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我欠你》阿*

2、第 2 章

　　原来死了还会痛。痛着痛着身体便没知觉，然后轻飘飘飞起来。
　　环顾四周，不知道有阴差来接，还是有路自己去。
　　耳边隐约传来一阵悉梭声。
　　“什么声音？”
　　“可能是引鬼歌。”
　　我被吓一跳，“你是？”
　　身旁不知何时飘出来一老头。“我？哦，我是老刘，刚死的，尸体就躺你隔壁。”
　　“……”
　　“丫头你怎么死的？”
　　“…不记得。”
　　“哟什么不记得肯定是自杀吧！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学人自杀，圣经说不能上天堂嘞。”
　　“我不信教。”
　　“不信教也不能自杀呀，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哎呀呀家里老人怎么办！白发送黑发最不孝嘞！啧不过话说回来，自杀的时候谁还想到这些？全想清楚了能有勇气自杀吗。”老刘徒自追问：“那你为什么自杀呢？”
　　“…我不是自杀。”
　　老头瞪瞪眼，咄了一声：“解释就是掩饰。”
　　“……”
　　老刘轻叹了口气，“瞧你一脸寡妇相就甭骗我老人家诶，我明白的，上回见到一个男人也是像你一样，是殉情吧，肯定是了！”
　　“……”
　　耳边的悉梭声渐近，真像歌声一般，只是听不懂歌词。
　　“大爷，您刚刚说这是什么歌？”
　　“引鬼歌，招呼咱们上黄泉路的，以前听人说过。”老刘摸摸下巴：“奇怪了，怎么那么快就来阴使，不过头七了？我还没准备东西呢。”
　　忍不住追问：“准备什么？”
　　“路费嘛！蠢丫头。死人很讲究的。”
　　“走走走！别跟散了。”

　　四周黑雾弥漫伸手不辨，只见左右两根柱子上悬着对联：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
　　“堂下小鬼，报上名来。”
　　被推得跪倒地上才反应过来。“我叫顾姿平。”
　　“你生前无孽、上世修缘，念在阳寿已尽、阴寿未全，本官判你即刻前往修习，寿满投胎。堂下小鬼可有未了之事？”
　　见没答腔，很快被拖拉开。换下一鬼魂。判官又说：“堂下小鬼，报上名来。”
　　旁里突然蹿出一鬼差，大呼：“报！”
　　“什么事？”
　　“禀报大人，禄存星君…”我随着小鬼走开，后面的话没听清楚。

　　手铐脚链，牢门铁窗。人，不是，鬼被扔进来，那俩鬼差就走了。提不起力气，靠着墙边慢慢坐下。
　　“诶，咱俩还真有缘，又见面嘞！”
　　室内光线暗，仔细眯眼才看清。
　　“大爷。”
　　他向外张望两下，“丫头刚刚没闹事吧，我听外面乱嚷嚷的。”
　　摇摇头。转而将视线凝向空中某一点。
　　“原来真不是自杀诶，不然你该在枉死城待着。”老刘摸摸下巴还有点不相信自己判断失误。“那你到底怎么死的？”
　　等我不答他似也转身忘了问题，喃喃道：“反正在酆都城就老实点儿，早些投胎。”

　　“…大爷，人死都会到阴间吗？”
　　“基本都是，但还有些会滞留阳间。比如魂魄留恋人世自己不肯来，或者执念太重化成厉鬼。我知道人间老多鬼啦，什么饿死鬼、吊死鬼、血糊鬼、落水鬼、无头鬼、还情鬼、丧气鬼、回音鬼……”
　　“大爷！”
　　老刘摸摸下巴，好象他很喜欢这个动作。“你丈夫怎么死的？”
　　我丈夫？想想才记起，沈栎。“哦，车祸。”
　　“车祸啊，尸体还全，魂魄不会散。毁容没？不过毁了也不怕，阴差分得清。按理你是他未亡人，年年清明烧纸诵念他在阴间日子过得更舒心，可惜年轻人看不开…所以说，人不该轻生，活着多好，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死了能干吗？”顿了顿：“哎呀忘了你不是殉情！反正我以后再不来这酆都城，阴气沉沉的，一点不好玩。”他自顾念叨，我没注意听，什么叫以后再不来，人还能不死么？死了还能不来么？
　　完了嘀咕一句：丈夫怎么死的记得，自己怎么死的忘了，真是。
　　“丫头你再想想你怎么死的？车祸？癌症？心脏病？刀杀？枪杀？爆炸？坠楼？卧轨？总不能是噎死的？再流行点儿，抑郁的？”
　　我摇摇头，以前的事好多都不记得。
　　老刘泄气，然后气呼呼瞪我。
　　“知道了，肯定是笨死的！这么丁点儿事也记不住，到孟婆那儿也用不着喝汤，气死我了！”
　　转了一阵他便不理我，独自溜出牢房。我竟然没惊讶，为何自己捆着脚链手铐，他却能自由出入。自从成了鬼，脑子便昏沉混沌，思考呀逻辑呀都留在人间。
　　地府没有晨昏，黑暗一片。不知过了许久老刘回来，咕哝一句：“没什么玩的。”
　　谁会跑到地府玩呢，观光旅游吗？
　　不多会儿，老刘蹲到我跟前，一双老眼里闪出昏花又清亮的光：“丫头不如我领你投胎去吧，老待酆都城没意思。”
　　想也没想答道：“不去。”
　　“为什么呀！？反正你待这儿也是等投胎，十殿刑罚你当好挨？我帮你插队还不好？”那时候还不知道，投胎是要排队领号码的。
　　很坚决地摇头。
　　大受打击，起身不想理我，终于过了片刻又蹲过来。“为什么呀？”
　　我望着他他望着我。

　　“其实我是神仙。”
　　跟着老刘走了一阵，才开始琢磨，就算他是神仙可为什么得跟他走呢？
　　“跟紧了。”他甩袖子在我面前晃两下。“前面就是奈何桥。”说完缩身子往我后面躲，敢情他是让我排队跟紧了。
　　桥又窄又破，然而周围暗黑沉郁，宛如一片泼墨中惟独瞧见一座桥，自然显眼。
　　过桥的鬼多，行进缓慢。我回头却找不到老刘。
　　周围都是鬼，形削骨立衣裳褴褛，乌黑的血迹，弥漫鬼气…就跟电影里一样，自己却不觉得可怕。当你成了鬼，便不再畏惧它。
　　似乎只我在探头探脑，他们都是麻木冷硬的。低头看看脚，我也没有。
　　这条河叫忘川，河上一座桥叫奈何桥。忘川边有一块石头，三生石。据说，三生石上记载前世今生。路过时望了一眼，隐见许多张面孔。
　　“喝碗汤吧。”
　　一只手却比我更快接过。愣了愣，被后面的鬼推着往前。
　　我还没有喝…
　　回头伸长脖子，孟婆婆没理我。
　　前面不远有个泉眼，跳下去连扑通声都没有。一不留神就踏空，仰头看看上面，周围迅速漆黑。
　　后背突然冒出一声呻吟，老刘咒骂：“什么汤煮那么咸！”
　　“丫头，本仙尊陪你投胎玩玩可好？”
　　还在消化这个问题，意识却忽然中断。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冥冥中耳边似有呢喃，宛如佛法禅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