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在泥土之上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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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的六月，在炎热的夏天中难得出现了一次阴天。
仙贝依稀记得那日的蓝天很美。
她趴在窗口，凝望庞大的树根爬上来的美丽，不知它的年龄有多大了。
倏忽，有物体从她眼前坠落，她看清晰了，那是一个人。
人影掉落的速度很快，可在她经过仙贝时，就好像被按下了缓慢键。她是背朝下面向上的姿势，双手随意摆下，她在笑。
一个微笑，虽然弧度很小，但足以看清。
她的眼里闪着光，似乎她不是去赴死，而是在去约会的路上。
只有仙贝看见了这一幕。
过程、包括结局。
“嘭——”地一声，那是重物快速落地发生的巨大响声。
仙贝在那一刻，看见世界雪花漫天开。人影的头颅先着地，有什么“轰——”地炸开，然后血浆浸染满地。
她听到了又有一个人病逝的声音。
病逝。
是的，在仙贝眼中，人影只是病入膏肓而逝去。就像每个人都会有的生老病死。
这不是死亡，是病逝。
在仙贝的意识里，自杀是生病的另一种形式。
生病，在大众理解中，它就是一种表现在身体上的疾病。但心理或精神上的疾病，同为生病。
即便他们知道，但是总不这么认为，他们会把每一个心理或精神上生病的人当成怪物，远离、辱骂他们。
他们不是怪物，只是和每一个会生病的人一样，他们病了。
当病入膏肓，也就是心理或精神上走到尽头，唯有死亡可以解救。
仙贝不曾尖叫、呐喊。
她很安静，注视人影的消亡，心中连点波澜都泛不起，她知道她完了。
向里而生的烂掉。
没有阳光，没有鲜花。
蛆虫一样活着。
是这现实打灭了她。
楼下有一个人矗立，他看到了落地的人影。抬头的一瞬间，透过层层阳光，恰好把目光穿进了仙贝的身上。
下一秒，他快速转身跑上楼，来到这间教室。时值午休，大多数人都在寝室休息。
只有一个人的教室显然空旷。
他踏步来到仙贝身后，伸出双臂毫不犹豫地把人抱进了怀中。他的手掌按着她的脑袋，把她按进了自己的胸膛。
不让她继续凝视着下面的风景。
那一点儿都不美好。
这是一个迟来的拥抱。
“不要看。”
没有动听语言，无关乎男女之情。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却是极为重要。
它救了仙贝。
她很乖地任他把自己靠向怀中，两人就这么站着，不言不语。
他讨厌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受到伤害，甚至厌恨！这是他第一次清晰的知道。从前向来是从别人口中或附身时得知，但未有一次亲眼见过。
仙贝摸上自己的心口，它还跳着。
直到后来有人抬走了地上破裂的人，老师来了，警察也来了，周围也有学生在围观拍照，他才放开她。
两人面对面站在教室，无言。
坠地自杀的人影是尹煜，让人意想不到。那一天，女孩笑到肚子疼，笑到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止也止不住的那种。
女孩知道啊。
尹煜为什么要跳楼。
在日积月累中，她成为了受虐狂。那么同样的，尹煜变成了什么？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女孩又笑又哭，毫不顾忌是在大庭广众，她从来都是注意形象的，那天却宛若疯子一般。
从尹煜开始虐打她的第一次，这样的情形就是注定的。
女孩母亲赶到的时候，现场早已被收拾干净。她领着女孩回家，一路沉默。尹煜父亲正在国外出差，接到消息后，当即扔下手中的事，让人定了最快的航班返回。
傍晚时分，女孩站在阳台。这里是三十八楼，她回身看着母亲，微微一笑：“我死的时候一定是粉身碎骨。”
女孩母亲抬头，难得看了她一眼。
正当她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女孩却没给她这个机会。轻轻松松双手一撑，女孩翻过了阳台栏杆之上。
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
直到她飘落，女孩母亲才突然反应过来，她惊恐地朝阳台扑过去。
可她连女孩的一片衣角都不曾抓到，双目触及的只有女孩向后倒落的姿态。
她的脸上带着笑，一如尹煜坠落的那般。同样的神情、同样的姿势，神奇地重合在了一起。
天空好像开花了，女孩看见。
尹煜，我们要一起死的。
其实我一直以为，先死的会是我。
再见，这个世界。
等会儿见，尹煜。
她朝空中轻轻挥手，最后闭上了眼。
连最后一眼，都不曾落在她的母亲身上。
女孩母亲崩溃地大哭，一个劲地朝阳台外面伸长了手，可她再也碰不到女孩了。
她没了。
“啊————”女孩母亲撕心裂肺地呐喊哭叫，但女孩再也回不来了。
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呢？女孩母亲不明白。
女孩知道，但她永远不会说，现在也说不了。
仙贝知道女孩也走了。
她们两个就是相互折磨对方，但同时也是相生相依的存在。
女孩离不了尹煜，正如尹煜也无法逃离。
这就是她们的悲哀所在。
尹煜毁了女孩，但女孩也毁了尹煜。
她们都病了，病入膏肓。
这并不是普通的青春期自杀，不是掺杂着失望与报复心的那种。她们只是病得不轻，达到了再也活不下去的程度。
生病很可怕。
仙贝一直都病了，她需要医生。
在与X的交谈中，仙贝首次提到“医生”二字：
——你知道的，我生病了。我可能需要医生。
——今天她也走了，我知道为什么，她病得太严重。
——我想见你，可我永远无法见到你。
——我想活在泥土之上，朝向阳光，看花开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在泥土之上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