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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尘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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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你不想……那个人么?为何还不肯归来!”
桃花灼灼,男子的眉眼隐在枝桠之下,斑斑的绯色星点投在他苍白如玉的脸上,妖冶非凡。
男子长指抚过干枯的桃树干,只一瞬,树干就恢复曾经的盘虬卧龙的模样。他笑了起来,狭长的眼眸满是柔情。
曾经他就是这样被她轻抚,消散了千年岁月雕琢,留在身上的纹路。他当时是那么惊讶,讶于她居然做到了,而她墨色双眼悲哀淋漓。
后来他方知她为神女,拥有无边的法力,是天地间生灵敬仰的存在。可他想不明白,为何她每次出现在桃林都是一脸的冰凉,如冬日清晨的雾气。
泪从她的眼中滑落,渗入他青色的肌肤,接着没进心头,烫得他有些难受。在一林子桃花香中,他第一次嗅出苦味。
她时常来到这片桃林,坐上一两个时辰,或是弹一首曲子,他为常常能见到她而欢喜不已。纵然她并不知晓。
他听她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声色悲凉凄清,毫不快活。
他时常念她。他想,或许这就是雀妖小烛所说的才子佳人间的喜欢。那喜欢了,便要告诉她。
葱绿的叶子,娇艳欲滴的粉花,他满意的瞧着自己的模样。林子里的其他桃树都大吃一惊:“你怕是离化人不远了吧!”他听着大家又惊又羡的语气,心中更是期待。
他知道这个大因果全缘于她留在他心中的一滴泪,一滴苦涩,纯净的泪。
平淡无奇的日子因为有了她的出现,每天都很惬意。因为他长得最是俊秀挺拔,桃花香最是清雅,让她尤为喜欢靠在他的脚下安眠。他想自己于她是不同的。
数百年的时光悄然无息的流去,对他来说每天却都是不同的。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就是化人的日子了!他便可以站在她的面前,述说自己的思慕之情。
她好像越来越不快乐,总是处在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前几日她开始喝起了烈酒,且像是没有足劲。她面色驼红,朱唇轻启,娇媚的神态同以往很是不同,在他眼中美得不可方物。
那日,是她唯一一次未着青衣。她红衣掩体,衣上桃花朵朵猎艳,凝脂玉颈,红绸带下的纤腰不堪一握,竟有几分弱柳扶风,娇花照月的美丽。一双沾露的的莲足也妖冶夺目,在白日里酝酿着惑人的意味。
他抬头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眼里只余她额间花,血色妖娆。
太阳快要落山,云彩斑斓。她扑倒在他的根盘上,丝毫没有往日的骄傲,青丝凌乱的贴在脸上,墨黑的瞳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息。
他的心好似被鹰爪抓破,变得膨胀起来,伤口反而撑得更惨烈。他想将她搂在怀里,问她为了谁那么难过,却也只是想。枝头的桃花纷纷飘落,混着奇香粘上她的长裙,轻吻她忧伤的脸庞。
她望向投入她怀中的花瓣,墨黑的眸子变得有了几分柔和。“罢了……你与我有缘,我便赠你一场造化。”说罢,她居然浅笑了起来,含泪的眼盛着星光,有一股洒脱的耀眼。
他还来不及思考她话中的意思,便感觉一道暖流进体内,四处游走,更是令他心温和舒适。浓郁的香味,令自己那么沉醉。他开始贪婪地汲取那股源泉。他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他兴奋的快要窒息。
他要告诉她,自己喜欢她;要守护她,终其一生。
温热的液体洒在他的躯干上,令他开始颤抖。他恐慌地注视着她,忽然间痛苦的水流泛滥,淹没了他所有的期待。
为什么?!你选择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打杀我的希望!我不过是想守住你,你若用死来渡我,我余生都不会再有欢喜的一日……
绝望的念头在他脑袋里结冰,让他变得有点神智不清。他想要歇斯底里地怒吼,想要阻止她,甚至想自我枯亡,但却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精元流入自己的体内,她一点一点失去生机。
这不过半碗茶的功夫,却让他尝到了生不如死的味道。此生,他最恨的怕就是当时了。她惨白的面色令额间花较以往更是夺目,扎红的裙子更是如血滴落在他的双眼之中。
垂到脚踝的黑发柔顺的贴在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勾勒出颀长的身型。未着寸缕,却依旧有飘逸出尘之感。他双眉紧皱,眼前一片模糊,五内俱焚。
他伸出颤抖不停的手将她揽如怀中,轻轻描摹着她精致的眉目。她半撑起眼皮,却又合上了,嘴角绽开一个苦涩的笑。“我爱上你,便再没有快活过,若有来生,我定不再理你了……”她勉力支起手臂,想要靠近他的脸颊,却成枉然。
他拭掉她眼角的泪,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慢慢消散,额间花也从眼底溜走。他双眼赤红,白皙的肌肤猩红一片,样子几近成魔。
那日是她心上之人大婚的日子;是他一步化神的日子;同样也是他失去她的日子。
桃林春盛,灼灼芳华,一如往昔。此去万年,若不是相思太烈,入骨不化,怕都将疑作是一场桃花梦了。
他用青藤在此地建了个小屋子,施以仙法,并取名桃花荫。他最爱坐在门前弹琴,曲子是她当年最爱在他面前奏起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他想来她是极爱桃花的。小烛曾告诉他这是凡人的曲子,她在人间觅食时,曾在人多热闹时听人唱起过。
这里的很多生灵早已忘记了那个美丽非凡的神女,记得的却也不知她去了哪里,仿佛曾是一场虚无。
他一身妖冶,被称为天上人间第一绝色。却是从未笑过,眼神总是带着孤傲与落寞,如脑海中当年的那个青衣女子。
他为自己取名灼枝。桃花灼,枝桠漫,今生我便一直活在这个为你编的梦中。
他每日在心中默念“容华”,心中还有她的残影,他便可松下一口气。他不能忘记她的模样,若是有一日记不得,便会再记不起来了。他为她描了一幅丹青,画上的她着黑衣,坐在桃花掩眉的地方,拨着琴弦,一双墨黑的眼里胶着最亮的光。
他将手按在胸口,呼吸变得急促,薄唇苍白,表情甚是痛苦,仿佛空气都可以令他消散。那日又是一场桃花雨无疾而终,却留下清冽的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