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水长情》小锦袖

26、来客

　　天热得睡不着。

　　许眉翻了个身，天花板上老旧的吊扇呼啦啦的转。那动静听得许眉心惊胆战，总担心它会忽然坠下。这穷乡僻壤的小县城，连旅馆设施都停留在八十年代。

　　周崖冲完澡出来，坐在沙发上擦头发。

　　“你这样不带助理不带经纪人，真的没问题吗？”许眉偏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窗帘稀薄的窗户，“就不怕粉丝拍你？”
　　“不怕，还没红到那程度。”
　　“那狗仔呢？”
　　“不管，他们爱拍就拍。”

　　他的神态语气十分正常自若，但许眉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不对。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他面前。

　　许眉：“心情不好。”
　　周崖面无表情的闭上双眼，浑身放松，懒洋洋的靠在沙发里。刚沐浴过的身体，散发着某种隐秘的淡淡的清爽的味道。

　　他拍了拍腿，发出清脆的两声响。
　　许眉坐到他大腿上，随即感到腰上一紧。

　　周崖：“我经纪人其实在，只是听说你要来，提前溜了。”
　　许眉觉得好笑：“这么不愿意见到我。”
　　周崖：“可能是怕你收拾他。”

　　许眉小腿不能着地，荡在半空不自觉的晃。
　　她说：“上次是他通知郑松的吧。”

　　许眉的腿纤长均称，但肌肉却很紧实。周崖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凉丝丝的腿上，肯快就将她摸得浑身发烫。

　　周崖手上不老实，说出的话却很有条理：“也不能完全怪他，即使他不说，郑松也会闻着味儿找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许眉瞪眼：“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周崖无辜：“我没有啊——”
　　许眉眼睛瞪更大了，怒吼道：“手别乱动！！”

　　周崖被唬的一抖，大手堪堪停在许眉腰间，要上不上，要下不下。

　　许眉抖抖睡裙，把他的手从裙底抽出来，若无其事的笑笑：“我怕痒——”

　　周崖盯着她，不笑也不说话，神态像极了某种攻击状态下的大型野兽。许眉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试图转移话题：“月底李曼辛要mini开演唱会，送了我好几张票，你要去吗？”
　　周崖：“看行程。”
　　许眉又问：“我听说花年打算给你出数字单曲。”
　　周崖：“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时机还不到，还要等段时间。”

　　许眉点点头，明白他所说的时机是指什么。

　　许眉：“过几天，我要跟团巡演，可能有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
　　周崖：“你忙你的就好。”
　　许眉：“你会想我吗？
　　周崖：“会。”
　　许眉抿唇笑了：“想我要主动给我打电话。”
　　周崖：“好。”他顿了顿，说，“可我现在就想你了，怎么办？”

　　感受到裙底的手又开始蠢蠢欲动，许眉简直恨不得立马逃开他的魔爪，她是真的怕痒啊——

　　周崖这次极有分寸，力道适中只在腰间流连：“你什么时候走？”
　　许眉想了想：“后天。”
　　周崖：“好好照顾自己，注意休息，别受伤。”
　　“嗯，你也是……”许眉顿了顿，问，“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了吧。”

　　周崖的时间观念向来准，许眉从旁边小桌上摸到手机一看，果然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睡觉吧！”许眉提议。
　　“睡吧。”
　　周崖甩掉毛巾，一勾许眉的膝弯，轻轻松松将人抱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珠在黯淡的夜光里仿若琉璃般晶亮。

　　从沙发到床，短短几步的距离，周崖都等不了。

　　许眉被禁锢在半空，腾出手往他背上狠狠抽了两巴掌：“别咬我。”

　　回答她的，是来自肩膀上忽然加剧的刺痛。

　　周崖要做什么，许眉拦不住，也不想拦。

　　无风的夏夜里，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酣畅淋漓后。许眉软趴趴的躺着，两颊透粉，肤白细腻，像是刚被蒸过。

　　她碰了碰枕边难得消停的周崖，他的胳膊烫的似乎要烧起来。

　　“哎。”
　　“嗯？”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
　　“你怎么了？”许眉问。
　　“累了。”周崖说。

　　连续十八个小时的高温拍摄后，再加上精力旺盛的私人运动，的确是又累又热。

　　“再去洗个澡吧。”许眉摸了摸汗淋淋的睡衣。
　　“你去吧，我不洗了。”周崖翻了个身，拒绝了她共浴的邀请。

　　许眉对着他的背影哑然。

　　他的后背线条似乎紧实了很多，不再是学生时代时又薄又瘦的样子。

　　有肌肉，有力量。

　　许眉伸手抚上去。

　　周崖先是感觉到背后清浅的触摸，继而，一个毛茸茸湿漉漉的脑袋贴了上来。

　　“怎么了？”他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
　　“没什么，”许眉轻盈的睫毛微颤，“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真实？”
　　“嗯——”许眉语气淡淡的，有些缥缈，“心里总是慌，只有见到你，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你的存在——然后告诉自己，这不是幻觉……”

　　“这不是幻觉。”
　　周崖转过身，手掌抚上许眉的头发。
　　他的表情很轻很淡，语气也没有多么的隆重，就仿佛在叙述某件平常无奇的事情，甚至还带着丝丝的敷衍。

　　许眉知道，他没把这话当真。
　　但她也不怪他。
　　毕竟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对别人的难过感同身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

　　许眉将自己从周崖的怀抱中抽离，起身准备去冲凉。

　　周崖仰面对着天花板，眼睛一睁一阖，忽然开口道：“明天董浩远要来，我要拍戏没时间照顾他，你帮我接待一下吧。”

　　许眉在洗手间门口回头，奇道：“他不老实在学校呆着，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干嘛？”
　　周崖：“隔壁市有个综艺节目的海选，他报了名，知道我在这边工作，说顺便来看看我。”
　　许眉：“什么海选？”
　　周崖：“不知道，没问。但听说已经晋级了，今天给我打电话时开心的很。”
　　“哦——”

　　开心就好。
　　许眉这样想着，反手锁上洗手间的门。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目测温度已超过40摄氏度。许眉草草冲了冲身上的汗，五分钟不到，便逃也似的跳出这个大蒸笼。

　　屋内，灯还亮着。
　　床上，周崖的呼吸频率渐趋平稳，大概是刚入睡。

　　许眉关掉吊扇开关，一时间，周遭寂静的只能听到二人轻微的呼吸声。

　　真安静。
　　许眉歪头，眯眼笑了笑。
　　如果生活能一直如此安静，其实也很好。
　　第二天，许眉站在被烈日炙烤的公路旁，直到午后才等到姗姗来迟的董浩远。

　　他随着人流，从一辆小型巴士上下来，脸上扣着墨镜，头发是扎眼的红色。

　　几个月不见，这个少年变化太大了。

　　变得不仅仅是样貌，还有从内而外散发的气质。

　　他的笑容依旧灿烂无忌，热情的冲着路边的许眉招手：“Hi，姐姐，久等啦！”

　　许眉站在原地，静静的忘了他几秒，微微笑道：“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董浩远单手抄兜，痞痞的走来，“快半年了吧。”

　　时间过的够快，人的变化也够大。
　　许眉不善于寒暄，于是低头岔开话题：“你费这么大劲，大老远的跑来，想去哪转转？”
　　董浩远问：“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方圆十里之内，全是这个样子。”许眉说着，用手指了指周围环境。一片荒山野岭，一个公共垃圾场，一座孤零零的公路。
　　“——哦对，”许眉顿了顿，补充道，“有个影视城，环境稍微好点，是你周哥拍戏的地方。要不要去看看。”

　　“那行啊。”董浩远答应的很爽快，“正好我也想看看传说中的片场长什么样。”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听出他的跃跃欲试，许眉忍不住泼冷水，“这边的片场，可能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没有任何可代步的交通工具，许眉领着董浩远，步行走了三公里，才到达影视城。

　　周崖依旧穿着厚重的戏服，被吊在威压上。董少爷只远远的看了几眼，便嚷嚷着受不了，瘫软在城外的瓜棚里。

　　董浩远：“看着就热。”
　　许眉切了两块西瓜，无言的表示赞同。
　　董浩远：“演戏还真是件辛苦活。”
　　许眉抬眼瞥了瞥他。
　　董浩远把头伸到风扇下边，叹了口气：“我还是老老实实唱歌吧，这份罪我可受不了。”

　　他自言自语了这么久，许眉终于搭话了：“怎么？之前有向演员发展的意向？”

　　董浩远：“那当然，论混娱乐圈成效最快的，除了拍戏，没别的了。”

　　许眉把切好的西瓜递给他，淡淡的问：“你这么早就开始考虑这些了？”

　　“这还早？”董浩远用质疑的语气反问，“现在的娱乐圈里，遍地都是比我年轻的小男生，未成年人大把大把的，你居然还觉得我早？”

　　“怎么会？”许眉不以为然，“大部分，还是像我这个年纪的吧。”

　　“啧啧，闭目塞听。”董浩远不屑的笑笑，“学姐啊，您真该开开眼界了，思想还停留在几年前呢！”

　　“好吧。”许眉挑眉，无意与他争论，算是赞同了他的说法。

　　“周哥什么时候能拍完？晚上还想着跟他聊会呢！”董浩远问。
　　“不知道，如果没有夜戏，晚上七点前就能收工。”许眉答。
　　“晚上有没有能撸串或者是喝酒的地方？”
　　“有，不过有些远。”
　　“没关系，有就行。”董浩远大咧咧的笑了，仿佛真的很容易满足的样子。

　　许眉多看了他几眼，欲言又止，干坐了几分钟，开始低头给周崖发短信。

　　今晚没有夜戏，收工也没有等到七点后，因为下雨了。

　　这场雨来的又大又急，猝不及防。倾盆而下的大雨冲走了滞留多日的炎热，并带来了短暂的凉爽。许眉和董浩远都没有带雨具来，只能在暂时呆在简陋的瓜棚里。

　　外面雨帘迷蒙，董浩远明显兴奋：“若不是要照顾我的发型，我真想冲进雨里崩两圈。”

　　许眉瞅他：“你在这呆着，也照顾不了你的发型。”

　　几滴水从棚顶漏下，接二连三的滴在地上，外面下大雨，棚内下小雨。

　　许眉仰起头，颇为忧愁道：“这雨如果再不停，这棚可能就要塌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周崖发来的短信——收工了，在外面等我，我开车过去接你们。

　　屏幕上显示时间，下午五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