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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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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浅走后我百无聊赖,便提笔给言堇写信,将这几日所闻所感尽诉于纸上,心中豁然开朗。写完方想起竟不知该送往何处,叹了一回又将信揉作一团丢进纸篓。正当时,纺儿笑着进来道:“小姐猜谁来了?”
我哪有心思同她猜迷,只道:“管他谁呢,即便是皇上来了也不干我的事!”
“几日不见,你的口气倒变大了。”闻言,我一抬头只见言若笑着从门口进来。
我忙起身,喜不自禁,“什么风竟把你吹来了。”我对纺儿道:“快去倒茶,再拿些点心来。”
纺儿笑道:“是,小姐。”
言若道:“方才听谁说便是皇上来了也不干她的事?”
我忙道:“这话倒也不假,你可比皇上重要百倍。”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此话当真? ”
我道:“自然当真,在你跟前我是不忌讳说这些的。”
他笑道:“今日这话我可记下了,日后拿来与你对质,可不许赖账。”
我说:“那又何妨,横竖我是见不着皇上的,你记也是白记,奈何不了我。”
适时纺儿端着糕点和茶水进来,一一摆上,言若问:“今日又有何新鲜玩意儿?快拿与我尝尝。”
我打趣道:“我这儿可不比御膳房,日日变换着花样讨那些主子娘娘们的开心,你若想吃呀,便到那皇宫里头吃去。”
他道:“好呀,我不过跟你讨些吃的,竟这般伶牙俐齿,仔细日后嫁不出去!”
我恼着要打他,奈何手上没有东西,顺手抄起桌上的纸篓子往他身上扔,哪知他一闪,偏没打着,我气得跺脚。他蹲下身,捡起地上一团东西问:“这是什么?”
我一瞧,不是别的,正是被我扔掉的那封信,忙喊道:“不许动,快还给我!”
他笑道:“如此紧张,偏不给你。”说着就要展开来看。
我故作泰然,笑说:“你便看吧,看完顺手将它交与你三哥。”
他顿时停下手,只道:“我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原来又是情书,给你,我可不敢看。”
我捡起纸篓,复将信丢进去。言若不解,“既写了,为何又丢掉?”
我笑道:“蠢驴啊蠢驴,我且问你,我将这信往哪里送?
他没接话,只朝外头喊:“纺儿,将东西拿进来。”
只见纺儿手里提着一个鸟笼进来,我问:“这是作何?”
言若道:“三哥养了一对信鸽,这不,托我将其中一只带给你。”
我瞧着那白鸽,喜问:“可有名字?”纺儿在一旁捂着嘴笑。
言若也笑道:“我料定你是要问的,幸而记下了。你这只叫采釆,他那只叫卷耳。另外三哥让我将这个交与你。”说着便从袖口掏出一个木盒来递给我。
我忙问:“这是何物?”
他笑道:“已在你手上,你却来问我。回头你打开看看便知,大抵是定情信物类的玩意儿。”我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早已甜出蜜来。
言若只道:“使命已达,我合该回去了。”说罢,他走到桌边,仍旧取出那纸篓里的信,笑说:“你若信得过我,此物还是由我交给三哥吧。咱们先说好了,这日后的可不归我管,全交给采釆了。”
我本想重写一封,又怕耽误时间,只道:“难为你一趟趟地跑,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日后定是要还的。”
言若道:“我只将这事记到三哥头上,你若想还便只剩下一个法子了。”
我忙问:“什么法子?”
他笑道:“便是做了我三嫂子同他一起还!”
我又羞又恼,“我就知你三句话不离老本行,赶紧离开,好让我眼不见为净。”
他只做可怜状,“如我这般体贴人意的,竟也遭人嫌弃。也罢,言若告辞。”
我笑道:“我送送你。”
他忙说:“我是悄悄来的,也该悄悄地去,你记得好生照顾采釆。”我颔首答应着,目送言若离开。
纺儿笑问:“小姐,将采釆安置在何处?”
我想了想,“外头走廊太冷,只能暂时先将它搁在书房里,赶明儿我让大萧制个保暖些的笼子,再拿出去见见日头。”我又道:“打今儿起纺儿你便记着,每日给采釆预备些水和吃食。”她连连答应。
我打开木盒,只见里头躺着一对赵粉色桃花状耳坠,乃玉石雕刻而成,并无多余修饰,倒也清新素净,秀丽淡雅。不自觉地抚上自个儿平坦柔滑的耳垂,信步走到房里,到妆奁前坐下,取出那耳坠生疏地戴上。
纺儿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只听她道:“怪道了,小姐素日不爱项链、耳环等物,因嫌俗气,今日怎倒戴上了呢?”不等我回,却听她问:“难不成是那位黄公子送的?”
我对着镜子嗔道:“你这臭丫头,是谁给我的干你何事?原是我一时兴起,戴着玩玩罢了。”说罢我便作势要将耳坠取下。
纺儿急忙拦住我,笑道:“戴得好好的,取下作甚,小姐只当我什么也没问便是。”我忍住笑意这才罢休。
这时外头有人敲门进来,却是信之。纺儿福身退下,信之道:“方才我像是又见着你那位朋友了。”
我心里暗叫不好,嘴上却装糊涂,“二哥说得是谁?”
他道:“便是上回那位黄公子。”
我笑道:“原来二哥说得是他呀!说起那黄公子,为人倒真不赖。因他上回赶路时口渴难耐,又正好路过我们家,便进来向我讨杯水喝。二哥说说,一杯茶有何大不了的?结果人家却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硬是要送我东西当作回礼。我眼瞅着没法拒绝,正好想着他家是养鸽子的,我和梓浅素日里又爱写些书信,送信这活儿不说累人吧,却也耗时,寻思着不如向他讨只鸽子来养着,一来二去的熟悉路了,倒也省时省力。他一听我要鸽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瞧,今日便给我送来了。那笼子在书房里搁着呢,二哥可要过去看看?”
信之笑道:“既是如此,那黄公子为人倒也实诚,不妨这么着吧,下回他来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二哥既这样说了,我岂有不应之理。”我一面说,一面起身,却听信之道:“怪道了,今儿倒是个稀罕日子,竟见你与往日有些不同。”
我因问:“竟哪里不同了?可别拿我打趣,仔细我恼。”
他只道:“这耳坠甚是别具一格,叫人耳目一新。平日怎么不见你戴?二哥从前送你的也未曾见你戴过。”
我笑道:“原本视项链、耳环等为俗物,那俗物人人都戴得,偏我不受用,今日看来竟是自个儿粗鄙了,若搭得好倒也相得益彰。”
信之道:“夭夭若喜欢,二哥便买来任你挑选。”
我噗嗤一声笑道:“真真二哥尽会说些傻话,可有你这样的?我若哪天来了兴致,想要那水中的月亮,二哥岂不跳到井里捞去?再者说了,你又哪里知道那些个东西与我相不相干呢?”
信之笑道:“甭管夭夭戴什么都是好看的。纵然要那月亮,我便是喝光井里的水也要想法子弄出来的。”闻言,我笑弯了腰,信之忙扶着我,问怎么了。
我一面笑一面道:“且不说你是否能将那井水喝干净,便是干涸了又怎样?那月亮还不是照样跌倒井底去,反倒越发够不着了!二哥只管将我夸到上天去,左右我是你亲妹妹,夸我便也是夸你自个儿,总沾得上一点半点光的。”
信之也笑着打趣道:“竟不知从何处捡来这样一个伶牙俐齿的千金小姐,倒不像我们家的。我便去问问父亲可是弄错了?我好寻我的亲妹妹去!”我一听这话顿时恼了,二哥又急忙哄我,如此说说闹闹已至正午时分。适时纺儿进来喊:“大少爷、小姐,夫人打发了人来催你们去饭厅用膳。”
“知道了。”我对信之道:“二哥,咱们走吧。”
他道:“我今儿去陪母亲用膳,你到那边的时候替我和夫人说一声,顺便带个好。”我笑应着。
饭毕,方听父亲说再有几日便是万寿节,往年皆因我年纪小,才不带我到那热闹兴盛的地方去,而今我已到及笄之年,合该让我出去认认世面。且母亲素来厌恶那喧哗吵杂之地,往年也是能推便推,今年索性全然交托与我,自己落个清净自在。又和父亲母亲家长里短说了一回,才往房里去。
及至房间,纺儿暗暗笑了一回,被我瞧见了,因问道:“你鬼鬼祟祟笑什么呢?难不成背地里又揭我的短了?”
她只抿着嘴道:“奴婢不敢说。”
我倒越发好奇了,笑道:“我的好丫头,你便是做了那对不起我的事儿也好歹告诉我一声,我兴许只当你一时糊涂,往后仍旧同你好;可你若不告诉我,我也只好回了夫人去,说女大不中留,明日打发你出去随便配个人,倒也省了往后许多事儿。”
话毕,纺儿忙道:“真真我们小姐讲话毒死个人,我若有二心必叫我一辈子嫁不出去。横竖我是要跟小姐到底的,将来还要随小姐出阁呢!”说完又是一阵笑。
“好好好,我也瞧明白了,你素日是个有主意的,我现在留你在身边,将来也不一定留得住你,不如趁现在便回了母亲打发你出去。”我作势要往外走,纺儿急忙拦住我,笑道:“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且饶了我吧。”
我忍住笑,回过身道:“那还不快将你知道的悉数告诉我,我兴许还多留你些时日呢。”
纺儿小声道:“方才在饭厅,老爷夫人说起万寿节让小姐一同进宫,我便稍稍听了些,只怕这里头另有文章。只怕……”
我心下已猜着九分,因让她继续说下去,只听她压低声音道:“只怕入宫拜寿是假,巧结姻缘才是真呢!”
我踱了两步,心下感叹,纺儿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又怎不知晓父亲母亲此番用意何为,若是头两年遇到言堇还能缓缓,只是而今我已到及笄之岁,周遭皆是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只怕与他阴差阳错。
因见我不言语,纺儿又道:“小姐别怪我多嘴,如今总该想个法子搪塞了去,果真到了那皇宫,左一个侯门公子,右一个将相之家,再者还有那年纪轻轻的皇帝,见了小姐这般模样脾性,哪个不意欲求娶?届时小姐能从容淡定,咱们大人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您又怎能全身而退?如此,岂不辜负了那黄公子的一片情意?”
听得纺儿这番话,我心内惆怅之余不免感动。她竟如此体察我的心意、为我考虑,不枉我平素与她好了一场。我拉着纺儿的手,只道:“真真你是个体贴的,此事容我仔细思量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