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水长情》小锦袖

34、片刻之欢

　　许眉来到花年公司总部，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仰头中驻足了片刻，立刻有人上来打招呼。三三两两成群结队，都是生面孔的年轻人。

　　许眉回头问阿时：“公司进新人了？”

　　阿时点点头：“今年刚毕业的学生，进了六个，都是男的。”

　　许眉边走边悄悄开了个玩笑：“这是要组成男团出道吗？”

　　阿时：“啊，您已经听说啦，是啊，杜总决定送他们去参加选秀节目，他们本身长得就俊，公司肯砸钱造势，火一把不难。”

　　许眉吃了一惊：“花年不是一直专注于影视方面？怎么忽然决定涉足偶像路线了？”

　　阿时只低声说：“公司高层的决定，自有他们的考量吧。”

　　许眉钻进电梯，按下13楼。

　　阿时忙道：“哎，你去13楼干嘛，杜经纪让你先去办公室见她。”

　　许眉手指一顿，面无表情取消13层，换成了15层。

　　杜静华在自己的办公室向来不修边幅，素面朝天，头发起码两天没洗过了，用一根头绳在脑后草草一绑，坐在办公桌前，面前堆了小山一样高的资料。

　　许眉进门后坐到杜静华对面，顺手扒拉了一下桌面上的资料夹。

　　“剧本？”

　　“是啊。”杜静华捏了捏眉心：“你上次不是说想演偶像剧。”

　　许眉已经忘了这事，当时不过随口一提，猛然间想起来，问：“已经安排上啦？”

　　杜静华敲敲桌子：“花年的偶像剧都是用来捧新人的，今年公司打算拍三部，我可以让你先挑。”说着，一努嘴：“看看吧，有没有喜欢的。”

　　许眉将桌上杂乱无章的文件收拾整齐，问：“怎么这么多？”

　　杜静华：“偶像剧这东西不费钱，但很吃剧本，啧，说实话，我不太会选，一部剧要想红起来，不单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算了，你先看吧，喜欢哪个告诉我。”

　　许眉翻看文件，笑了：“给我这么大权利，我能说了算吗？”

　　杜静华满不在乎：“反正是用来捧新人的，红不红看命，二三十集，权当玩了。你这几天在家休息的怎么样？心情缓过来了？”

　　许眉“嗯”了一声。

　　杜静华又说：“既然缓过来，就给我干活去，下一部戏，我想安排你给顾蓝作配，现代都市正剧，职场戏。”

　　许眉当然没有异议。

　　许眉出道至今，从未担任过重量级角色，但参演的全部是大制作，合作的全都是影帝影后级的人物。许眉本身不是个急功近利的人，性子温吞，一步一个脚印踩稳了心里才踏实。

　　杜静华抓了抓头发，嘀咕道：“嘶，剧本呢，刚刚让我塞哪去了……”

　　许眉：“我来找吧，叫什么名字？”

　　杜静华：“名利浮屠。”

　　许眉细长的手指一份一份仔细翻找。

　　杜静华掩住口打了个哈欠，向后仰在椅子里。

　　许眉瞧见她苍白的脸色：“最近很忙？”

　　杜静华：“公司事多，已经连轴转七天。年纪大了熬不住，我要回家休息两天。偶像剧的事情不用着急，明年开春再做决定也来得及。你先看剧本，我去洗个澡。”

　　许眉将最底下那本《名利浮屠》抽了出来。

　　见杜静华进了卫生间，许眉摸出手机，给周崖发信息：“有事绊住了，你稍等我一会儿。”

　　周崖：“不用急，我今天有时间。”

　　许眉又瞄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打字：“请示领导，今天有什么安排？”

　　周崖：“……”

　　等了片刻，那边没了音信，许眉抿抿嘴，把手机收起来，安安静静坐在桌前看起了剧本。

　　杜静华出来时，正看见许眉歪头拈着页脚，马尾顺着脸颊滑下来，丝丝缕缕铺在桌上。

　　杜静华随手拿起手机，咔嚓一下。

　　许眉闻声望过来。

　　杜静华：“我发个微博，你去给我点赞。”

　　许眉刚摸出手机，杜静华又改口：“不用了，我让阿时登录你的账号运行。”

　　杜静华的私人微博上po出了许眉认真工作的照片，阿时带领工作人员尽职尽责转发点赞。

　　许眉拧起眉毛：“最近有很多人在我微博下留言，说什么——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杜静华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许眉见状，也忍不住笑了：“是因为郑松吗？”

　　杜静华说：“他自食恶果。”

　　许眉沉默了许久，眼睛盯着剧本，冷不丁问了句：“他会报复我吗？”

　　杜静华正对着镜子化妆：“不用担心，有我。郑松好歹是个影帝，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观众不会抵制他，至于名声嘛，他马上又有新戏要上映，不伤筋不动骨的，他干嘛要搞你啊。”

　　许眉知道，杜静华对外宣称“早已没了联系”言外之意就是“早已分手”。郑松在分手之后跑去香港泡妞，在观众眼中确实不是原则性错误。

　　杜静华走后，阿时端了果汁，说：“杜经纪本来想给郑松扣个劈腿或出轨的帽子，让他彻底栽个跟头，但考虑到你的发展前景，暂时没下狠手。”

　　许眉笑了笑：“我知道。”

　　杜静华不是个狠心的人。

　　她狠不下心去报复郑松，也狠不下心来利用自己。

　　许眉数了数剧本，一共十七份。

　　花年有个部门专门公开对外收集剧本，创作者以投稿的方式将作品递进公司，再经由工作人员筛选，留下合适的。

　　许眉将剧本整理好，放进抽屉，对阿时说：“你也回家休息吧，我去趟声乐室，处理些私事。”

　　阿时面色不太情愿，有点欲言又止。

　　许眉不耐烦等电梯，直接从步梯间下到13层。她知道周崖专属的声乐室是哪一间，还未开门，就听见里头传来的轻快的钢琴音。

　　许眉小心翼翼把门推开一条缝。

　　周崖背对门口，腰身略微前躬。

　　许眉忽然记不清他们有多长时间没见过面了。

　　之前总是掰着指头数，心里头明明是清楚的，意识上却总有种恍惚感。

　　周崖的头发更长了，应该是刚做过造型，看不出来瘦没瘦，反正他一直也不胖。

　　许眉悄无声息的钻进门，回身反锁了门。

　　直到一曲终了，周崖才转了个身，问：“好不好听。”

　　许眉只说：“好听。”

　　周崖平常不爱笑，此时他的表情是柔和的。

　　许眉最爱他这副喜怒不形于色，但自有脉脉温情流淌的气质。许眉走过去，与他挤在同一张琴凳上：“这是什么曲儿？教教我！”

　　周崖不说话。

　　二人平起平坐，周崖比许眉能高出半个头来。

　　许眉摁了摁琴键，笑着催促：“快点。”

　　周崖与许眉对视了一会儿。

　　许眉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说着，凑上去轻轻啄了一下：“这样可以了吧。”

　　……

　　门外，阿时满面愁容靠着门听了许久，直到琴音再次传出来，才摇摇头走了。

　　许眉：“慢一点啦。”

　　周崖从善如流，将琴声放缓。

　　许眉轻声问：“你是冠军吗？”

　　周崖“嗯”了一声，说：“是。”

　　两双欣长的手在琴键上保持相同的频率不断的跳跃。

　　许眉偶尔会出点无伤大雅的小错，搅乱音乐的旋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太阳快落山了，天际翻涌的云海从里到外透金染红。

　　许眉用胳膊肘戳周崖：“你看。”

　　周崖说：“刺眼。”

　　许眉：“胡说八道！你不看拉倒！”

　　许眉最常怀念的，仍是在学校教室里上课的那些日子，每到傍晚时刻，目光朝窗外一瞥，就能看见落日熔金、倦鸟知还的的景色。

　　许眉说：“下周我要回学校参加考试。”

　　周崖：“陪你一起。”

　　许眉：“你有时间？”

　　周崖合上钢琴盖子：“最近都有时间。”

　　二人在钢琴面前静坐了片刻，他们的相处总是沉默居多，许眉时而唠叨时而安静，周崖却总是不爱说话。

　　太阳沉到了山下，天外蒙蒙灰蓝。

　　许眉把灯打开，看到窗台上的绿萝枝叶蔫哒哒，于是放到水龙头底下味饱了水。这盆绿萝许久没人打理，枝蔓横生，简直快要溢出花盆。许眉取了把剪刀来，大刀阔斧将多余的枝叶修剪掉，只留下刚长出的嫩叶。

　　“我的花要被你剪秃了。”周崖说。

　　“你的花要被你养死了，等它再次繁茂起来，你会感谢我的。”许眉摸了摸嫩绿的小叶，回头望向周崖，只见他坐在琴凳上，目光正定在她身上，随着她来来回回的转悠。

　　许眉：“我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周崖：“等天黑，天黑以后我们出去玩。”

　　许眉：“去哪里。”

　　周崖：“去逛夜市？”

　　许眉：“人会不会太多？我听说你现在好像已经红了。”

　　周崖：“你听谁说的？”

　　许眉面带调侃：“我今天在公司里碰见席文才了，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周崖：“我们打扮的正常一点，黑灯瞎火，没人会认出来的。”

　　许眉坐在地上，伸长了腿，收拾叶子，问了句：“有花瓶吗？”

　　周崖找出一个玻璃瓶，盛上清水。

　　许眉捡了几枝长势还算良好的绿萝，插进瓶中。

　　这时，街道两旁的路灯骤然亮起，灯火下车水马龙连绵不绝。

　　周崖已经罩上外套，头戴棒球帽，问：“走不走。”

　　许眉跳下窗台，火速从道具抽屉里摸走一个平光镜，架在鼻梁上，二人打扮得像两个活力四射的大学生。

　　电梯层数不停变换，抵达一楼时，“叮咚”一声响，电梯门向两侧滑开，与此同时，许眉的手机铃声响了。

　　来电显示——阿时。

　　许眉按下接听键，与周崖的目光相碰，只听电话那头，阿时温柔地说：“眉眉，你现在还在公司吗？”

　　“怎么？”许眉预感不太好。

　　“是这样，刘导想让你来试下戏，正好今天顾蓝姐也在公司……你现在能来一下七楼吗？”

　　挂断电话，许眉站在原地怔愣。

　　电梯口人来人往，周崖揽了一下她的肩膀，带她到安静的地方，问：“有工作？”

　　许眉眨眨眼，往楼上瞄了一眼，苦笑：“没什么，她们盯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