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拦江》青空草木

16、16、粮食危机

　　现任县令王安飞奔出县衙，亲自来迎接荀知微。
　　“老弟，我可算把你盼来了。你辛苦了，一路上还平安吧？”王安热泪盈眶，脸上松驰的肌肉因激动剧烈颤抖着，他死死握住荀知微的手，几乎就要将荀知微拥入怀中。
　　失散十八年的母女重逢，只怕也没有这种场面感人。
　　荀知微纵然淡定，鸡皮疙瘩也唰的起了一层。他用力甩了两次手，想摆脱王安，但王安在拦江县苦熬了一年，好容易等到了下一个冤大头，便如落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哪会让他轻易挣开？
　　直到来到大堂，王安左手抓起早已收拾妥当，放在案上的县令大印，右手犹在紧握荀知微的手，以防其见势不妙转头逃跑。
　　“老弟，这是印鉴，还有一些交接公文，拦江过去数年积案、欠税、负债、人工不足、城久失修等等细则都在这里。其他的，我也就不多说了。老弟年轻有为，在拦江县上定能大展拳脚，前途无量。告辞！”
　　这一声告辞出口，大印同时塞入荀知微手中，王安一边倒退一边拱手，等礼毕功成，人已经到了门口。这一系列动作当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便如事先演练过无数遍一般，说不出的干净利落。
　　荀知微欲待唤住他，手臂抬起间动作一慢，王安早出了大门，走得无影无踪了。
　　眼见前任轻功如此卓绝，就算追不上楚香帅，也堪比胡铁花，比不过胡铁花，至少也和田伯光有一拼，荀知微只得自惭不如，就此上任了。

　　“大人，外面跟咱们回来的那些……人，大人打算怎么办？”王番见荀知微沉思，生怕他一时忘了这件事。
　　候在门口那些陈胜吴广，手里的家伙们还没放下呢。虽说跟着荀知微到了县衙外，但一个说不好，再回去当强盗也是很有可能的。
　　荀知微问：“县衙里现在还有多少粮食？”
　　王番怔了一下，“粮库早就空了，现存的不过是十几口人半个月的口粮。”
　　“城中百姓呢？”
　　王番声音更低，“维持这一秋还可，但到了冬天，万物不生，连野草都不长，只怕就……”
　　荀知微沉吟道：“如此说来，眼前最需要解决的头等大事，就是粮食。现在城里的余粮既然不足，只能从外购进。”
　　“大家也都知道要买粮，不只是过冬用，明年春天田间播种，没了种子明年一年就更是等死。但一来，从这里到中原路上匪患众多，二来，买粮的钱从哪里来？”王番本没对新来的县令大人存什么指望，但眼下见他真正关心此事，倒索性跟他说了实情。
　　既然说到钱款，荀知微便翻了翻王安留下来的账簿。这一翻之下，一个头更有两个大。原来拦江县不但连年没有赢余，自轮台人抢掠过后，县内早已民不聊生，不但欠了国库三年赋负没交，就连县城内的大户也有不少是衙门的债主。这会儿人家不上门来追债已算侥幸，还能有什么余钱可用？

　　“大人有什么好办法吗？”王番见荀知微轻轻皱眉，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沉了下去。
　　荀知微低头半晌，目光又在那些欠债的单据上停留片刻，终于打定了主意。
　　“你叫外面那些人进来，我有事让他们做。”
　　王番不便再问，只得带了那些人进来。
　　荀知微看了看为首那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我叫江船。”又拍拍一直站在他身后，满脸泥污的少年，“这是我弟弟，若海。”
　　荀知微对若海微笑点头，若海却只撇了撇嘴。
　　荀知微当然不会同他计较，对江船说：“我答应过会替你们想出谋生之计，现下便有一个机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你说。”江船原本是健壮的汉子，如今虽然瘦得厉害，但眼睛仍然大而有神，这时便透出了一丝热切的光。
　　“你们想必也知道，拦江县城内已经存粮不多。如果不尽快派人出去购粮，只怕过不了今年冬天。”他说到这里，稍顿了一下。
　　江船还在等着他往下说，身后的若海忽然懒懒开口：“你想让我哥帮你去买粮食？”
　　江船只觉此事不可思议之至，正想对若海说大人说话小孩儿少插嘴，便见荀知微缓缓点了点头。
　　江船不觉张大了口。

　　荀知微笑了笑：“你们本就是拦江县人，救了城里的百姓也就等于救了你们的亲人和朋友。这一趟差回来，除了路上的辛苦，县衙还会付你们一笔酬劳。有了这笔钱做本钱，无论你们是想做点小买卖，还是种地行船，大概也都不是问题了。”
　　“大人这么……相信我们？”江船不由自主回头望了望若海。
　　若海又撇撇嘴，“什么相信不相信的，不过是没的挑罢了。城里的人现在逃的逃，弱的弱，我们总算是当过强盗，就算功夫不行，力气总比别人强些。是不是这个打算，县令大人？”
　　若不是实在有些惊奇，荀知微几乎要笑了。哪承想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还能遇到如此慧黠的少年？
　　“你说的当然都对。只不过，我若不是相信你们也想救拦江，怎么会放心把十万两的巨款交给你们？”
　　十万两？！
　　江船的眼睛都不免直了。苍天啊大地啊，从过去行船种地的时候起，到最近的打劫生涯止，我王老五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