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水长情》小锦袖

35、岁月如歌

　　刘瑞祥是名利浮屠的总导演，许眉是一定要去见一见的。

　　周崖：“我在声乐室等你。”

　　许眉点点头：“办完事我去找你。”

　　周崖理了理她额前凌乱的碎发，问：“你就这样去？”

　　许眉摸了摸自己的脸。今天出门之前画了个淡妆，到晚上持妆已经有点泛油了。许眉回到办公室简单补了个妆，又把马尾在头顶拧成一个丸子。

　　许眉研究过前十集的剧本，她要扮演的角色是个千金大小姐，大学毕业后在自家公司实习，性格率真受不得委屈，前期与顾蓝扮演的女主有不少摩擦和误会，后期相处还是蛮和谐的。

　　阿时早已等在七楼，见许眉从电梯出来，立马领她朝表演室走去，路上塞给她几页A4纸。

　　许眉问：“都有谁在？”

　　阿时：“我正想说呢，导演刘瑞祥，编剧宋清平，女主顾蓝姐，男二罗潇潇，女二徐若妮，都是咱们公司的，另外还有两个投资商。”

　　许眉顿时头痛：“这样的场合轮得到我这样的角色露面？”

　　阿时倒是不慌：“杜经纪在电话里说您该见见世面了。”

　　许眉边走边说：“杜经纪不是回家休息了？”

　　阿时：“工作重要，杜经纪正在赶来的路上。”

　　正在这时，杜静华的电话打进来。

　　许眉刚一接通，就听杜经纪雷厉风行的吩咐道：“你今天只是去试戏的，多做事，少说话。导演和在场的演员都是咱自己人，你不用太拘谨。还有，记着，你是我带的艺人，不要谦虚过头了，尤其是在投资商面前，别学那群小孩点头哈腰的。”

　　许眉何其敏锐，忙问：“我们和投资商有过节？”

　　杜静华的严肃终于绷不住了，嗤笑了一声：“你反应还挺快，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姜总相中了你的那个角色，想买给他的女朋友，被我截胡了，明白了吗？”

　　许眉：“……”

　　杜静华：“这些事说给你听是让你心里有个谱，但是与你无关。刘导是真心想试你的戏，我快到了，你先进去，不好让刘导久等。”

　　阿时上前拧开门。

　　许眉掐着两页台词刚跨进门，就听有人笑道：“眉眉来啦！”

　　屋子里的人意外的多，一眼望去，男男女女，起码十几号人，围坐在中央大圆桌前。

　　许眉甚至没看清都有谁，就弯起一个礼貌的笑容：“抱歉，大家久等了。”

　　十几双目光齐刷刷向许眉投来，众人神情各异。许眉笑容尚未消去，后背汗毛已经炸起一片。许眉在艺术团领舞时曾参加过全国巡演，镁光灯下万众瞩目的时刻，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尴尬，如芒刺在背。

　　许眉首先认出的是顾蓝，鼎鼎大名的影后，无论身处何处都是众人的焦点，顾蓝身边那位气质文艺的叔叔辈人物想必就是导演刘瑞祥。

　　许眉认准了这二人，定了定心。这种场合下，只要分清主次，其他人都不再重要了。

　　“刘导好。”
　　“顾蓝姐。”

　　顾蓝年近四十，保养得宜，皮肤状态看上去和二十几岁的年轻女人没两样。顾蓝笑着对刘导说：“小许，我们公司新签的演员，花年今年就签了她这么一个女孩，千金独苗呢！”

　　一旁立刻有人搭腔：“现在女演员越来越不好出头了，资源上也不见得占多少优势，很多公司都不爱要女孩。”

　　又有人说：“照您这么说，所有戏都别用女演员了，你们男人厉害独自扛起一部戏妥妥没问题啊。”

　　另一人又道：“还别说，现在多少男演员妖里妖气，男不男女不女，非得去反串倾国倾城的美人，哎哟，那滤镜三尺厚，拍出来脸都磨成平面了，还自我感觉良好……”

　　众人茶话会似的，把话题扯出十万八千里。

　　许眉在阿时的引领下，在靠门的位置上坐下了。

　　刘瑞祥导演清了清嗓子，隔着桌子对许眉说：“小许啊，首先欢迎你加入咱们这个剧组。”

　　他一开口，整屋人都安静了。

　　许眉身体前倾，双手搭在桌上，认真听他说话。

　　刘瑞祥导演说话慢悠悠：“今天听说你也在公司，所以咱们正好聚一聚，互相认识一下。主角，你顾蓝姐，也是你的前辈，是我们诚心诚意请来的。”

　　说到这，顾蓝低头笑了笑。

　　许眉目不斜视。

　　只听他继续道：“那个……其他角色都是咱经过重重选拔，千挑万选，万里挑一选出来，只有小许你呢，是杜经纪直接推荐给我的。咱们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是吧。”

　　许眉点头：“嗯，对。”

　　刘瑞祥：“我和杜经纪多年的朋友了，我当然是很相信她的，但是呢，咱们开拍前，该试的戏还是要试一试的……”

　　许眉笑意盈盈，一口答应：“当然，没问题。”

　　杜静华正巧这时推门进来。

　　许眉低头去看那两页剧本。

　　【景：内，主编办公室。】

　　【时：夜间加班】

　　【人：秦书兰，萧依】

　　许眉扮演的角色是箫依。

　　秦书兰则是女主顾蓝。

　　许眉继续往下看，这竟然是一场撕逼戏。

　　女主秦书兰接到母亲重病的消息，心神不宁，工作上出现了失误。然而，团队合作恰逢关键时刻，众人加班加点争分夺秒，秦书兰的工作失误直接导致大家伙三天时间白费要翻盘重来。

　　萧依忍无可忍，直接在办公室里发飙。

　　虽说这场戏需要两个人的配合，但顾蓝扮演的女主只需要安安静静地低头站在角落里就可以。

　　本质上，还是许眉的独角戏。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许眉知道自己很难入戏。

　　那头，杜静华已经和导演侃上了。

　　许眉心底叹了口气，站起身。

　　萧依是个怎样的人呢？

　　一个性格率真的千金大小姐，从小不尝人间百苦，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而她本身又是个受过精英教育，业务能力优越的高等人才。

　　这样的角色，用力过猛可能会演成街头没脑子的泼妇。

　　必须要掌握好一个度。

　　刘瑞祥导演憨憨地笑：“准备好了？”

　　许眉说是。

　　她眼睛不知该落在什么地方好，只好定在了落地窗前的某一处虚空。

　　许眉捏了捏手中的两页剧本，扬手一摔。

　　纸页悠悠散落在桌面上。

　　——“我萧依活二十多年，没见过像你这么差劲的工作态度，全球百强企业，百年声誉就是让你来这么糟蹋的！？怎么的，你以为这是你混吃等死的地方啊？”

　　许眉踱了几步，长缓了口气。

　　——“一整年从从容容上班，朝九晚五，年薪二十几万，节假日全休，就惯出您这一身娇小姐毛病？年末加几天班可把您给委屈坏了，是吗！”

　　到这里，原本萧依的火气已经降下来了，谁知最后短暂地又是一个小爆发。

　　——“哭哭啼啼给谁看，哭能解决问题吗？！不许哭！！”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人呢！”

　　许眉侧过身翻了个白眼，鼓起腮帮吐了口气，撩起额前几缕碎发。

　　这段戏算是演完了。

　　刘瑞祥导演拿起手里的笔，指了指她：“还是紧张了。不过刚才那一摔是真的好。”

　　许眉搓着手指，捡回那两页剧本。

　　顾蓝单手托着下巴：“到底是小年纪，记性好，台词记得快，我现在光是背台词就得悬梁刺股背到头秃。”

　　杜静华吩咐人准备好了果盘和点心，摆上桌子。“我们家眉眉还念书呢，没怎么见过世面，性子还没放开，刘导您可得帮我好好教导教导她，不准藏私。”

　　刘瑞祥导演好像永远是笑着的。

　　他说：“咱自家公司的后辈，还用得着你来交代，我觉得小姑娘聪明的很。”

　　杜静华：“别夸，再夸尾巴要翘上天了。”

　　许眉尴尬而又不失礼地微笑着，这时有人提议去晶园聚餐，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气质很随和，体态发福，杜静华笑着叫他姜总。

　　同公司的几个年轻演员知趣的起身告辞，许眉眼观鼻鼻观心，也跟着离开座位。

　　杜静华远远地望了她一眼。

　　许眉品出那目光中警告的意味，悄咪咪贴着墙边溜了。

　　晚八点。

　　许眉推开声乐室的门，问：“你吃饭了吗？”

　　屋里没开灯，天上高高的月亮正对窗户，在地板上铺满柔和又清冽的银华。

　　周崖坐在沙发里，摘下耳机：“你想吃什么，我们点外卖？”

　　许眉踢掉高跟鞋，叹了口气：“吃炸鸡。”

　　周崖打开手机订外卖，许眉挤进沙发里，忽然龇牙笑了笑。周崖斜眼睨她：“干什么？”

　　许眉：“你觉得我笑的假吗？”

　　周崖：“……你脸都僵了。”

　　许眉秒收了笑容：“我可能有社交恐惧症。”

　　周崖不以为然：“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许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有气无力地点头：“你说的很对。”

　　周崖：“导演好相处吗？”

　　许眉：“私下挺温和，不知工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周崖：“炸鸡要裹酱还是酥皮？”

　　许眉：“酥皮，椒盐味。”

　　手机屏幕幽幽的蓝光反射在周崖脸上。

　　许眉问：“为什么不开灯？”

　　周崖：“因为很懒。”

　　许眉：“我也懒，我们就这么坐一会儿吧。”

　　周崖：“好。”

　　许眉：“我很喜欢这间教室，有点像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如果我们每天都能这样在一起安静呆一会儿就好了。”许眉轻轻将头靠在周崖肩膀上。

　　周崖帮她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问：“你现在住哪里？”

　　许眉答道：“公司安排的单身公寓，你呢？”

　　周崖没有回答，而是问到：“眉眉，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许眉立时抬起头来，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二人相偎在一起，只听周崖说道：“改天有时间，我们去选一栋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