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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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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上了官道,渠灵山和渠灵县很快就被抛在身后。
从渠灵县到京城快马有五六天的路程,但出于驾马车安全和舒适的考虑,陆荣把行程放缓到十天左右。
我对马车的轱辘轴儿深怀畏惧,担心这一路颠过去不死也要内伤。不过两三天过后发现上回的阴影在于马车走的是山路,这回上了宽敞平直的官道,车内锦缎贴壁软枕为椅的舒适性就完全体现出来了,轱辘轴儿依然是颠,但已经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这一趟的车队比上次赫连漠云来时更加轻车简从,只有两辆马车和一队侍卫,并不引人注目。据说赫连漠云本来也要一道来,但因为临时有事绊住了,所以改成届时在城门等着我们。
七八天的功夫过去,一路上途经各个村落城镇,看着风景打发时间,倒是不觉得路途难捱。
昨晚歇在一个小镇的客栈里,今早启程时陆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了我几眼,而后指着前方一座青山道:“过了这盘龙山就到京城地界了,如果路途顺利后日便可入京。”
嗯,难道我的脸色看起来已经如此不堪舟车劳顿了?
我哦了一声:“陆侍卫,那我今天能和你们一同骑马么?”这个想法我预谋已久,但一路上从来没有实现过。陆荣那个尽忠职守得近乎刻板的家伙能找来无数个阻止我的理由。
老娘真的大草原上骑过马,不是坐马鞍上晃两下就能滚着下来的那种菜鸟,为什么一个个的都不相信,我长得这么不真诚么混蛋!
果然再次秒败。陆荣这回连理由都不找了:“不能。”
靠之,陆侍卫,昨晚这客栈老板的闺女瞧上你跟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我不过是后来好心替人姑娘家给你递了个香囊,被你这么膈应着我很冤的啊!
……
在客栈老板闺女依依不舍而又隐含哀怨的相送下,我们的车队向盘龙山上驶去。
上了山依然是官道,没什么颠簸,入耳也只有马蹄笃笃和轱辘轴儿的声音,我靠在车里一晃一晃的快要被晃睡着,小朗牌“吉祥物”早已经趴在我腿上淌口水了。
恍惚中已从上山变成了下山,就在我点着脑袋马上就要入梦周公时,外面突然传来勒马声,然后马车也停了下来。
我醒过神来从车窗往外看看,外面还是山路,只是看着像是快到山脚的位置,路旁一个落差不算高的小山崖底,哗啦啦淌着一条河。
怎么停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道上?
我刚要打开车窗往外看,先前一直在跟我玩冷暴力不说话的陆荣策马到车旁:“前方有些变故,姑娘和小公子在车里且不要出来。”
变故?
我从车窗探出一点头往外看,陆荣领着侍卫围在车外做防御状,不过好像并没有什么被攻击的迹象。而再往前一些看,有一群瞧不大清的人正堵在路上……嗯,打群架?
小朗已经醒了,爬在我身上也往外看。这小子视力比我好得多,看了一会儿叫道:“咦,那一群人都在打中间那个人!”
不是打群架?我努力的再眯眼细细辨认,终于也看到那一群人当中确实围着个浅色衣衫的身影,所有刀剑都目标直指那人。
啧,以多欺少?
这时陆荣等人却明显紧张起来,我这才发现我能看清那帮挡路斗殴的家伙不是因为我眯着眼视力暂时变好,而是……靠之,他们打到我们这边来了!
下坡的山路不窄但也没宽敞到能让我们在隔壁打架的情况下安然通过,而且在这个情况下让马车倒回去避一避也不现实了,作为无辜过路的,这个情况很让人头痛。
突然陆荣低声骂了一句,随即命令侍卫们分成了两拨,一拨继续护着车,另一拨则到了外围,似乎是要卷进去打架的阵势。
我一边惊讶于陆荣居然会骂脏字一边仔细去看,然后就明白为什么陆荣要骂了——原本这群打架的离我们有些距离,之所以这么快就打到了跟前,完全是因为那个浅色衣衫的人。嗯,近了些看身形应该是个男的。
他是故意在往我们车队这边冲。
此举的目的很明显,客观来说也很聪明。但眼下我一点也不想表示赞赏。
兄台,有福同享可以,有架就不用拖着路过的下水陪你一起打了吧?
外面已经是一阵刀兵相接的声响,那群打红眼了的是谁挡道就打谁,而且身手并不差,陆荣带的一队侍卫本来也不太多,很快就基本进入全员应战的状态。
我抱着小朗坐在车里,一直脑中放空到马车突然动起来才回神。
拉车的这些马匹都是训练有素的,没有主人命令不会随意行动或停下。
前提是没有人往它们屁股上捅一刀。
这应该是误伤,但无论如何马匹吃痛受惊的结果是一样的,驾车的侍卫已经打架去了,我毫不犹豫拉了小朗要跳车。
不幸的是我情急之下忽略了自己的身高。
小朗是下去了,我哐的一声额头卡在车门上了……
痛蒙了啊啊啊……
有侍卫抽出空追上来砍断受惊马匹和马车的连接,然后,马车就……
然后马车就该停下来了对不对?
天真。物理老师告诉我们有一种该死的东西叫做惯性。
所以现实是——然后,马车就华丽丽的滚下了山崖。
带着还卡在门框上的我。
……
……
……
等我能稍微捞回些神智思考的时候,已经是近黄昏的天色,我正在靠近山脚一个平缓小河滩的水里泡着,努力回想自己是怎么落到这个田地的。
滚山崖那混乱而又刺激的经过我基本没印象了,只记得那马车里多得令人发指的软垫靠枕居功甚伟,让我现在还能四肢健全,只是脑子撞得有些晕乎。
河水就着山势颇为湍急,马车不知是滚散架了还是搁浅在哪个地方了,我被河水冲啊冲的就冲到了这里,被这小河滩里的大石挡了下来,身上除了湿透且刮破的衣服,就只剩挂在腰上的那把长剑。
凉凉的风刮在身上,我泡在水里突然觉得格外的凄凉。
司徒炯那老家伙明明说我跟小朗在一块儿不会倒霉到哪里去的……
“……”
所以说,如果当时我没把小朗那吉祥物往外推而是抱着他一块滚下来,眼下的境况可能会好一点?
算了,不干那种缺德的事。
身上的冷意终于战胜了手脚的酸痛瘫软,我回了神稍微活动一下,一边四下环顾一边准备爬上河岸。
这一环顾才看见水里泡着的不是我一个——就在我身旁不远处,有一大团血迹斑斑的“东西”,看样子也是被河水冲到这里,被这块大石挡下来的。
天光不如之前明亮,但我还是能分辨出那件血色斑驳的浅色衣衫。
是那个被人围攻连累我如此凄惨的混蛋么?他怎么也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