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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落魄贵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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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过程中,雨似乎渐渐变小了。
许眉望着外面的雨幕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深沉,面色冷淡。
旁边董浩远伸长了腿,忽然开口:“周哥他最近过的好吗?”
呆滞了两三秒,许眉回神,思虑良久,才说:“还好吧。”
她的语气很不确定。
董浩远不满意了:“似是而非,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许眉垂眸。
好与不好,她无法确切的分辨。
但至少表面上看来,还是不错的。
安静了半分钟,许眉只开口说了句:“他很累——”
董浩远不以为然的笑:“事业刚起步,哪有不累的。”
话里的三分抱怨七分无奈,许眉听得分明。
许眉:“怎么?你最近很累?”
董浩远答:“是啊,都三天没合过眼了。”
许眉听了,略有些吃惊。
一天相处下来,他所表现出的状态,可真不像三天没合过眼的人,不知是精神过于旺盛,还是他掩饰的太好。
许眉说:“何必那么急?”
她十分不解:“路要踏踏实实的走才会实,我不懂你们为什么总要跑那么快。”
如同遭受追杀的亡命之徒,仿佛稍有懈怠便会万劫不复。
董浩远故作成熟的叹气:“资源有限,狼多肉少,不争着抢着往前赶,那只有被饿死的份儿。成年男人的世界里,累算什么——”
许眉:“你成年了?”
还差三月才满十八岁的董浩远:“……姐姐,你还真是哪痛往哪戳啊。”
许眉低头笑笑:“抱歉。”
雨越来越小,仅剩几滴水珠稀稀落落的滴着。
就在许眉以为它要停的时候,一道闪电豁然亮起,伴着紧随而来的隆隆雷声,凶残的撕裂了近处灰暗的天空。
许眉眸中闪过瞬间的光亮,随即湮灭。
比起刚才,雨势更大更猛了。
破瓜棚摇摇欲坠,似乎真的要塌了。
许眉忧愁的仰头。
董浩远还意识不到危机,表情漫不经心,不紧不慢的说:“昨天海选,轮到我上台的时候,我面对评委有些紧张,于是不小心把调起高了。”
许眉托着下巴,集中注意力:“然后呢?”
董浩远耸肩:“然后,就那么唱完了,再然后,就那么晋级了。竟然没被淘汰,神奇吧。”
许眉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董浩远眨眨眼睛:“唱歌这东西,开头的调起高了,再降调可就难了。而且如果控制不好,整段歌曲的节奏都可能乱掉。生活也是这个道理。你也别怪周哥急,他的事业发展到这个阶段,已经慢不下来了……”
许眉不说话望着他。
董浩远继续慢悠悠的说:“我跟周哥,虽然走上了相同的路,但具体情况却大有不同。我是心甘情愿,他是迫不得已……”
许眉听得蹙眉,打断道:“等等,什么迫不得已?”
董浩远打量她:“周哥没跟你说过他家里的情况?”
许眉摇头:“没有。”
二人对视良久无声。
许眉看着他严肃的神色,道:“不用为难,不能说就算了,我不是非知道不可。”
听了这话,董浩远脸色更严肃了,他说:“我不是为难,这算不得什么秘密,我只是不知该怎么说。”
许眉:“不是秘密?”
董浩远:“当然不是,你要是有心,在学校里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
许眉默然,董浩远之前说的没错,看来她真的是闭目塞听。
董浩远:“不过,幸好不没去打听。”
许眉:“为什么?”
董浩远:“学校里流传的那些版本,十有九是假的,听了也是白听,除了闹心没别的。”
许眉:“那真的是什么?”
董浩低头远思索了半晌,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许眉也不催,静静的等着。
“他的父亲,你听说过吗?”
“没有。”许眉说。
“我说个名字,你肯定知道。”董浩远胸有成竹,说道,“周韦临。”
“周韦临?”好耳熟的名字,许眉开始绞尽脑汁的回想。
董浩远瞪眼:“不会吧,你上学时候写作文没用过这人的素材?”
一语惊醒梦中人,许眉忍不住惊呼出声:“是周韦临?!”
长江以北知名实业家,家底雄厚,颇负盛名。
但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提起过了。
因为他所掌控的集团,早在五年前就破产了。
这信息量太大,许眉久久没消化过来。
董浩远:“他从小就开始学钢琴,他的父母原本是将他往艺术家的方向打造的,可……”
可后来的变故,谁能料到。
后面的事情,他不说许眉也能猜到。
董浩远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沉重:“他们家,据说还欠了好几个亿的债。”
一辆白色的保姆车渐渐出现在视线里。
许眉强行压下心里的惊骇,表面依旧平静的如同往常。
与周崖的这场恋爱,就像隔了层透明纸在搞暧昧,点到即止,若即若离。她受够了,她想要坦诚相待,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揭开这张纸。
周崖开车,董浩远坐在副驾驶上。
许眉坐在后排,对着二人的背影,说:“你们俩去吃饭,我先回旅店休息,行吗?”
周崖:“怎么了?不舒服?”
许眉摇头说:“回去收拾行李,明天很早就要去市里赶飞机。”
周崖双手扶着方向盘,问:“明早几点。”
许眉答:“六点。”
车开得很慢,周崖回答的却很快,几乎没有犹豫的,坚定又不容拒绝:“我去送你。”
爱情分为很多种,但其本质不过是个付出与索取的单调循环。
有人会在这盘根错杂的关系里纠缠到死,不肯放弃。也有人会在中途便挥刀斩乱麻,结束烦恼。
前者是相依为命同去同归。后者是鱼水之欢露水情缘。
有些人,或许只是在路上走累了,暂时找个港湾停靠取暖,歇息够了还是要继续上路。
这短暂的温柔,能吸引他暂时驻足,却不值得为此他放弃所有。
当晚,许眉独自躺在旅店的硬板床上,对着漆黑的天花板,似乎窥见到了未来。
——迷雾四布,进退两难。
次日清晨天刚擦亮,许眉便拎着小箱子下楼。
周崖果然说到做到,早早的就等在旅店门口,还给她准备好了早餐。
面包牛奶和火腿。
去往机场的路上,周崖问:“这次要忙多久。”
许眉边啃面包边答:“大约两个月。”
两个月后,就是盛夏了。
周崖的声音里带上淡淡的笑意:“等你忙完,带你去呼伦贝尔大草原避暑好不好。”
许眉转了转眼珠,想都不想的说:“还是算了,会被晒成非洲人的。”
周崖哼笑出声。
许眉意识到什么,顿了顿,问:“七月份,你在那边有行程?”
周崖:“反应还挺快。”
许眉坐直身体,难得矜持了一番,说:“看情况吧,有空就去。”
周崖闻言好奇的瞄了她几眼,不明白这大小姐好好的,怎么就忽然端起架子了。
许眉瞪回去:“看什么?”
周崖:“你今天心情不爽?”
许眉一愣:“没有啊。”
是有些别扭,但还没到不爽的地步。
周崖的眼光是何等的毒辣,单从她的面部表情的变化,就能大致判断出她的心情走向。
他叹了口气:“昨天小董跟你说了关于我的事。”
他既然已经知道,许眉也无意掩饰,只低头不语,权当是默认。
周崖:“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许眉摇头:“没有。”
周崖:“真的没有?”
许眉:“真的没有。”
这段对话可以说是很没营养了,许眉通过后视镜偷偷打量他的神色,竟敏锐的捕捉到一抹不同于往常的情绪。
——那是忐忑?
许眉被自己这个判断吓住了。
她不自觉的眨了眨眼,再瞄过去时,周崖已收敛了情绪,看出不有半点异常。
所以,刚才那是错觉?
车子已经开进市区,正赶上早班高峰期,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周崖开车很稳,始终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就像他的人一样,不瘟不火不急不躁。
他将车停在机场对面街角的冬青树下。
从汽车减速到熄火,短短的几分钟内,许眉脑袋里转过了不下十个念头。
周崖对她说:“到了。”
许眉沉默着将目光投向车窗外,脚下却纹丝不动。
周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把脸转过来,笑了:“还是有话想说,是吧。”
许眉目光清冷,似乎泛着泠泠的水光。
她发现周崖最近瘦了不少,连带着脸部线条都显得锋利了许多。
周崖:“有话就说,不要憋着。”
他的声音很温柔。
那霎那,许眉心头百转千回有无数的话想往外倒,但飞机起飞在即,容不得她再耽误。于是,她只来得及从中斟酌出几句比较重要的,不吐不快的话来。
她说:“任何感情,都必须要用心经营才会持久。但就目前来看,你我似乎都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在这方面做过多的投入。”
周崖眉头微蹙,似乎陷入某种思考中。
许眉顿了顿,继续说:“我们相遇的时机确实不对,但这世界上哪会有那么多的恰到好处,我还是那句话,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不会后悔。如果累了,就来找我,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相爱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