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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肆](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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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跟踪他,最终如愿地见到了她,一个被他深爱却又被他背叛的女子。清秀,一双丹凤眼,淡妆修饰过的脸庞,保养的很好,淡定如水,真正一个水一般的江南女子,婉约非常。心,空荡荡地只余一片嫉妒的燎原烽火,不可遏止地喷薄而出,灼食了我的心智。我就那样成了爱情的提线木偶,让嫉妒操控了我。
葵子,人有时候是会做一些傻事的,更可怕的是,当事人从来不会以为那是傻事,所以当局者迷。我悄悄地处心积虑地怀上了他的孩子,我当时尽然傻到企图以一个孩子来收服那个男人的心。我去找她,告诉她,我有了他的孩子。当天晚上,他喝醉了,来到公寓,用最恶毒的话羞辱我,扯着我的头发朝桌角撞去。血,沿着脸庞,蜿蜒而下,再一次在充满腥味的气息里,听到了彼岸花开的声音,清脆接连,仿若圣歌的轻轻唱吟。不知道是不是母性的作用,在激烈的搏斗与挣扎中,我几乎忘记了疼,始终用手护着肚子,还是说,是它强烈的求生欲望,深深地传达给了我,让我也有了决绝的勇气。可那一脚,还是不偏不倚地踩断了那根倔强的弦,我甚至听到了它一寸寸的断裂声,是不是人越是在危急的时刻,所有的感官越是能够复苏它最原始的清醒。所有的抵抗在一瞬间都成了徒劳,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反复地说,要失去它了,它要走了,要走了。我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不停地喘着粗气,霎时,身下一片鲜红溢开,渐渐浸透白色的裙沿,一点一点,也噬透了双眼,血色漫天。
醒来时,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他趴在床沿,眉宇之间,依旧俊朗,也只剩下俊朗。他醒来,望着我,眼里的歉疚,那么深沉,深到足够埋没一颗心,只是现在它的跳动,只是为了活着,没有其他任何的理由。我不问任何问题,也没有哭喊,因为我早已知道,它走了。被抽离了最后一丝的愧与爱,或许我们之间就真的再也没有什么了,而我亦清楚我的赎罪也到此为止。
今夜的第七支烟,也将是最后一支,燃尽了,也就烟消云散,但被打开的缺口,心血依旧流淌,不甘地沸腾着。浓浓的疼惜。滋长。蔓延。
我离开他,回首才发现,我依旧孑然一身,我抱着八音盒,最终还是剩下他们,相守。然后,我遇到了桀。我在一家酒吧驻唱,有一天,有个男子过来,和我说,我可以拍你吗?我点了点头。在他镜头下的我,是一个眼神冷漠而嘴角扬笑的我。他说我是个没有灵魂的人,全身散发着一种空洞而令人窒息的美,他说正是这种游走于死亡边缘的气息,引起他的兴趣,他想寻找我的灵魂。他对我有兴趣,我问他多少钱,我要做你的模特。他开一家摄影工作室,有时也替一些杂志拍摄封面,在那圈子算是小有名气。他带我去他的工作室,白色的驱动换幕,在突然的强光下,闪了我的眼,只觉得晕眩。就在那一瞬间,他低头吻了我,强烈地,饥渴地,不留余地地。然后他用他的镜头将我抽丝剥茧,企图了解我,而我只是心底微微地不屑。但不可否认,他的镜头,唤出了我久违的灵魂。
她呼出最后一丝烟雾,从微微轻抿的齿缝间,幽幽地滤出。然后,她清冷的双眸,在我眼中立即清晰。一颗眼泪,孤零零地挂在眼角的黑色翅膀上,随着扑扇,滴入Espresso里,融入,消失不见。
零点的钟声敲响,我们结了帐走了出去,妮可坚持要付钱,我也随她去。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一见如故让我愿意亏欠于她,不论什么,仿佛对自己般的信任和不客气。是不是在心底,我早已经把她看成是另一个的自己?她抱了抱我,用一种庆幸的语气,在我耳边,轻轻说道:“还好,我又有了你。”那个“又”字,只有我能够明白其中的涵义。在彼此寻找且辨认的过程,等待让我们历经劫难,却更显得这份认同的真诚和可贵。而我们只是缩短了辨认的时间,因为等待已经让我们过早苍老,由此,我们惺惺相惜。
躺在床上,脑子抑制不住地回想着今夜的一切,我终于找到了她,我的薇若妮卡。她那么的忧伤,缺失该有的温暖,而我,依赖着她所具有的熟悉感。我的温暖,她的安全感,我们彼此给予,今生注定要抵死纠缠,不离不弃。风笛的悠鸣,迅速地带我进入那一个梦境,在今夜揭开谜底:她,一身的红,裙摆摇曳,笑着对我说:“你终于来了。”我看清了她的脸,那一对黑蝴蝶飞舞的溢笑双眸,漾出了一片火红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