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水长情》小锦袖

17、打算

　　“许眉你在哪，别瞎溜达了快回来，导演正找你呢！”电话里，盛薇的声音又快又急。

　　“马上回。”许眉正蹲在外面某小卖部门口蹭wife。她把手机揣回皮衣兜里，扭头回到那间逼仄的地下监狱。

　　“你去哪了？”盛薇等在门口，见她的妆有些淡了，拉住她吩咐道，“先去补下妆，我的化妆师呢？小佳——”

　　许眉定住脚步，定定的望着她脖子以下的位置。

　　盛薇拉她不动，低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才意识到不妥，抬手拢紧了衣领。丝质的衣袖下滑，露出她腕上那只昂贵的表。

　　没等许眉说话，盛薇若无其事的继续道，“小佳，带她去找我的化妆师补妆。”

　　小佳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许小姐，跟我来吧。”

　　许眉没动，只是怔怔的望着盛薇。

　　盛薇脸不白不红，只是飘忽的目光再也没对上许眉的眼神。

　　许眉还存了最后一丝希望，轻声问：“是男朋友吗？”

　　盛薇系好扣子，不急不缓的打破了这最后的希望，她说：“是情人。”

　　门内，导员拿着扩音器在狂吼：“人呢？许眉呢？许眉去哪了？？？”

　　小佳看了看盛薇的脸色，小声催促道：“许小姐，快跟我走吧。”

　　许眉又问：“你喜欢他吗？”

　　盛薇掉头就走，许眉垂下眼睛，半截心都冷了。

　　拍摄时，导演往她手里塞了把模型枪，许眉浑浑噩噩接了，却不知该怎么摆。

　　导演把她安排在十几位群演里，对她说：“什么都别管，跑就行！”

　　于是许眉就缀在人群最后方，大家跑，她就跑，大家停，她就停。她的状态不是很好，稀里糊涂的听着指挥跑了三四遍，最后这条戏是怎么过的她都不知道。

　　好在并没有人过多的注意她，大家的心思都集中在更有难度的下一场戏上。

　　十分钟后，导演示意大家各就各位。

　　许眉随着人群终于跑出阴暗狭窄的巷道，视野豁然开阔明朗起来，逃出生天的希望就在眼前。然而，就在此时，变故陡生。掩藏在灌木丛里的无数的手电筒齐齐亮起，刺眼的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紧接着，枪声四起，惨叫声接连响起。

　　本该在此接应的同伴们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无数穷凶极恶的敌人。

　　“不好！有埋伏！——”
　　“怎么办！——”
　　“快跑！——”
　　“不要跑！快趴下！——”

　　许眉猛地抬头，望见早已等在在此的周崖。

　　他身着便装站在高处凭栏而望，身边面无表情的随从层层簇拥。细细的雨中，一位亲信站在他身后，替他撑了把黑色的油纸伞。

　　一眼，只这一眼，许眉的心便莫名的安定下来。

　　眼底映着他的影子，她的心里忽然阵阵恍惚。

　　之前对周崖饰演反派这件事，许眉总也无法认同，一度曾觉得是导演看走了眼。可就在刚刚，她终于改变了看法。

　　周崖真的很适合这个角色。

　　他什么都不必说，只是云淡风轻的站在那，就令人有种忍不住想要臣服的欲望。面相斯文，内里果决，谈笑间诛戮杀伐，王者之风尽显。

　　气质是真像啊！

　　“cut！”
　　导演喊了卡，对许眉说：“你的表情不对。”

　　然而，许眉根本不知道她刚才真情流露之下的表情是怎样的。她跑到导演的监视器前，申请回放。

　　随着镜头的慢慢拉近，许眉看到自己眼中那清晰的深情与虔诚。

　　“你的爱意表达的太明显。你们俩之间的感情不该这么浓烈。”导演认为她只是演绎方向出了差错，并没怀疑什么。

　　许眉哆嗦着牙关：“再来一次吧。”

　　雨越发大了。这个时节的上海不同于海南，冰凉的雨水落在身上是刺骨的阴冷。

　　所有演员就位。一群人像是被赶鸭子似的，呼啦啦的又转回到巷子里。许眉闭眼做了几番调整，摒弃杂念，整理感情。

　　这场戏拍完，包括导演在内，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唯有周崖，全程站在黑伞下，浑身干干爽爽，半滴水都没被溅上。

　　许眉捂着毛巾，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

　　“许小姐，”小佳忽然出现在身边，递给她一个暖手宝，“暖暖手吧。”

　　许眉环顾四周，却不见盛薇的身影。

　　“薇姐今天的戏份拍完，已经先走了。”小佳说，“她吩咐我留下照顾一下您。”

　　许眉把暖手宝捂在手里，说：“我没什么需要照顾的，你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小佳腼腆的笑笑，安静的走开了。许眉见她仍徘徊在片场附近，并不走远。

　　不远处，郑松坐在他专属的遮雨棚里，手里捧了杯热气腾腾的热咖啡。白色染血的衣服已经被换下来，杜静华亲自拿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二人时不时有些亲昵的举动，但都是点到即止，绝不过火。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中浮起。连许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席文才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玩味的说：“别看了，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许眉转头看他。不知为什么，经历过那天甜品站的谈心后，许眉总觉得这人身上像笼着层迷雾似的，令人看不清其斤两。

　　也许是个深藏若虚的世外高人，但也不排除是个无才无德的江湖骗子的可能。

　　但许眉相信，他还是有点本事的。否则，就凭他这些年带烂了那么多好苗子，花年就不可能还留着他吃干饭。

　　席文才拿出两盒椰汁饮料，是超市里最普通的那种。温热的，应该是用开水烫过。

　　他下巴指了指郑松的方向，问：“很惊奇？”

　　许眉接过饮料：“嗯，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她以为，像郑松这种级别的明星，谈了恋爱或多或少会露出些痕迹。

　　席文才：“大家不会知道的，除非他们结婚。”

　　许眉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身份差距太悬殊。”席文才背起手，“郑松正处在事业上升期，这件事若曝光对他影响不好。潜规则、抱大腿的通稿到时会满天飞。就算你能堵得住媒体的嘴，也扛不住广大键盘侠的攻击。你懂吧。”

　　“哦——”许眉仔细想想，似乎的确是这么回事。

　　“明星这个职业没想象中的那么光鲜。”席文才说，“阳光下有多明亮，背后的影子就有多黑暗。而且个中酸楚还不能随便乱说，只能自己消化。”

　　许眉：“你干嘛跟我说这么多。”

　　席文才：“我看你也想走这条路了，对吧。”

　　许眉扬起玩味的笑：“你想让我知难而退？”

　　席文才看她半晌，低声叹息：“现在的小姑娘啊，还真是——你将来会后悔的。”

　　许眉笑得气定神闲：“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的做的事，就是后悔。”

　　许眉打开椰汁，插上吸管，入口浓浓的香精味。

　　一口气全部喝完，许眉扔掉空盒子：“你说的我都知道。可这条路这么难这么长，我怎么舍得让他独自上路。”

　　她说：“我只是想陪陪他。至于将来会怎样，我想不了那么多。我只看当下，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郑松带着他的团队已经离开了。接下来便是许眉的主场。

　　雨中大乱斗。
　　威压，手枪，匕首。
　　许眉请不起替身，只能亲自上场。

　　圈内许多舞蹈出身的演员表演动作戏时，大都是柔韧有余力度不足。但许眉完全避开了这个怪圈。她将自己吊在威压上，各种侧踢和空翻轻盈又潇洒，像只轻盈的黑百灵。

　　武术指导不断的称赞她有天赋。

　　导演望着镜头也笑得格外舒心。这样物美价廉的群众演员，他已经很多年没遇到了。

　　这场戏拍完，天已经蒙蒙亮了。

　　导演笑眯眯走过来，跟她聊起来：“演的不错，以后有没有朝影视方面发展的意向啊。”

　　许眉用剧组提供的免费毛巾拧干头发，说：“不知道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导演眯起眼睛，敛了几分笑容：“真没打算？还是假没打算？”

　　李颂导演如今五十多岁的人了，形形色色的人见的太多，经历的也太多。这群毛头孩子在他面前跟碗透明水似的，心里想的什么，一看便透。

　　许眉见瞒不住，低头安静的笑了笑：“打算是有，但不必着急。”

　　李颂明白她的意思，赞同的点点头：“没错，年轻人呐，还是得脚踏实地慢慢的走。一步登天的人摔得也惨。”

　　许眉把剧本小心翼翼的用文件袋装好，放在包里。

　　“导演，我下场戏是什么时候？”

　　李颂导演大致报了个时间：“下个月底吧，你来拍完最后那场，顺便参加个杀青宴。”

　　许眉愣了愣：“导演，在场那么多大咖，我这身份不太合适吧。”

　　导演：“让你来你就来，知道在场大咖多就好好表现，小心说话小心做事，别出错。”

　　许眉垂头老实应了。

　　导演走出几步后，又回头问：“对了，我听说你和周崖以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