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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西都旧事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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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林间传来一声鸟叫,花雨一惊,激动得险些从树上掉下来。定睛一看,一个碧绿的小点瞬间隐没在树叶间,是青丝雀!
花雨一翻身便追了上去,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那是我的。”是个男子的声音,花雨可不管他,径直便追了上去,势要抓住那只青丝雀。捉住了青丝雀,可够她扬眉吐气一番了。
青丝雀与树叶的颜色融为一体,要想通过眼睛辨别很难,只能依靠声音来捕捉。确定好方位,花雨便轻飘飘飞了过去。
身后那人也上前来,二人对视一眼,俱都不说话。那男子却是狠狠地瞪了花雨一眼,这只青丝鸟他已经蹲守了三天了,眼看就要得手,却不知何处冒出个不速之客,而且轻功不俗,真是可气。
花雨见那男子长得还算俊秀,只是一身的碧绿衣裳都沾满了泥土,束发的带子也松垮垮的,头发凌乱。轻功不俗,不知是哪里的人物,自己莫非真的是抢了他的金丝雀。不过花雨可管不着了,她可不善于退让。
花雨抢先飞了过去,绳索出手,将那青丝雀的脚缠住。再一发力,那只青丝雀已被握在手里。那人瞪大眼看着花雨,怒吼道“你怎能么能用绳索···”。
“为何用不得?”花雨抚摸着那只青丝雀,轻轻将它脚上的绳索解下。
“哼!”那人显然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一伸手便要过来抢。
花雨当然不让,若是那人好言好语,她兴许就不好意思将鸟儿归还,可那人偏偏动起武来,可就怪不得她了。
二人皆是赤手空拳,几招下来,那人有些敌不过,便做势要逃开。按理说,花雨强了人家苦苦蹲守的鸟儿,又仗着修为高些欺负人家,已经是不符合江湖道义了。可花雨毕竟年轻气盛,见那人要跑,也不犹豫,拔腿便追了上去。俗话说,狗急跳墙,那人自腰间抽出一节短剑,回身便朝花雨绕了过来。花雨本就轻敌,哪里料到他有这一出,想要防备已是来不及,猝不及防,胳膊上狠狠地挨了一剑,刺骨的痛感传来,才让花雨突然清醒过来。再看时,那人已消失无踪。
胳膊上挨了的剑,那青丝雀也飞走了,花雨也顾不得了。急忙撩开袖子,脸色徒然变得铁青,伤口虽不深,却已经乌青了,那人剑上有毒!
花雨颤着手,急忙掏出随身携带的药丸服下,只盼着不是什么剧毒,能扛到楚寒云来寻到自己。
花雨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记忆还停留在在树林间看到楚寒云的最后一刻,之后便陷入昏迷。缓缓睁开眼,便看见光线从窗户透进来,照亮了整个屋子。光线太过刺眼,花雨急忙闭了眼,屋内异常安静,花雨想试着出声,才发现喉咙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哽住一般,发不出声音。花雨尝试了几次,却都无法。只得挣扎着爬起来,顾不得穿上外衣,跌跌撞撞地走到桌子边,小小的茶壶似乎有千钧之力,任她怎么努力也提不起来,花雨又尝试了几次,最后一次,她终于抖着手到了一杯水,一杯水还未送到唇边,手已经抖得极为厉害,茶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惊得花雨不知所措。
这时,门突然开了,两个侍女急急忙忙过来搀扶起花雨,将她扶到床上。一个侍女在倒水,另一名侍女已经飞奔出了门。
不多时,楚寒云便跑了过来。来不及喘口气,便扯了笑脸喊道“少主,你醒了。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花雨坐在床边,身上披着外衫,看着楚寒云却是一眼不发。终于,花雨尝试着张了张口,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楚寒云瞪直了眼,不可置信。却不知如何接下去,顿了顿,道“少主,属下无能。望责罚。”说着竟跪在了地上。
花雨摇摇头,示意她起来。眼神却看向窗外。
楚寒云想了想,道“少主可是要找秦流姑娘。”
花雨点点头。
“自那日少主中毒之后。秦流姑娘便没了踪迹。叶寻师父则是去崇吾山求药,不出意外,数日之后应该就会回来。”楚寒云说着此话,语气极为平淡,听不出一点波澜。
花雨有些失落,流儿为什么不辞而别?若是她知道自己深受重伤,还会离开吗?
花雨不想见任何人,楚寒云与她说了几句,便也离开。
一切恢复了平静,花雨坐在床边,终于还是埋头哭了出来。
一连过了好几日,楚寒云都不再提及秦流的消息,叶寻的消息也很少。且今日楚寒云来看她的时候,右手一直垂着,脸色也不大好。花雨指了指楚寒云的右手,本想以示关心,却不料楚寒云置若罔闻,仿若没看到。
楚寒云离开后,花雨脑中不断浮现起楚寒云的一闪而过的表情,琢磨不透楚寒云怎么了。缓缓渡步到窗边,本想开窗,却听得门外一声长剑入鞘的声音。
花雨心里一冷,这几日的事情在脑中浮现,自己中毒之后,一切似乎都变得诡异起来。流儿失踪,叶寻师父也去求药去了。这几日她都迷迷糊糊,每日就早晚醒来一两个时辰,便又陷入昏睡。此刻自己,不就是笼中鸟了吗?
可是,真的是楚寒云吗?楚寒云的背后会不会有其他人。此刻花雨已经坐不住了,想要逃出去,可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真是插翅难飞。
混混沌沌中,有开始担忧秦流,楚寒云会把她怎么样呢?花雨不敢往下想了。花雨此刻才明白,父王平日里为何会说她还是太年轻。人心向来难测,轻易信任,往往会害了自己。若是她来之前先暗地里打探一下楚寒云,心里有些防备,此刻便不是这般结局了。
花雨这几日与楚寒云倒是维持着一种表面的平静。这日,花雨醒来之后,却没见到楚寒云,连平日里那两个侍女也不见了踪影。花雨勉强撑着身体起来,到了院中,忙坐在石凳上休息。今日天气很好,阳光照在身上还算暖和,花雨坐了许久,不知不觉竟在院中昏睡过去了。恍惚之中仿佛有一个人影靠近自己。
花雨再次挣开眼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叶寻。叶寻见她醒了,朝她道“你刚醒,嗓子正在恢复,先不要大声说话。”
花雨当然不答应,她想知道,秦流去了哪里?
“那日你去西郊猎鸟,楚寒云给你下了药,之后将你软禁在此。流儿去寻你,也被下了毒,只是流儿体质特殊,醒来之后体力恢复,被楚寒云追上,打斗之中,流儿不慎坠崖,好在捡下了一条命。期间楚寒云一面将你软禁在此,一面又对我说你在林中被人掳走。后来流儿找到我,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那时楚寒云已经离开去秋叶城了。”
叶寻说道此处,花雨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声音很低,有些沙哑“流儿···”
“你放心,流儿正在外面与你父王派来的人说话,应该一会儿就回过来。不过,你先看看这个吧。”叶寻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给了花雨。
“雨儿,寒云叛变,乃一人之事,飞燕城其余部下不知,不必追查。只是如今人心不稳,朝中恐已生疑。飞燕城之事,望你能妥善处置,稳固人心。”花雨看完,不免有些伤心,肃王言语间未曾提及她的伤势。只是她也来不及伤心了,现在有许多事情还要问个清楚。
“叶师父,你可知楚寒云为何叛变,她向来孤身一人,无欲无求,会为了什么呢?”
“消息封锁得很严,我也不知道。”叶寻摇了摇头。
秦流听说花雨醒了,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花雨独自坐在床边,一抬眼朝她看了过来。二人对视,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却先湿了眼眶。
顿了许久,秦流终于开口了“对不起!”
花雨却朝秦流笑了笑,一伸手,招她过来。秦流抹了抹泪水,迈着步子朝花雨走了过去。
二人互相问起,花雨将自己这几日的情况向秦流说了一通。问起秦流坠崖的事,秦流却只是一带而过,不愿多言。
秦流不想瞒着花雨,却又自己都说不明白自己为何坠崖之后很快恢复。换作常人,早就尸骨无存了。自己只怕是个怪物吧,多年前烈火焚烧的噩梦又浮现在脑海,她必须克制下来不去想那些东西。她在秋叶城的时候,曾偷偷查过一些书籍,其中有一本古书上记载了是赤山以西,乃是一片火海,火海之下,埋葬着一种怪物,不死不灭,掌万物真元,能轻易化万物与无形,此怪物若是出世,便会天地万物尽数毁灭,而后乾坤再造……秦流记得当初读到此处之时,内心竟有一阵遏制不住的力量要奔涌而出,眼看着掌中泛起火光,泛黄的书籍在手中顷刻间化作灰烬,她慌慌张张跑出了藏书阁,一头扎进湖水里,醒来之后病了一场。她冥冥之中觉得自己与那怪物有些关联,却不敢往下细想,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北都小地方出生的普通人,为何会跟别人这般不同。她不想惹麻烦,更不想被当做怪物,只得闭口不言。
花雨见到了秋叶城来的人。也清了楚寒云反叛的缘由,原来楚寒云刚到飞燕城之时,去处理事务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险些丧命,多亏得一名医女相救。她二人相识许久,逐渐情谊深厚,那女子家中遭逢大难,楚寒云还未出手相救,便被阻止下来。楚寒云后来辗转打听到那女子被送到了秋叶城,将被训练成了一名刺客,决定赌上一局,用自己的性命换取那女子的自由。
她父王常常教导她,不可感情用事。这世间,真有这样的感情,值得去付出一切吗?
花雨的身体很快恢复,便开始收拾残局了。楚寒云出事,朝中的探子也开始露头,人心不稳,花雨每日来来回回同各色人等会面,总要忙到深夜才睡。
时间过得很快,四月入飞燕城,此时已是十月初,算来已有半年时间了。经历了这段时间的历练,花雨对飞燕城这一方眼线的调动管理已经得心应手了,接下来逐步换上一些自己挑选的人手,与以前的人相互监督制衡,就算大功告成了。
秦流这段时间沉了心境,每日修习武功,与花雨一起游乐,过得很自在。她此时才觉得,自要能陪在花雨身边,便足够,缘分之事,本就强求不得,何必徒增伤感。
时间过得很快,等花雨和秦流再次返回秋叶城之时,已是次年入秋时节了。
花雨刚回到秋叶城,便有涯城的消息传来,皇上已经昭告天下,立刚刚受封的平王花觉为太子,顺带着,也捎来了要指花雨为太子妃的旨意、肃王接到消息后,并未表露出什么意思,看来已经默认了这门婚事。花雨即使有万般不愿意,却也明白自己身负重托,哪里由得自己。况且如今并未心仪之人,去哪里不都一样吗?
“花雨,皇上指婚的事,你怎么想的?”皇上指婚的消息在秋叶城传得沸沸扬扬,秦流即使再封闭,也听说了一二。
“父王已经默认了,我即便讨厌那花觉,却也并非不能相处。倒是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花雨正在练字,动作娴熟流畅,忽然间抬头问向秦流。
“没什么。”秦流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她以为花雨至少应该是不同意的,可没想到却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看来是自己多情了。并非不能相处,是啊,是佳婿良缘也并非不可能呢?
肃王很快回复了皇上,同意了婚事。只是说花雨年幼,身体不好,要推迟婚期。皇上同意了。这边肃王却做好准备,要派花雨去北境边关入军营历练。肃王心里的心思,倒真是让秦流猜不透。既然要如此费尽心机的培养花雨,又为何会答应婚事让花雨远嫁涯城去做太子妃呢。
花雨没有异议,一切都听从肃王的安排,秦流最后还是决定一同前去。边疆的军营生活寒冷枯燥,小规模骚乱也会有人流血牺牲,这里的生活同秋叶城比起来,要残酷得多。不过却给了他们极大的历练,尤其是花雨,对于军队的管理,战术谋略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连军中将领都对她称赞有加。
这样过了两年,肃王突然下令要花雨返回秋叶城,准备出嫁。涯城已传来皇上病危的消息,太子即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迎娶未来的皇后。
花雨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似乎不是十分抗拒这门亲事。肃王当然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他自己的女儿她明白,能力手腕都有,入了涯城,对于自己,只会是助力。
花雨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好几日没看见秦流了,去了秦流的住所。正好撞见秦流倒在院中的梨树下,已经喝醉了,秦流在肃王府向来是十分规矩的,像这样喝醉还是头一次,花雨心里突然有些心疼,过去要将秦流扶起来。
秦流迷迷糊糊之中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跟淡淡的梨花香混在一起,刺激着她的脑子。秦流不用睁开眼,便知道来人是谁。忽然间觉得自己不该喝得如此模样,真叫她看了笑话。
花雨将秦流扶到屋内,隐隐约约听到秦流呐呐自语,凑近一听,入耳的却是“你别嫁给他好不好?”
花雨没来由的竟有些生气,原来流儿在此喝醉是为了花觉,她当真是喜欢花觉那个浪荡公子了。将秦流一把扔下,赌气得将那一地的酒坛子踢得稀碎,出了门。
秦流酒醒之后,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失态。听说花雨将酒坛子踢得稀碎,以为是在生自己的气。便准备去道歉,却被花雨拒之门外。
一连数日,二人都没再见过面。
婚期已经临近,秦流终于决定离开。便向留了一封信。离开了秋叶城,出城之时,秦流望着那面高高的城墙许久,幻想着花雨在站在城墙上告别自己的样子,抹了抹泪水,扬鞭远去,感情是不能遏制的,而她不想成为花雨的束缚,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