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水长情》小锦袖

22、面相

　　许眉没有想到，在她登上期待已久的人生初舞台时，心绪竟然出奇的平静，如水到渠成般理所当然。
　　表演带给她的触动，远不如最后演员集体谢幕时带给她的感触深。

　　一连七天的演出结束，许眉在艺术团的工作暂告一段落。她向学校请了假，马不停蹄的飞往上海，准备参演电影最后的的拍摄。

　　三月底，上海的温度暖了些，仅穿薄毛衣也不会觉得冷。
　　许眉在片场遇见了盛薇。
　　她主动走过去搭话：“还好吗？”
　　盛薇：“很好。”
　　二人久久无话。
　　曾经同吃同住的室友，如今关系竟变得如此惨淡。

　　许眉：“你不回学校，也不接电话，是打算与我绝交了吗？”
　　盛薇语气带笑：“以后说话别这么直，容易让人下不了台。”

　　今天是个晴天，阳光柔和不刺眼，人的心境也很平和。
　　许眉心里暗暗滋生出淡淡的难过。
　　盛薇继续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亲生兄弟都还有各奔东西的一天，更何况我们呢。你我是注定要走向两个不同方向的人，不必再勉强同路。”
　　她说这话时，语气极轻极淡，仿佛面前站的，真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盛薇走的头也不回。
　　许眉原地怔了半天，仰起头对着太阳呼了口气，心里空落落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
　　许眉耳朵动了动，不用考虑就猜出来人是谁。

　　脚步声停在她身后两步远，久违的周崖的声音响起：“不用担心，她比你会保护自己。”
　　许眉转身看向他。

　　周崖的造型变了。
　　顺毛变成了小卷毛，乌发变成了浅棕发，有了点偶像学长的风范。

　　许眉：“难道我不会保护自己？”
　　周崖垂眸看她：“你脾气太好，不善于表达不满，让人觉得你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很容易诱使人从你这里不断的索取……”
　　许眉摇头：“我能给出去的，那是真不在意。我在意的，谁都拿不走。”
　　周崖：“好吧，那你在意什么？”

　　许眉望着他，久久不说话。
　　在她的生命里，值得在意的东西不多，但有那么几样，是拼了命也要守住的。
　　亲情，也有爱情。

　　“我八岁之前，在孤儿院长大。八岁的时候，我的养父母领养了我。那时他们已经年近五十，一直无所生育。”许眉神态淡然，像是在讲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我从来都相信亲情的存在，也相信我会等到它……后来，事实如我所愿，我的养父母对我太好了……”

　　周崖心里有些震惊，这是他第一次听许眉讲她的故事。
　　而许眉目光温柔，像从月光中走来，她说：
　　“该来的总会来，我从不怕等。”

　　从不怕等。
　　是她对爱情的承诺。
　　也是她对爱人的剖白。

　　许眉定定的盯着周崖，她以为他会有所回应，但他只是移开目光不再说话。

　　天刚擦黑，戏就开拍。
　　许眉与周崖对戏，生离死别的大戏。

　　巨大的洒水机悬在头顶，倾盆大水哗哗的往头上浇。
　　大概是由于道具太过夸张，许眉这次迟迟入不了戏，总也抓不住感情上的戏点。

　　NG六次，导演已经有些急了。
　　“小许啊，你的眼神，注意你的眼神！死在你面前的是你的丈夫不假，但他同时也是你不共戴天的敌人，知道吗……你所表达的感情不该是单纯的伤心和难过，知道吗……”

　　许眉挠了挠头，抱歉的说：“我再想想。”

　　她和周崖被各自的化妆师拉下去补妆。许眉闭着眼睛靠在墙上，任由化妆师姐姐抬着她的下巴，在她脸上随意施为。

　　她抱着胳膊，心里开始深度琢磨这段戏和这个角色。

　　那个年代，信仰至上。
　　爱人死了，伤心和难过是存在的，但却是不敢真实流露出来的。

　　“还好吗？”
　　周崖补完妆，悄无声息的摸到她身后。

　　许眉懒懒的瞥过去一眼，目光涣散没什么精神。

　　周崖：“找不到感觉？”
　　许眉：“嗯，入不了戏，总觉得你的死是假的。”
　　周崖给出建议：“……单靠天赋还是有些薄弱，你该受点专业的训练。”

　　许眉回想起周崖今天的表现，笑道：“你进步倒是神速，是偷偷练过吧！”
　　周崖：“不是偷偷练的，是被逼着练的。”

　　花年对新人的培训强度几乎接近变态的程度，许眉早有耳闻，她沉默了几秒，轻声问周崖：“很累么？”
　　周崖嘴角带血，脸妆冰冷苍白，声音平淡道：“不累。”

　　许眉静默。
　　这世上，没有谁是过得轻松的，生活带来的压力遍布四处。
　　像许眉这样游走在社会角落里的平凡人，尚且会有焦躁和低落的时候，更何况是周崖这种活在严苛的辖制下和挑剔的镜头下的人呢。

　　“来来来，再来一次。”
　　导演见他俩交流的差不多了，站在洒水机前招呼他们。

　　许眉和周崖一前一后走过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许眉与周崖半跪在洒水机下，摆出重伤后相互支撑的姿势。

　　终于找到状态了。
　　黑夜里，许眉的感情来的格外汹涌。

　　在对戏过程中，与优秀的演员搭档，往往能带动自身的表现效果。
　　周崖的水平尚青涩，带不了许眉。
　　而许眉调整好状态后，无论是表演的质感还是情感，都极易引人入戏。

　　这场戏的最终成果，完美的令人有些意外。

　　周崖被他的团队助理拖下去，安置在摄影棚的椅子里，毛巾、热水、吹风机轮番上。

　　许眉望着那边，羡慕的呷呷嘴，努力转头不看他们。
　　接下来，她还有场独角戏。
　　——就是初次进组时，曾在海南试戏的那一段。

　　没什么难度。
　　导演打趣说：“别有压力，放开了演就行。实在演不好，就把你当初试戏的那段剪下来贴上去，没毛病，哈哈哈——”

　　演不好？笑话！
　　许眉知道他这是在开玩笑，把未开锋的匕首在空中抛了几下，不言不语的走到指定位置上，示意导演可以开始了。

　　“Action！”
　　导演一声令下，许眉迅速入戏。

　　周崖换上干爽的外套，站在旁边看许眉演戏。

　　席文才甩着车钥匙催他：“不走？”
　　周崖：“再等等。”
　　席文才：“想载她一块回酒店？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周崖不说话。
　　席文才趴在他耳边：“你现在名声初起，也算是今非昔比，别往车里带女人……昨天我在酒店外面抓到好几个狗仔……”

　　周崖：“你确定那是拍我的？”
　　他住的那家酒店是剧组安排的，半个剧组的演员都住在那，其中大牌大腕不在少数，有狗仔跟也是情理之中。

　　席文才翻了个白眼：“甭管是跟谁的，没准哪个镜头一抖，就捎带上你了。到那时可不是几个钱就能打发的了……”

　　说到底，还是没钱给他做公关。

　　等席文才唠叨够了，周崖才淡淡的开口：“放心，待会就走，绝不惹事。”

　　席文才把车钥匙揣回兜里，陪着周崖看了几分钟，忽然开口道：“许眉这个丫头在演戏上能成事儿。”
　　周崖敷衍的“嗯”了一声：“她很会演。”
　　“不是会不会演的问题，”席文才摇摇头，“从气质和长相看，她的辨识度很高，观众很容易买账，换句话，就是有眼缘。”

　　眼缘，就是让观众看了心里觉得舒服。
　　一部戏里的主角，长得有眼缘，演技过得去，观众都爱看。如果没眼缘，长得再好看，演技再到位，观众门看着也有种怪怪的感觉。
　　这种例子在演艺圈中并不少见。

　　席文才手里掐着墨镜，指点道：“三庭五眼，黄金比率，五官柔和，眉目含情，明眸皓齿，长相很讨喜。”说道这里，他话锋忽转，“不过从面相学上讲，她这种女人易招桃花，最会勾男人的魂儿了，娶这样姑娘做老婆可得小心呐！”

　　周崖：“你还会看面相？”
　　席文才谦虚道：“略懂一二。”

　　一条过。
　　周崖到底没等她。

　　许眉脱下湿淋淋的皮衣，正想去路边打车，郑松忽然冒出来。

　　“许小姐。”郑松在身后喊住她。

　　许眉脚步微顿，出于礼貌回头看了一眼：“郑先生。”

　　郑松笑的依旧绅士：“恭喜杀青。”
　　许眉冷淡道：“彼此彼此。”
　　剧拍到现在，大部分演员已经杀青了，明晚就是全剧的杀青宴。

　　郑松上前几步：“回酒店吗？我送你。”
　　许眉后退，与他拉开距离：“太麻烦你了，我打车走。”
　　郑松：“不麻烦，顺路嘛，我也住杏花酒店。”

　　震惊于这人的脸皮厚度，许眉终于忍不住把话说白了：“不好意思，我并不想被狗仔拍到，与郑先生同进一家酒店的照片。”
　　郑松恍然大悟：“还是许小姐心思缜密，我都还没想到这点呢！”

　　许眉掉头就走。
　　郑松快走几步追上她：“许小姐留步。”

　　许眉没停，越走越快。
　　郑松个高腿长，走得比她还快，直接挡在她身前。

　　“躲我躲这么厉害，搞得我跟洪水猛兽似的，我真有那么可怕。”
　　“你到底想干嘛？”
　　“前几天那事，虽然你不是自愿的，但到底还是帮了我。”郑松耸肩道，“我还是那句话，作为回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绝不推辞。”
　　“……”许眉闹心的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承认过这笔交易，也不会从你这里索取任何好处！”

　　郑松低头望着许眉：“你这样搞得我心里……”
　　许眉：“如果你实在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的话，请以后离我的生活远点，非常感谢。”
　　郑松：“……”
　　许眉：“可以让开了吗？”
　　郑松眯眼：“你跟你那个小姊妹，还真是不大一样啊……”

　　郑松说完，在许眉翻脸前，向旁边退开几步。
　　擦身而过时，他再次开口：“你我从未深交过，我刚开始也没打算拉你来挡枪。知道是谁向我推荐了你吗？”
　　许眉下意识的停住脚步。
　　郑松笑了笑：“是盛薇。我团队原本打算是与她来场商业炒作，互利共赢，结果——她将这个机会让给了你。”说到这，他偏头，“我也很抱歉，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从开始，就已经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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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改名了。。
●感觉这个文名比较适合本文的男女主
●鱼水之欢，朝暮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