酒一股脑的喝着，想冲掉那份“腊八”逼近的困惑
庄主笑了笑，“年纪大了，不免有些毛病！”他依旧用手捂着心口，低声的咳起来，声音不大，却很低沉，“又是腊八啦!”他轻声叹了一句，似乎不是在和我说，只是说给自己而已。
“是啊，又腊八了！”我无意的应和了一句，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
我们对望了一眼，我突然觉得他似乎也有和我一样的腊八困惑，我是因为生日，而他呢？还有，他的毛病恐怕不是他说的小毛病吧！像他这样身份功夫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小毛病呢？我突然意识到，他平日居住的地方是不设守卫的。
或者是看出了我的意识，庄主对我只是笑了笑，然后则转过头去望着月亮。
我知道，他知道我的想法，只是他不想说，既然这样，他不说，我又何必再问？今天我再没有那份好奇。
我又仰头喝了一口酒，这酒没有叶秋娘的百花酿来的好喝。庄主伸手过来想接过我手中的酒瓶，我却一把把手拿开了。然后，将酒瓶的口对着地上，顷刻间，酒便宣泄而下。
庄主有些惊讶我的举动，却始终没有伸手去阻止。
“你秋冬晚咳，恐怕是心肺有些毛病吧！还是不要喝酒的好，虽喝酒可以压得住你的咳，却也是伤肝燥肺，无疑是饮鸠止渴。忍忍好了！”我喃喃自语
“你懂医？”
“额！！！”我医学院两年不及格的成绩算不算呢？拜托，这些都是常识啊，能不知道吗？“不懂，只是见别人这么说过。”我忙的岔开话题，“我知道有家酒肆的酒不错，明天我去买些，等开春了你不咳的时候我请你喝。”
庄主笑了笑，不再说话，我望着他的侧面，似乎觉得脸上的表情近乎悲戚。这夜，我们两人各怀心事对月凝望。
终于到了腊八了，真正到了腊八，我反而少了之前的那种忐忑，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这么说会不会太夸张了？也是，小小的夸张了一点啊！！！
一大早，就跟着所有人开始祭祖，古代人就是这么无聊，有事没事给死人上上香却又偏偏都是做给活人看的。该死的仪式废话多的完全可以绕地球一周半了。我也就在这磨磨蹭蹭的中间，混混沌沌的过了一个上午。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有了自己的时间，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过。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我从来没有这么真切的记得过我的农历生日。身旁的人一个个喜气洋洋的，锣鼓声，鞭炮声，欢歌笑语。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出生的日子是一个这么多人庆贺的日子，从来不知道这个日子曾经代表着这么大的喜庆。
或者，我可以当这些喜庆都是为我，可以当这些喜庆都是在恭贺我的生日，可以当这些欢乐都是因为三百多年后我的出生。这，会不会以为的太牵强些？我嘴角动了动，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又忘记了，只是动了动。越是热闹的街道上，我走的越是冷。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酒肆，突然想起昨晚答应了庄主要请他喝“百花酿”，而我自己似乎也无处可去，便又再次的走了进来。
可这次在酒肆里面却不见叶秋娘。
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酒肆里因为今天是过节，特别的热闹！不少经商未及归家过节的人也都挤在这里，酒肆也趁机销售腊八粥来助兴。
我不好意思再霸占位置而不消费，好在今天祭祀的时候大总管有给每个下人派红包，我今天也算是有钱而来。
我叫了一碟花生米，叫了一壶酒。只是奇怪的是，这次非但不见叶秋娘，连“百花酿”酒肆似乎都从未听闻一般。
或者，有些什么吧！不过，我不在乎！！！
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只能搭台子，几个不相识的人坐一台，或三言两语的互相寒暄交谈，或低头只顾自己的口腹之欲。
我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可能是因为我是女子，所以一直未曾有人过来搭台。也好，我乐得清静！
门口的人都欢天喜地的，一对母子经过，孩子手中拿着大大的孔明灯一直央求着母亲快些去放灯，想到这里，记得上次放灯还是和Zita一起，那个时候，孟爸爸还在，我们一起放灯写心愿。可如今呢？孟爸爸已经不在了，而我却在清朝，Zita，不知在哪里。
是啊，无论如何，今天是我生日，不是说生日我最大吗？或者，我也该去放孔明灯，希望可以早点找到Zita，早点离开这里。
我望着孔明灯望的出神，却突然想到不知道哪里可以放，于是就招了个小二，细细的问了个清楚。
本以为可以一直这么坐下去，但是，好梦不长，没过多久，小二又凑了过来。
我一听来意就已经知道是要搭台的了，也不说话，只是稍稍的点头，并未抬头看和我搭台的人，毕竟，我不打算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说话太多了，我总觉得现在我心情沉重的连开口都变得力负千斤的为难。
来人见我不反对便径直坐下，我的余光只见到一件深蓝色的长衫，中间系着一条黑色的腰带。他刚坐下便开口了“小二，麻烦一碗腊八粥！”
他的声音很低沉，很有磁性，像是温柔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你的头，在你的耳边低喃一般。
我听到他的声音不免身子一震，到不是因为他的声音，而是因为他说的那三个字“腊八粥”。
今天是腊八节，要喝腊八粥，这是最稀松平常的。我知道，可是，这三个字，我今天却是第一次听到，而且，偏偏要离我这么近的一个人，用这种仿佛是特意告诉我的声音似的说出来，让我听的那么的真切。我的心抽搐了一下，腊八粥，腊八粥。
我不免抬头去看这个让我第一个听到腊八粥的人。
他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不是特别的俊朗，却有种很和谐的感觉。他见我看他，不笑不怒，只嘴角微微的一动，向我点点头。恍惚之间，我总觉得和他似曾相识，他似乎是我一个见过却又忘记了的人。尤其是那对眸子，深的让人觉得一不留神就会被吸进去再也爬不出来一般。
腊八粥端了上来，因为他和我坐的极近，所以，那碗腊八粥就像是摆在我的面前一般。粥里面的红豆，红枣一个个都凸显在我的眼前。
我知道腊八喝腊八粥的习惯是古代一直延传下来的，而且喝腊八粥传到了清代是最为鼎盛的。清人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腊八粥》说：“腊八粥者，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豇豆、去皮枣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腊八粥到了清朝可谓是鼎盛，所谓盛极必衰，到了现代，却很少有人还记得有一种食物叫做“腊八粥”，哪怕我今日见到，若非生日，也要脱口而出“八宝粥”了。
可能是我瞪着腊八粥瞪的太出神了，男子不免觉得奇怪。他尚未食用这碗粥，就将粥推到了我的面前。我疑惑抬头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请你！”他的嘴角依旧只是动了动，看不出笑也看不出怒，但是却让人觉得他真诚。
原来，他是以为我无钱购买腊八粥吗？他是以为我很喜欢喝腊八粥吗？
我惊恐的推开他推到我面前的腊八粥，力气过大，不免将粥几乎全部推到了他的身上，然后逃似的跑出了酒肆。
我惊恐的逃着，仿佛身后那个推过来腊八粥的男子在追我一般，可是，我知道，我逃的不是他，而是腊八粥。
我的心像被什么给塞住了一般，大口的呼吸却只觉得喉咙哽咽，胸口压的喘不过气来。
不哭，我不哭，绝不哭！！！
我咬咬牙，深深的吐了口气，迎着欢庆的队伍，往马家跑。
“妈妈，腊八粥！”
“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爸爸，腊八粥！”
“我想怎么样？我看是你想怎么样？”
“离婚！！！”
“咣当”
腊八是我的生日，可是，我已经十年没喝腊八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