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可期》俗人皮相

2、回忆

　　第二章

　　当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以为烦恼就那么多/以为所有的花都会结果/以为我们会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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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岸回临江后第三天，徐有为总共给她打过三次电话，一天一通，另加一条短信。
　　他这人看着温吞，性子却傲，做事也极讲究，不给人留下诟病。

　　在一起的时候，何岸总觉得他为人自律又有自己的准则，谈恋爱半点惊喜都不给，哪怕很多时候暗自生了闷气也会帮他找借口，眼下看着短信却觉得牙根都酸。
　　好歹也是五年多的感情，南林待的那几年也算是同在异乡互相照顾的伙伴，大大小小的事儿也一起经历了不少，说不难过是假的。

　　眼瞅着屏幕上的“对不起”，何岸只气得想摔手机。她把徐有为送的东西寄回去也只是为了恶心那两人，却没想到辗转人家也就送了几句道歉的话回来。只觉得喉咙里卡着东西，梗的人难受。

　　一腔愤懑无处发泄。

　　陈夏在临江机场做地勤，活儿不重，也就是有点麻烦。但她平时要是运气好，上班还能瞅几眼明星，别提多自在。年后她要结婚，年前就拼命加班。
　　何岸打她电话一直打不通，加上耳朵也难受，只好窝在家里翻起旧书。囫囵地翻了几本伤春悲秋的疼痛青春小言，竟然开始感同身受地回忆起自己的高中生活。叹了口气，手在桌上摸了几把，果然摸到之前看到的那本同学录。

　　一打开，花花绿绿的一片。
　　那时候学校街边卖五毛一块大大小小的明星贴纸，新版《倚天屠龙记》播了没多久，贾静雯演的赵敏明艳娇俏，举手投足都是少女的风情。不仅捕获了张无忌的心，还招惹了一圈快要成年的少男少女。

　　何岸攒了一周的早饭钱，买了一大叠贴纸贴在精心选的回忆录上。她还记得沈谭说过喜欢高圆圆的周芷若，却特地找了一页贴纸最多的让他写。

　　想着，就翻到沈谭那页。
　　沈谭高中的字就很好看，他打小开始练字，惯用钢笔，一笔一划间都能见到笔锋起承。

　　高一才开学那会儿，俩人同桌。
　　何岸是个生人面前乖如猫，熟人面前疯如狗的性格，却没想到沈谭比她还腼腆，两人开学半个多月就说过三次话——

　　第一次是俩人自我介绍。
　　第二次是沈谭笔掉在何岸脚下，还回去的时候男孩子轻声道谢。
　　第三次是某人夜里看小说看得起劲儿忘了写作业，第二天课代表要收作业了急忙冲着隔壁人要作业抄，她一急起来声音也有些大，沈谭约摸是没见她这么急躁的模样也被吓了一跳，翻出自己的练习册递给她。

　　从此两个人抄作业的革命友情也建立起来了，虽然是只得到何岸单方面的认可，但并不妨碍“友爱互助”大计的壮大和实施。

　　何岸偏科，但到底偏文还是偏理谁也说不清，除了语数外，其他综合科几乎都没及格过，每次随堂小测到底还是得求爷爷告奶奶似的地找沈谭要个选择题答案，再不行就是各种严刑。

　　腼腆清秀的男孩子一开始还反抗，红着脸和她辨，嘴里念着“女孩子怎么能这样”，后来看她像是要踩桌子比高矮似的只好认输。
　　约摸是见了两次她考砸了神情恹恹的模样，到底还是看不过去眼，两人就继续在老师眼皮子底下递小抄。偶尔被她欺负地说不出话来也会做点小坏事，故意写几个错的再递给她。

　　后来分科，何岸图简单去了文科，沈谭自然去了理科。俩人偶尔吃饭遇见，何岸还会老远唤他，沈谭都红着脸当做没看见。

　　何岸从来不会放弃压榨沈谭的机会。她高二自告奋勇主持过两次板报，却没想到自己那字在课本上看的还成，到了黑板上就成了大大小小蜿蜒的蚯蚓，于是抓沈同学当壮丁。

　　沈谭在理科实验班，整天埋头做题没空理她，更重要的是不想理她。何岸就瞅准课间天天来他们教室围追堵截抱大腿。

　　“哎呀你就帮我这一次吧，说好了这回我做的板报还要拿奖的，咱们以前班上那个薛筱寒你记得吗，就那个整天一副全天下我最美表情的女生，她打算看我笑话呢！你也不想看我输是吧？！哎呀，帮帮我嘛，好哥哥，好谭谭……”
　　听的人鸡皮疙瘩落一地。

　　何岸还知道软硬并施，一边说好话送早饭一边威胁他不答应就跟他妈说他早恋，最后闹得他们班人都认识她了，不知道哪个耳朵背的听错了乱传话，等她再来就起哄俩人是要早恋。

　　最终沈谭迫于无奈帮她写了一整面板书。

　　何岸看着看着忍不住笑起来，回忆录上有张两寸照片，是她后来毕业的时候强行从他学生证上撕下来的，沈谭戴着副黑框眼镜，皮肤白生生的，眼神有些呆，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在神游。

　　她从小就不太会和男孩子相处，沈谭应该是她从小到大接触最久的，但两人始终都是一方欺压另一方的相处模式。一直到她去了南林，沈谭留在本地读医学院，两人开始还在网上聊聊天，后来到了大三忙起来，才算慢慢断了联系。

　　她努力回想想昨天见到的男人，一时间竟然很难把他和照片上的小男生重叠在一起，不单单指相貌上的变化，更多的是那种从内到外的气质。
　　深沉而内敛。
　　以前的沈谭绝对不会主动跟她开玩笑，但现在的他显然对老友的相遇游刃有余。

　　她摇摇头。
　　时间不光是一把杀猪刀，还可能是半面时光穿梭机。
　　看得到现在，回不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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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谭夜里值班。

　　查完房回来，秦晗捏着手抓饼塞了两口，隔着桌子叫他：“师兄，林妹妹刚刚来过，给你送饭来着，她晚上还有晚自习，看你没回来，就放你桌上了。”
　　说完，一边促狭地冲他眨眼，一边把头凑过来：“又是啥好吃的？”

　　沈谭颔首，抿着嘴轻轻笑了下，他脱了白大褂挂起来，摘了眼镜，打开保温桶。大颗的水饺，还冒着水汽，扑在脸上也是热乎乎的。

　　秦晗很自觉地跑过来蹭吃，过了会儿，像是想起来什么，又偏着右脸兴致勃勃地问：“师兄，你看我这边要是打个耳洞，戴个耳钉耳环什么的是不是特好看？”

　　沈谭头也没抬，给她留了两个水饺才抽了纸巾擦嘴。
　　秦晗看他不理自己，丢了筷子来扯他袖子，指着自己的耳朵：“嗳，你快给看看啊，是打左边好还是右边好，还是两个都打？”
　　沈谭撇过眼，觉得这个问题无聊到爆。他状似很认真地观察，然后淡淡开口：“余老师好像不喜欢有耳洞的女孩儿。”

　　秦晗脸一红，半晌不甘不愿地嗫嚅道：“我哪有！就是看到今天那个女生打了耳洞结果肿成一大块还化脓就觉得害怕，我才没想要打耳洞，那么疼一想我就头皮发麻。”

　　沈谭静静看她作，“哦”了声，喝了口水，重重点头：“你没有。”
　　过了会儿，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又问：“那个女孩是因为耳洞化脓？”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随口一问，秦晗也没多想。

　　耳鼻喉科检查这么个小毛病真是不值一提，但秦晗这么个小实习生这几天还真没收到过什么病人，好不容易有这么个，一时间也就记得特清楚，嘴里又塞了个水饺点点头。

　　“那女孩儿好像是才打的耳洞，而且是第一次，不知道好好保护，她和我说之前打算跟未婚夫去拍结婚照，刚打完就戴了耳钉，结果没保护好就有了炎症。”

　　沈谭伸手去拿衣服的手一滞，淡淡嗯了一声，走出门去。

　　谢雨维《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