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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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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在我的碌碌无为中草草收场,进入新年后第一天便要去酒吧打工,实在是件遭罪的事情,可又有什么办法,酒吧在节假日是照常营业的,没什么好抱怨的,再怎么说不用大清早起床已是种幸运,好好工作吧!
可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下班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里摸黑爬到六楼,每当这时候就恨不得把那些破坏公物的家伙揪出来,暴打一顿。正在脑子里幻想着那些可恶的家伙被我暴打的后哭爹喊娘的场面,转眼已上到六楼的平台,顺着楼梯一阶一阶地望上看,竟然看到有两根柱子立在我的家门前,不,再向上看时,那分明是人的两条腿,我正诧异地狠狠捏了自己一下,以确认不是做梦,却听见那人开口说话了。
“尹江流?江流?是你吧?”这个声音如此熟悉,以至我在看不清对方面容的情况下也一下子联想到她的主人来。
“你怎么在这里?”我匆忙加快脚步走上去,掏出钥匙开门,然后把她让进门去,拧开门灯,看到一脸疲倦的慕雪如释重负般地重重坐在地上,我那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可我实在不想回家去。”慕雪接过我泡的热咖啡轻声说,灯光下她的脸色微微泛黄,眼眶也因为睡眠不足而凹陷下去。
“出了什么事?”我问。
“没什么,刚刚旅行归来,今天原本准备在男友那里过夜的,却和他大吵了一通,不得不到你这儿避难来了!”她不无感伤地叹了一口气,啜了口冒着白雾的咖啡。
“是……这样吗——”
“他说我无缘无故失踪了一个多月,害他担心。可之前当我和他说起我生父过世的消息时,他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全是他自以为是的见解,我一气之下只身出门旅行,不和任何人联系。现在回来,本以为能与他和解,可没想我带着睡衣和毛巾去到他那里,准备和和气气地同他睡上一觉,然后为他烧一顿香喷喷的饭菜时,他竟冲我大发脾气,说什么‘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想到他’,我的心都凉了,干脆同他痛痛快快地大吵一架,”慕雪把杯子放下,使出全身力气伸了一个懒腰,那动作的幅度似乎是想连下半辈子的懒腰都一次用掉的样子,然后冲我笑道:“还说想变得更成熟点才来见你呢!看来我失策啊!呵呵!”
“经历本身就是一种成熟,不必想太多!”我想说点安慰的话,却不知为何说成了大道理。
“你说得再好听也没用啊!反正啊!我今晚是赖定你这不走了!”
“好好,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你很累了,还是赶快休息吧,我去帮你弄床铺,”我起身进卧室,翻出以前空仁来时用过的被褥在地板上铺好,又把自己的小床上的杂物清掉,“你睡床,我睡地上,”我从卧室探出头喊道:“哦,对了!你先去洗个澡吧,浴室在厨房进门往右拐!”
“知道啦!谢了!”
我的房间乱极了,只是简单的整理已是很花时间,我只得草草将一些实在不堪入目的地方弄个大概,刚准备收拾书桌,却见慕雪已经洗完澡穿着睡衣出现在我面前,宽松的衣袍仅用一条布带随意地扎着,台灯的昏暗光线下,薄睡袍下的光影实在会引人无限遐想。
她的脸蛋因为刚刚经过热水的洗礼而显出红扑扑的光泽,眼睛也比先前水灵许多,已经长到颈脖处的头发不时渗出水珠,夹杂着阵阵扑鼻的洗发水香味,由于是第一次看见慕雪这般模样,我不禁忘了招呼她,只顾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大概是被我这样注视得有些尴尬,慕雪干咳了几下,“怎么了?”她问。
“没,没什么。”我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于是连忙继续手中的活,“这个……啊……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可以睡了,这里,床是你的,我在那边,地上睡。”我说。
“好的。”慕雪从随身带的小包中抽出一条干毛巾,把头发裹住,然后躺到已经整洁许多的小床上,我为她盖好被子,正要离去,却被她拉住。
“陪我一会儿好么?就坐这边,”她拍了拍床沿,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我,“就一会儿!陪我说说话吧!”
“好是好,可你不怕我……”
“不怕你夜袭我!嘻嘻!”慕雪露出小孩般天真的笑容,我只得坐下。
“哄哄我!”她要求道,“我想听你讲故事!现在我可是小孩子!”
“好好,”我点点头,伏身伸手在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然后用手背轻抚她那略显苍白脸颊。
“说点什么吧!”
“讲故事我可不擅长,说点什么别的好了,”我小声说,“你还想听些什么?”
“那就夸夸我,我现在可是特别想听别人夸我!”她眯起眼睛看着我说。
“那好办,说真的,你现在美极——了!”
“不好不好!”她皱眉嚷道。
“怎么不好?”我问。
“这个极到底是什么程度呢?”
“美到无法形容。”
“然后呢?”
“全世界的男人统统被迷倒,连树林里的动物都来赞美。”我说。
“这个好,我喜欢,再说多点。”
“美到宇宙里的石头一瞬间化成钻石!”
“就是这个,再说多几遍!”
“热带丛林里的雨都停止,只为你到来而下……”
……我一连说了大概有二十个信口开河的比喻,自己也惊讶那时候哪来这样的敏捷才思,等到低头看时,只看到慕雪一张安静熟睡的脸,细长的睫毛微微抖动,鼻翼缓慢地鼓胀,均匀地吞吐着气息,双肩有节奏地起伏,真像个惹人怜爱的孩子熟睡在眼前,这种情况我要是再去夜袭她就该遭天打雷劈了。
我再次起身帮她掖了掖被窝,关掉台灯,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关门后才敢出大气,刚才因为伏身太久,腰都直不起来了,可又怕弄出声响吵醒她,于是狠命伸了个懒腰,算是正负相抵了。
慕雪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晚饭时间她才醒过来。
“现在几点了?”她睡眼惺忪地倚靠在卧室门边问我,像刚出世的小猫般揉着眼睛。
“下午五点三刻,”我答,“你真的很累呢!看你睡得好香,没敢叫醒你。”我把今天做的最后一张高数试卷小心折叠后塞进背包中。
“谢谢,我的睡相很差吧!”慕雪红着脸小声问。
“是啊!就像小孩子!”我尽量说得很一本正经。
“就知道你会这么笑话我!”她边说边回房去,“不过啊,我不生气,总之谢谢你收留我!”
“不必客气,肚子饿了吧,吃点什么?”
“出去吃吧,我请客!”卧室里传来她整理床铺的声音,“我先换个衣服,等我啊!”
“遵命!”
我们在街边的面馆里吃了拉面,虽说是正宗的兰州牛肉拉面,但在我看来,也不过和我自己烧的面条味道相当——我的宗旨是能吃饱便好。可慕雪却说这顿面是她吃过最香的,最后连汤也被她喝得一滴不剩,还真是让我对她的食量刮目相看。
吃罢晚饭,慕雪说想看电影,我也无事可做便同意了,于是两个人钻进破败不堪的老影院看了两个多小时的《卡门》,放映的休息时间我数了下在场的人,偌大的地方只二十个不到,而几乎所有人都是无聊之徒,借此打发时间而已,或打着哈欠,或说着与电影毫无关系的闲话,让人提不起劲。慕雪也说那电影早八百年前就看厌了,不看也罢,提议去喝酒,我无异议,于是带她去了我工作的那间酒吧,两人抱着酒瓶一连吹了二十来瓶啤酒。慕雪说要中场休息,让我给他几分钟去洗手间,可左等右等,过了十五分钟也不见人出来,我正要去找她时,见她踉跄着走出来,倚着高脚凳子,迷彩灯下,她的脸色煞白,化的妆也弄糊了,估计在里面大吐了一番。我不得不小跑着去附近的药店给她买来解酒药,看她把鼻子眼睛揪作一团总算把药喝下去,我不免有些负罪感,于是付了酒钱拉她出酒吧。
幸运的是我还记得上次去慕雪家的路线,于是在路边拦了的士准备送她回家,可是走到一半慕雪竟耍起性子,说什么也不让司机继续开下去,非叫停车不可,我没法,只得同她一起下车。
“今天不想回去!”慕雪蹲在路边的花坛上,冲我嚷嚷。
“那不成,好歹都走到这儿了。”我想拉她站起来,可她就是赖着,不愿意动一下。
“不回!就是不回!”她借着酒劲大吼。
“我说,现在是零点十二分,你不回去睡觉还准备去哪儿?”我耐着性子给她说好话。
“不要,就是不回去!”她是明摆着跟我周旋到底了,“不回,不回,不回……”
她这边话还未说完,那边就又开始吐起来,我赶忙松开拉着她的手,伏身轻拍她的背,希望这样可以减少她的痛苦。我默不作声地等着,直到她不再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噜声。
“好点了么?”我试探地问,却见她一脸鼻涕眼泪的抬头来望着我,我的心忽然一阵紧缩,这样子实在叫人心疼。
“还想叫我回去?”她抽泣着问,看着她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我真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我知道了,那我就去前面这家宾馆门口等着,哪个男人第一个来找我搭讪,今晚我就和谁睡!”她神情坚决地看着我,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你这又是何苦呢?”
“反正我不想回去,怎样也好,就让我再在你那里待一晚上好了,就一晚!好不好?”慕雪双手抓住我的胳膊使劲地摇,“我知道我很任性,可是从小到大,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学校,我从来都不曾试过去要求什么,我也好想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找父母好好地撒一次娇,可是现实是不允许的。你是唯一包容过我的人,说什么都好,你都依我,那么,就再包容我一次,我就这么撒娇一次,也就求你依我这一次,今晚过后,一定变回以前那个我,以后也再不这样!”她用噙着泪水的双眸看着我,使我再不忍心拒绝。
回到公寓,慕雪说想看影碟,我便把床下一箱DVD都翻了出来,却忘了里面还掺了几张上次空仁带来的三级片,等到想起时,慕雪已经拿起其中一张放进机器中准备读盘了。
“那张别看了。”我慌忙退出盘来,说着便要拿那张碟。
“为什么?”慕雪把我的手按住,看着我的眼睛问,似乎不准备对我妥协。
“因为……因为。”我觉得难以启齿。
“因为是色情的?”她这句话让我吃了一惊,原来她早已知道。
“这个……”我尴尬极了,被她一语中的。
“好啦,好啦,没什么,我弟弟以前都有这些东西的,你是男孩子嘛,也正常的。”她捂着嘴偷笑道,然后又从影碟堆中翻出其他几张来,“这些也都是的吧!”
“知道还问!”我把剩余散落在地上的几盘也一并拿起来,准备收好,“我说啊,这几张都别看了,全是那种内容。”
“别别,我可是顶爱看那种的了?”
“女孩子竟然还有那种嗜好,你还真是……”
我刚想说点什么,她突然把脸贴近。
“今晚可是说定了依我的吧?”她撅着嘴,冷眼瞪着我问。
“好……吧,请!”我避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起身去厨房泡咖啡。回来看时,慕雪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屏幕上女学生遭□□的一幕,不时地做着点评。
“我说,江流!”她喊道。
“什么?”
“你这部看过的吧?”她回过头来问。
“唔……应该是看过。”我答。
“没觉得很假么?”
“怎么假?”
“遭□□还叫那么□□,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这导演是怎么想的,总也该找个稍微纯情点的女孩子来演这角色才对,太破坏整体的艺术感不是?”她看得可真是仔细。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觉得是那么一回事了。”我呷了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像醒脑剂让我突然觉得现在的处境不妙,这可真是奇怪的一幕,我和慕雪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色情影片,还对其中个别细节琢磨讨论,不仅如此,刚刚还喝过许多酒,房间里充斥着浓重的酒气,配合着电视机里传来的惹人臆想的喘息声,我越发觉得不安起来,担心会发生什么。
“喂!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么?”我小声问慕雪,见她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屏幕。
“没有!”她很干脆的回答。
看来是我多虑了,然而事实是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还是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我说,这些我都看过了,我去客厅写卷子了,你一个人看吧!”我认为这种情形还是走为上策。
“这么晚写什么试卷,假——认——真!”慕雪转过头来挖苦道,可是一瞬间神情变得让人捉摸不透起来,像在试探什么似的静静地看着我,“你怕什么?难道怕自己把持不住,和我做出越轨的事情来?”
“怕是你打从一开始就这么想的吧!”我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尽量不去想刚才她面对着我时脸上的表情。她现在的样子可实在是会诱人“犯罪”。
“呵呵!你这种样子着实可爱!”她笑道,我感觉她的脸又转了回去,面对着屏幕的方向,声音也比刚才轻微些许,“其实啊,在经历了那些事情后,我直到现在都还脆弱得很,被风轻轻一吹都可能粉身碎骨。想跑到你这里来找点依靠,就是想这样稍微依靠你一下。昨天我睡下来时,就打定主意相信你,不管怎样,我都相信你,所以就那么一点防备都没有的在你面前睡着了,就像你说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可是如果那时候你对我说‘来吧!慕雪,我们来痛痛快快地干一场吧!’那我也一定不会拒绝你。可你还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做过呢……呵呵,不过,也许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来你这儿避难吧,谢谢!”
我听慕雪这样语重心长地说完一席话,刚才那些焦躁和不安一下子全消失了,心里不知是感激还是宽慰,矛盾了很久才回过神来,想说些安慰的话,可转过身来时,见慕雪已经伏在桌前静静地睡去,脸上洋溢着尽兴后的满足与安逸,我苦笑了一下,也罢,也罢,就让她好好地再休息一晚好了,于是起身把电视关掉,尽量不出声地把她抱到小床上安顿好,随后自己也洗漱完毕,倒在地铺上睡去。
醒来已是中午十一点,厨房不知为什么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干戈声,跑去看时,见是慕雪正在做菜。
“呦!醒啦?”她精神百倍地看着我问。
“你……没事了?”我诧异她竟能如此生龙活虎地说话,因为现在的她与几个小时前简直判若两人。
“什么话啊!当然没事了,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她微笑着白了我一眼,好似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罢了,罢了,她能恢复原来充满生气、活蹦乱跳的样子,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我便不再多话,径自回房收拾地铺:总算今晚一切可以照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