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横秦岭千秋雪》酩酊酊

7、【柒】

　　“我不信，你们撒谎，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我捂着耳朵猛摇头，我不要听，只哭喊着：“我爹才不是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我爹是七绝谷主秦远道，我是秦远道的女儿秦婉，你们认错人了，你们一定是认错人了。”
　　我撒腿夺门而出，我才不要待在这里，他们都是一伙儿的，他们一定是联合薛慕合伙演戏来诳我，我才不要信他们的鬼话。
　　跨过门槛时我踩到裙裾只一绊，我跌倒在地。
　　“婉婉。”
　　“你放开我，我不要听。”
　　“在你看来我说什么皆不可信，那好，我让你见个故人。”薛慕让至一边，就听他向外面吩咐：“把人带上来。”
　　薛慕究竟要我见谁？
　　对于薛慕口中的故人，我真的摸不着头脑，我所认识的人差不多在七绝谷那场大火中尽数丧生，就在这时候，我看见了一个身着囚服，胡子邋遢的老男人被两个衙役押了上来，这人看着似乎有些面善，不过我一时半刻倒想不起来有在哪里见过？就在我狐疑的那刻，那人认出了我。
　　“婉婉，你是婉婉？”
　　这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已故的云老爹，我再一细瞧，可不正是云腾的爹。
　　“云老爹？你怎么会——”
　　“婉婉，你变漂亮了。”云老爹直盯着我的脸瞧个没完，薛慕过来挡在我面前，虚握拳一声咳嗽，收到薛慕的警告，云老爹这才别开目光。
　　“云老爹为何会在这里？”
　　云老爹并不回答我，只是不经意看了薛慕一眼，不急不缓说道：“十六年前，我和大哥——就是你养父柳元成于月夜曾洗劫过京城一戴姓富户，临走还掳走了戴家刚满月的千金小姐戴天娇，从此隐姓埋名在七绝谷避祸，你若还不相信，我想你脖子上的金刚圈足可作证，上面非但刻有你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还有戴家商行的标识，柳元成恐你看到那金刚圈上的字得知真相，才不许你读书识字，他就是怕你看见上面字迹，恐防日后生变，婉婉，云老爹没有骗你，你，不姓柳，也不姓秦，你是戴府小姐戴天娇。”
　　我不经意伸手抚着脖颈戴着的金刚圈惊得怔怔不得言，这金刚圈从小到大一直都不曾拿下来过，至于有无刻字我亦不晓得。
　　戴夫人一拍脑门，在身上摸出个荷包一通翻找，但见手里拿着枚钥匙笑着走向我：“是的，我记得老爷当年在天娇满月那日可是为天娇亲手戴了这金刚圈，那开启金刚圈的钥匙现下就在我这，就让为娘帮你开启。”
　　我断然阻扰戴夫人继续说下去，旁掠一步避开她，直看着云老爹问道：“云老爹一年前不是随爹爹采办年货回返途中身染沉疴不治身亡，为何云老爹今日又会出现在这里，云老爹可否据实相告一二。”
　　云老爹的话，我是不信的，我只对于云老爹的突然出现有些疑惑罢了。试问一个已死之人突然活生生站你面前，和谁说也不会信的。
　　“我记得云老爹当初嫌我貌丑配不上云腾，一直都不看好我和云腾，我爹虽惨遭不幸，而我也由不得你们随意编排诬陷我爹，云老爹又何苦这般来抹黑爹爹。”
　　“我说的事实，你有所不知，此番说来话长，你那时还年幼，好多事情自然不会明白，以前逢年过节大哥……柳元成都会带我们几兄弟出谷采办‘年货’，之前都是张老哥在外踩好了点，然后接应咱们便于行动，那些年我们都跟着柳元成四处作奸犯科，犯案累累，那日我和柳元成同时看上了那如意绸缎庄的白夫人，两人因此起了争执，柳元成见色其意，当即给了我一刀，这一幕恰巧被大奎撞见，他厉声质问柳元成为何要对我下毒手，还威胁他要去报官，柳元成情急，趁大奎转身离开之际从身后偷袭，一刀劈下，大奎不防，当场身死，而我却被朝廷官兵救活因而下了大狱。”
　　“你胡说，你骗我。”我不要听他的鬼话。
　　云老爹道：“我们抢来的珠宝钱财都在后山的菩提树下埋着，你不信我，那些不义之财总不会骗你。”
　　“你撒谎。”我有些站立不稳，手扶廊柱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我要回七绝谷，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我爹不是他们说的那般。
　　“这是河间府尹早半年前就在七绝谷找到柳元成一伙私藏的赃物，这是清单。”薛慕将数张单据递了过来，我紧闭了眼睛，我才不要看，他们明显欺我不识字。
　　一挂嫦娥奔月的珠串塞到我手里，我惊住，不用看这挂珠串是我小时候的玩物，只因幼时晚上怕黑，哭闹着不肯睡，爹爹便拿了这个玩意儿给我玩，待长大了些，那挂珠串我就再没见过了，我以为丢了，为此还哭了好长时间，谁曾想竟还在的。如此看来，薛慕早就识破了七绝谷众人绝非普通良民才会上报朝廷下旨诛杀，以绝后患。而他却独独留我一命，皆因我曾于他有活命之恩，当时，爹爹是极力反对我救他的，可我就是缠着爹爹非要救他不可，爹爹被我缠不过，才会任我为之。
　　“天娇，我的儿——”戴老爷夫妇在身后唤我，我充耳不闻，直觉一阵天昏地暗的眩晕感贯穿了我。
　　薛慕淡然浅笑：“恭喜戴老爷，戴夫人一家得以团聚。”
　　“草民谢王爷隆恩。”
　　“恭喜老爷，夫人。”
　　“恭喜大小姐”
　　在薛慕的带头祝贺下，一众仆佣皆相呼应，我犹如身在云里雾里，早被痛哭流涕的戴夫人拥进怀里一口一个心肝儿肉声声唤着。
　　我满心迷茫，只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发状况。
　　花厅的筵席尚未备好，有侍卫小跑进来在薛慕耳边低声禀报，薛慕面色一沉，深深望我，我却转开了头，薛慕向戴老爷夫妇叮嘱一番，复望我一眼，薛慕和侍卫疾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