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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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国盛都大多数消息线都被韦之渊在两年前安插的密影使控制，明王宫还沉浸在连夺亓国两座城池的喜悦中，当“飞仙娘娘谕示亓王乃真天子”的传闻惊动明王辉瑄时，已是被亓军夺去了先机。
亓明之战开战一月后，明王辉瑄突然暴毙，原因无人知晓。
战初被辉瑄送往邻城曲浦的太子伯炅继位，并不迁回盛都，而是直接留在曲浦指挥战争。
韦之渊笑言：“怕是伯炅已然得知安插密影使的事了。”
昀王不以为然：“他未必知晓，但定是起了疑心。虽是不可大意却也无妨，胜局已在寡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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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沼抱南轩，几窗爰净朗。
环顾卉树森，浓绿弥众象。
稀处现楼台，微风动帘幌。
谧泉宫果然是一处别致林苑，与整座大气磅礴的王宫相比显得幽静清雅，古木繁花、亭台楼阁、嶙峋山石、嵌画石子路，简直是将整个亓国的精致美景都融入了此处。
流韵最近的日子很是清闲，内务府安排给她八名宫女八名太监，照顾她的生活起居，算起来已是贵妃待遇，而她刚入宫，纵使顶着民间给她安插的“飞仙娘娘”的称号，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婕妤。王上赐她谧泉宫，还降了旨意除了贵妃娘娘，任何其她妃嫔谁也不能来打扰，足见对她不一般的宠爱。
传说中的第一贵妃娘娘很是端庄典雅，有种内秀的美。她前几天带着沉罕王子来谧泉宫向她流韵道谢，感谢她救了王室三位最重要的人。贵妃是韦之渊的妹妹，大流韵三岁，昀王十七岁那年刚与她完婚后便被立为太子，一直对这位结发妻子圣眷不衰，这么多年来共育二女一子。昀王在登基之初专门为韦之禾举行了册封大典，誉其为第一贵妃，赐号仪惠夫人。不过因为至今以来，昀王再也未册封过其余正一品夫人，所以大家仍称呼韦之禾贵妃娘娘。
照惯例，韦、欧阳、付、连每大家族中至少要有一个女子入宫为妃，其余妃子基本上也是与四大家族有关联的旁支官员贵族所出。每代君王登基之时，会有王太后和四大家族族长主持大规模地纳嫔妃入宫，而后则由王上自己决定何时再纳妃，不过人选都会经过王太后和四大家族族长先评议。此次流韵入宫，昀王的用政治原因迫使四大家族妥协，而韦之渊在朝廷中的回归掀起另一番风暴，使得其他三大家族将注意力转移。
欧阳、付、连三家族长试探多次韦之渊的身份，均被他无懈可击地挡了回去，而后贵妃韦之禾在朝堂上用自己身上的韦家白玉纹饰与韦之渊身上的作比较，的确是一模一样，昀王当即警告诸臣若再质疑韦之渊的身份便如同对王上大不敬，这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今日，流韵正惬意地坐在谧泉宫经卷阁边上的一棵香樟树枝上，边读经书边晃晃荡荡，犹自过着还独居竹林的逍遥生活，不过这宫中经卷阁里的书卷是师父所藏的数百倍，够她读得过瘾。或许是太过入神，周围的动静她都未察觉。突然树下传出两道咳嗽声响，停歇在流韵肩头的鸟儿受惊飞走，流韵不知怎的心头猛跳，竟失去平衡从树枝上摔了下去。
正闭眼暗喊惨了，身体却未受到想象中的疼痛，反而是落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一股淡淡的龙涎香于周身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流韵睁眼，望进一对寒星似的眸中。
“王……王上！”流韵心惊，赶紧稳稳站在地上，推开昀王欲行礼。
昀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微笑道：“不必多礼。”
流韵勉强笑笑，“谢王上。”一边不忘瞪了一眼在树下守着的玉茉儿，怪她见了王上来为何不通报一声。
昀王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伸开长臂拥住她，微哂：“勿怪罪旁人，是寡人吩咐她们不许通报的。”
“王上日理万机，还每日都抽空来谧泉宫看望韵儿，不会太过劳累？”流韵继续讪笑着，轻巧地从他臂膀下滑出，盈盈一转。
玉茉儿只觉眼前一闪，见流韵已至昀王另一侧，还不忘抓紧间隙冲自己做了个鬼脸，连忙低头忍笑，心想这主子虽外表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其实已是双十年华的大姑娘了，却仍像小孩子一般顽皮。
昀王经过这三个多月的适应，对此场景早已见怪不怪。他不恼流韵一再避开他的怀抱，反是笑吟吟地牵起她的手往南阁书房走去。
孟冬海无可奈何地叹声气，他看着昀王从小长大，别说这样包容一个女子，就算是对贵妃娘娘也不过只能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应付其她嫔妃都是例行公事一般，何曾如此放松自在地笑过。宠溺着她，心满意足的却是王上自己。孟冬海本应为王上高兴，可每次见着这位婕妤娘娘躲闪的神态，总是有些心疼王上难得的儿女情长。
封为婕妤，赐号“翾”。
王上说：她喜爱飞翔，寡人便赠她羽翼。
连这封号都是细心揣摩了她的心思而定下的。
翾婕妤娘娘啊，若是你辜负了王上，老天也不会原谅你的。
“寡人特地命人将宫中经书都集在了这谧泉宫的经卷阁内，供你读个痛快。不过每次过来你不是坐在树枝上晃荡就是在阁顶上走来走去，极少见你安安分分坐在书房里看书的。”昀王使个眼色，孟冬海急忙拦住玉茉儿和一班奴才，候在书房外。“你这宫里的奴才真是快让你吓破胆了。”
“这屋里太闷，韵儿不喜欢。”流韵熟谙昀王向来待她宽和，言语间也就不自觉地随意起来，“反正都是看书，没必要拘泥于小小狭室吧。眼前开阔，有时思绪才能更为豁朗。”
昀王失笑：“这偌大的南阁书房竟让你说成是狭室了。看来寡人得好好责罚那些工匠，竟造了这样不登大雅之堂的书斋在寡人的宫殿里。”
流韵抿嘴浅笑，按昀王坐在御榻上，自己则坐于他身旁，“兴许是前些日子热得慌，在屋外吹风凉爽惯了，一时改不过来这习惯。王上口渴不渴？韵儿让素锦泡些花茶来，她近日的手艺又见长了呢！”说完就想站起。
昀王拉住她，笑道：“歇着吧。寡人也是坐一会儿就要走的，未时还要与诸臣议事。”
流韵好奇心顿起，前几次想问昀王这仗打得如何，见他总是一脸轻松自得的神情心里也猜到一定是亓国占优势，便把话咽了回去，期望着他主动开口。不过他来这里聊天，喜欢讲些儿时的趣事，提起朝堂事情的次数并不多，有些事点到即止，勾起了她的兴趣后便缄口不言，而她一心想证明她是个不多事、安守其职的本分念佛人，从来未曾多打听。如今再也忍不住，出口问道：“与明国的战事……还顺利吗？”
昀王挑眉，笑：“没想到你对打仗也有兴趣？”
“韵儿是关心亓国江山啊。”这次她答得理直气壮。
昀王垂眼，面容顿时冷峻许多，“若非不必要，后宫除了王后与太后，普通妃子是不得干政的。这一点没有人教导过你吗？”
流韵丝毫不惧，巧笑嫣然：“韵儿可不是王上的后宫妃子。王上莫非忘了给过流韵恩典，私下待流韵为友。”
昀王神情未变，却是叹了气：“你这人性子直爽虽是不坏，不过要注意身份的时候也不可马虎。唤你一声韵儿，你便是寡人的相交之友；称呼你翾嫔，你便是寡人的妃子；下人尊称你为主子，即使你不忍心，也要作出主子的样子；百姓们叩拜你为‘飞仙娘娘’，你便要使自己真正成为他们心中的‘仙’。真诚爽朗的本心只需对着寡人即可。”目光淡扫，“你可明白寡人的意思？”
是啊……
宫里的每个人要扮演着多重角色，戴着面具，城府深的可怕，就算是一个温顺听话的奴才都会随时换上一副外人所不知道的狰狞面孔，所以若要想安全生存下去，一定要将真实的自己埋得很深很深，深到任何人都不了解真正的你是怎样一个人。
来昱都的路上，韦之渊曾这样对她说过。
他还说，就算是在王上的面前也一样。
流韵脸色暗淡下来，“韵儿很难做到……不遵循本心的事……”
“‘很难’并不是‘不可能’。”昀王淡笑，“况且在这宫中，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流韵垂下头，没有说话。
昀王不勉强她，静了一会儿，笑着提起：“最近出现了一件趣事。”
流韵早已兴致全无，不过为了不拂昀王面子还是强打精神，问道：“什么事？”
“两国交战如火如荼，凭空冒出一个门派，他们专在在两方前线阵营里搞破坏，并未偏向任何一方。”昀王眉峰舒展，“有意思的是这个门派的名字。”
流韵心不在焉地附和：“名字？”
“降天门。”
降天？
流韵蓦然明白过来。
那日当众宣称昀王乃启元大陆唯一天子，“降天门”这三个字明摆着是“反天子”的标志，既然是反天子，就是表明反昀王、反亓国，对亓国定会不利。而现在他们却在两方阵营同时破坏，又让人不明他们意图为何。
“他们当真未偏向明国？”流韵忍不住迷惑地问一句。
“现今还未，不过也快了。”
“怎讲？”
“他们有意打击亓军不假，可是他们袭击明军时倒好似是明军配合他们一般。”昀王目光深冷，“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不明白他们的对手究竟是怎样的人。”
流韵赶紧提醒道：“王上，切莫轻敌！”
昀王英眉斜飞，面带笑意：“寡人自然不会轻敌，战场之上兵不厌诈。寡人只望他们不要轻敌。”说着，双眼微眯，“否则这场战可就真是无趣了……”
流韵身子一僵，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寒冷杀气。他竟将残忍无道的战争视为趣事？若不是这些战争，如何会出现尸横遍野、处处皆是断壁残垣的凄凉惨景？若不是这些战争，怎会有难民无处可避，只能前往仙人境祈求虚幻的“世外仙客”的庇护？
【你应该对昀王的一贯作风有所了解，亓国流传下来的一个不好习性便是杀戮成性，以暴力鲜血来制服反抗者。或许这种手段在战时很有效，但到了定国安邦之时则成了一大弊病。现今亓国朝堂中的世族老臣仍是死抓着这一习性不改，昀王自小生长于这种环境，耳濡目染，虽是心性正直可仍免不掉暴戾之气。只怕他在一统天下后，江山还未稳固，又在强压下发生暴动，那时启元大陆定当会再次分裂！】
子言说的没错，昀王的确杀戮过重，他只看到高远处的统一霸业，却未曾低下身段来认真考虑过百姓们的死活。
而她，真的有能力改变昀王自小修成的心性吗？
“王上曾说过要大赦明国百姓。不会食言吧？”流韵轻声问道。
昀王扬眉：“若是食言了，寡人还有何颜面统领这启元神陆？”他伸手将流韵揽住，轻轻按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你放心，寡人承诺过的事，一定都做得到。”
流韵怔怔的一动不动，身子越发僵硬。
她要改变他，她要助他成为一位宽厚仁慈的千古明君。
她入宫，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
“王上，”她支起身子，定定地望进他眼中，“王上将韵儿保护在这谧泉宫内，怕是后宫其他地方早有非议。韵儿恳求王上收回成命，让韵儿和其他嫔妃娘娘们多熟悉一些，韵儿也该如普通嫔妃一般每日向贵妃娘娘及太后请安。王上政务繁忙，韵儿不可再增多王上家事上的负担。”
昀王一愣，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流韵，似笑非笑道：“果然未辜负寡人语重心长，韵儿你懂事多了。”
这个王上，故意用长者的语气，硬生生地比她高出一个辈分，本就是揶揄的神态，难道还要她作小辈不成？流韵刚刚满腹大志顿时四散，嘟起嘴想反驳几句，突然有人轻轻敲击了几下房门，孟冬海的声音适时响起：“禀王上，诸位大臣已在金华宫御书房到齐等候，只等王上了。”
昀王站起身，流韵习惯性地帮他整理了下龙袍，之后站定，却不准备如往常一样送他出去。
他回头望了望她，黑沉沉的眸中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只道：“寡人这便走了。”
流韵微微屈膝，算是行礼，假笑得很明显：“恭送王上！”
昀王无可奈何地笑笑，拂袖离去。
流韵经过这次谈话，心里堵得慌，想放松一下，玩心顿起，忍不住对着那威严的背影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谁料昀王即将推门出去之时又回过头来想说些什么，正对上流韵挤眉弄眼吐舌头的滑稽样子，愣在当场。
流韵瞬时间傻了，成了雕塑一般与昀王大眼瞪小眼。
她慢慢恢复正常神态，咳嗽两声，对仍在愣神的昀王嫣然一笑，这笑容较之从前更是顾盼生姿、婉兮清扬。
昀王回神之后不自在地轻轻摇头，叹了口气便推门出去了，想说的话也没说成。
流韵莫名其妙，明明见他忍笑忍得很辛苦，嘴角都在抽搐了，最后叹口气算什么事？
果不其然，昀王走出南阁没两步，便发出一阵清朗畅快的大笑声，周围一干奴才都是不理解，但见王上高兴，也都跟着乐呵呵起来。平日王上和诸臣议事前总沉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今天居然满面春风、笑意连连，看来这翾嫔娘娘果真不是凡人可比的主儿啊！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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