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血泪妖 ...
-
灼枝面前的半空中漂浮着一颗赤色的珠子,表面如蜡浊,但其中闪现的暗金纹路透露着它的不平凡。灼枝双眼闪烁,顾不得身上撕裂般的痛苦,呼吸比刚才还要浓重。
看来用了万年的修为在心头将养着,日日受尽噬心的折磨,也是到等来回报的日子了。当年鲲鹏祖巫一念子告诉他,若是他肯以心头血来炼化,或许会将容华留在他心中的泪化为一件与她气息极为相似的物件。待那物件生灵,便可在天地间寻回她的气息,为她聚得神魂,让她回归。
灼枝将珠子拢在手心,感受到它向他传来的炽热,薄唇轻抿,神色却与往昔不大相同。
无论再多少个万年,我等的终究不过一个你。
雀妖小烛很爱给他讲人间的事,她说哪里有个极大的房子,里面的一个人的后面可以跟很多人,很气派。她还总是喜欢在用乱糟糟的翅膀扣着肥屁屁上的花羽毛时,嘲笑他一个神君,居然住一个草棚,后面还没有跟班。他都会淡淡瞥它一眼,“本君不仅有跟班,还有一个颇有节操的跟班!”小烛顿时机灵,一拍脑壳,“喔!”大有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灼枝其实很喜欢同小烛瞎掰,她给他讲的一些凡间才子佳人的风月韵事,令他很是唏嘘。虽然她有时呆头呆脑,满嘴喷粪,但还是很可爱的,尤其是她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球,向他表示崇拜之情时,让他很是受用。
其实是寂寞的太久了。
“你这株破桃花,太不懂风情了!你……”
“喔……”
“和你株破桃花呆在这,太没前途,我要飞走!”
“真的?”
“阴险!毒辣!食人花……不!是食鸟……外面的同伴完全被你迷惑了,我要告诉它们真相……”
“去吧!”
“神君大人,您英俊威武!您寿与天齐!您……”
“咳咳咳……善也……”
摸摸揣在心口处的珠子,晒晒暖哄哄的太阳,与小烛拌个嘴,不时接受下其他神君的拜见,日子过的也还有几分销魂。仿佛生命只差出现最后一位定数便可齐全。长长的岁月,似乎只留下等待这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是很多年。小烛也幻化了人型,成了一个俊俏的女子,还是喜欢用胖胖的手指到处挠,只是不再是向屁股发起攻击,于是她整日里顶着一头宛若腾云的发型跟在灼枝的身后,且还号称年度新推。在小烛的强烈要求下,他在众妖中挑选了几名长相极具特色与表现力的当作侍从,小烛说越有特色就代表越是气派。
因为人源的增加,灼枝将“草棚”给扩修了四五间。当然收拾的任务就交给了小烛众人,当时小烛□□嘟起,神色委屈,最后转念一想还是干了起来,毕竟是自己的小窝啊!
桃花开得最盛的那处地上,依畔立了一个清简宽敞的草屋。门外的空地上放了一架古琴,琴通身游走着绛色幽光,琴尾上刻了一对漆色的蝶,恍若真灵,其为九渊神琴桐霄。此处是他为她置的,此琴是他为她寻的,且都因是她生前所爱。
彼时小烛曾一脸气愤,“为什么留给一颗破珠子!我要重投胎!”他云淡风轻的神态出现松动,眼中是对她从未有过阴鸷,让她比看到秃鹫发毛还要可怕的多。“她是本君的,何须你来评判!”小烛很难过,不过也在心头记下了,要对那珠子好,并奉为大爷。
灼枝时时都在想,珠子会不会在下一刻就可以幻化出拥有容华气息的物件,然后为她聚齐神魂,让她归来。他想它会变成什么,是她最爱的灼灼桃花?还是她喝得畅快的烈酒?还是她曾着过一日的红裙?
灼枝恨那时希望变为了绝望,初见变为了断。他知道自己再禁不住这种折磨,幸好珠子这一事总算走上了正轨,让他心稍稍安稳。事事幻化,总让人琢磨不透,若他没有化神,若她没有消散,又该作何如?
“容华,你不想……他么?为何还不肯归来!”灼枝的眼眶通红。
夜里,月色如练,寒芒刺眼。一个瘦弱的妙龄女子蜷缩在灼枝的身侧,吹弹可破的肌肤透着莹莹水泽,乌黑的长发遮住一张小脸和曼丽的体态,若不是那均匀的呼吸声,灼枝还以为自己溺在了怪梦里。他勉力稳住心神,随后慌乱地朝自己胸口内衫抓去。一瞬间,他耳朵嗡声作响,身体僵直的像一块石头,躺在那里茫然失措,眼里竟是爆炸着火星。
拥有容华气息的珠子……活了。
灼枝不晓得,他的眼里正有泪滴快要滚落。凉风裹挟着醉人的桃花香向室内袭来,惊得床榻上的女子又缩了缩身子,并朝他凑过来。灼枝启唇拈诀,柔和的白光铺在女子的身上,变作一床被子。他细细地瞧着月色下女子的脸,眼中又是一热。
那张脸并不比容华的绝色倾城,也不甚相像,额间也无特别。只是这便是他长久岁月的惦念,着实有些伤怀。
月色流萤,美人入眠,窗外桃花香正浓。后半夜她睡的有些不安稳,可终究没有醒过来。他也一夜未闭眼,贪念着她身上熟悉的桃花奇香。
“咦!”,四目相接,一双黑白分明,睁得老大;一双布满血丝,却十分淡定。不像小烛常讲的戏文里俊男美女的经典桥段,女的眼若春波含情,男的情深永不悔,一对上眼立马擦出爱情的天火,天干物燥,干柴烈火,一拍即合。
床上的女子对灼枝眨巴眨巴眼,葱白的指头点点他的鼻尖,再点点自己的,一脸茫然不解。她望着灼枝淡然,根本不欲理她的俏脸,腮帮鼓起,样子十分委屈。她用手撑起身子想要坐起,被子便滑到了腰际,她低下头望向自己的上身,便用手戳了戳自己胸前的软玉,再次探究地望向灼枝。
灼枝的矜持的俏脸顿时布满红霞,脑海中似乎闪过惊涛骇浪……
“咳咳咳……”灼枝左臂的广袖捂住窘迫的神态,右手轻挥,一件青色的长裙便合体的套在了女子身上。“你给我穿的?唔唔……好丑的颜色啊!”她眼珠不停地转动,好奇地翻动着身上的裙子。
却不爱青色了么?灼枝墨色的眼球也些许暗淡,只是一眨眼。
“我?你?”清澈的瞳孔中有一股期待的热流。
“吾妹泪涫。汝兄灼枝。”声色不平,却也动听。
“泪……灼?”不大成调的两个字,从此刻便成为了他们往生岁月里最大的牵绊。
“你是泪涫,是我灼枝最疼爱的亲妹。”
“哥哥?”
“是天地间视你如命,对你最好的人。”
“哥哥!”
“泪涫……”
灼枝嘴角上扬,笑意粘稠,如三月桃林花盛;如石粒落入秀美的春水中,潋滟起一方涟漪。这确实是他数万年来唯一一次正儿八经露出笑脸,是林中小神可以记录在案的大事件。
灼枝用力拥着的泪涫,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亦是他唯一的希望。这种感觉像是猛然间触到了所以的惦念,幸福得有些虚幻。
泪涫并不知道离她顶近的另一颗心脏有多火热,上面裂开的血色大口想要将她吞灭。
如此她便有了个兄长,是天地间挺厉害的角色,有个好听的名字,最重要的是一个对她最好的人。
“啊!”小烛尖锐的嗓音在门口破空传来,很是惊悚。谁知下一刻居然就两眼翻白,昏了过去,不一会,便传来了“哼唧哼唧”的,惊天动地的打鼾声。
“哥,她怎么了?”
灼枝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根,正色道:“额……她一贯如此,你不必在意。是生的粗俗了些,但也还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无碍,无碍,哎!”
“哥哥莫要为她伤神,我不会放弃她的。我相信,只要不停激励她,她一定会感到羞愧!一定能迷途知返!”
“罢了……但愿如此!”灼枝看向睡得张牙舞爪的小烛,满眼充盈着的慈祥与忧愁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