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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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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云谦在醉酒后的剧烈头疼之中睁开眼睛,光线从圆窗中狭窄的缝隙里钻进来,在青年如蓝宝石般的眸子上一掠而过。
瞳孔因感光收缩了一下。
伴随着清醒,随之而来的是船漂泊在海面上的颠簸,一种晕眩感从脚底顺着脊椎直冲大脑。
钟云谦半称起身体,一手扣在脑门上:“……唔。”
“——咚!”
一股大力猛然将他扑倒在床,晕眩感更盛。
钟云谦被撞得眼前发黑,脸颊感到到一种冰凉又丝滑的触感,夹带着清晨海洋清爽的味道。
是那只人鱼。
他头昏脑涨,精力不足,闭着眼睛让自己适应,应付性地拍了拍人鱼的后脑勺:“好好,马上给你钓鱼吃。”
醉酒的嗓子都喑哑无比,带着初醒之人才有的倦怠。
人鱼兴冲冲地俯下身:“mua~”
钟云谦一顿,慢慢睁开眼睛。又细又长的金色眼睫毛将阳光过滤成原本的七彩色,犹如光圈般笼罩着盘在他腰上的鱼。
鱼低着头,笑盈盈地看他,脸颊红扑扑,眸子闪的仿佛蓝宝石。
旁边传来老乔纳嘿嘿嘿奸笑的声音。
钟云谦头疼。这可是欧洲啊,就算他不是很清楚是什么年代,但好像搞基的人是要被吊死的吧。
老乔纳迎上钟云谦的目光,还靠在另一张床的床头,脚高高架起,抖着自己灰绿色的麻袜子,在养子把锅丢给自己之前赶紧甩出去,说:“看什么看,不是我教的。昨天晚上是你逮他亲个不停,不给你亲就哭。”
老乔纳不觉得这有什么恶心的地方,最开始顶多觉得有点奇怪,后来就等着看热闹。
在他眼里,人鱼是一种值得畏惧的生物,但不是人。仿佛养猫养狗,腻歪一点的,不也整天亲来亲去吗?
老乔纳笑道:“以前不知道你喝醉了有这毛病啊。”
钟云谦细细观察老乔纳的神情,见他没有排斥才放下心,把人鱼一把从身上掀下去:“这个隐形属性的引发条件是颜值,你不合格。”
虽然人鱼不是人,但好歹也是雄性,一点一点给他心理暗示,将来找到金主,哪怕老乔纳没法接受,至少不会亲手把养子吊死。
人鱼在薄被下团成一团,鱼尾跟他的大腿肉贴肉,冰凉。
钟云谦抖了一下,鱼尾又滑又灵活,挤到他两腿之间。
鱼不通人事,不知道这姿势有多不合适,特别是在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刚起床时。
他蹭着蹭着,感到一个炙热的东西渐渐冒头,奇怪地看他。
钟云谦体内一把火,身侧一捧冰,冰火交加之下,有些东西不由自主地就起来了,迎着人鱼的眼神,难言尴尬。
人鱼还想伸手去摸。
钟云谦一把翻身将他扣到在床上,居高临下,面泛桃红且色厉内荏:“不许在早晨钻我被窝。”
人鱼不懂,按照惯例,还是点头讨他欢心。
这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钟云谦一拍脑袋,跟他说什么呢,他还是只幼儿鱼。
老乔纳看他俩打闹的态度,就像看儿子逗小猫逗小狗一样,就是长的奇怪了点,不用喂,除了儿子谁都不让碰。
房门敲了敲,门外是杰米:“嘿,老乔纳,伊凡!还没醒吗?”
老乔纳起身,顺手将半垂着的裤腰带一勾:“起了。”他给钟云谦扔了个眼神。
钟云谦早就抓着人鱼藏进自己被窝里了。
人鱼安顺地抱住他的腰,那片狭窄的黑暗里,蓝眸璀璨的几乎发着光。
生活在深海的人鱼,在极致的漆黑中,照旧捕猎。
杰米还是昨天那幅装扮,眼里泛血丝,昨晚喝醉的不止钟云谦一个。他说:“今天下海没有问题吧?”
老乔纳半靠在门框上,把背后的便宜儿子挡了个完整:“当然,只要兰姆公爵把沉船位置给我。”
杰米揉了揉眼睛:“整整一艘船的黄金呐,老乔纳,这次要发了。”
老乔纳含笑应,目送杰米远走,忽而摇了摇头。
回头一看,便宜儿子还坐在床上,被子盖到了胸口,上半身几乎要扣到腿上,金色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
“赶紧起来,别懒了。”
钟云谦脸埋在腿上的被子里,点了点。
老乔纳临出去前又说:“今天别让他跟着,下水的不止咱们,被看到不好。”
他又点点头。
老乔纳喝道:“听到了没有。”
钟云谦左手忽然按住被子下的一团,指尖缠在被面,用力到近乎痉挛,关节在晨光下几乎透明。他抬起半张脸,露出通红的耳尖与盈盈的眼睛:“知道了。”
老乔纳满意地关上门走了。
站在门外,又觉得刚才便宜儿子的表情不太对,别是感冒了吧,他想。
他又一把推开门:“伊凡你——”
门里青年光着屁丨股,把一团什么东西从小窗口里使劲往外怼。
钟云谦维持着动作僵硬地回头。
人鱼的身体仿佛是水做的,竭尽全力地把自己头从小窗户里探进来,嘴唇发红,沾着点什么东西,他也不在乎,闭着眼睛通红脸颊,使劲撅着:“么么么么么。”
下水太久,黑暗无处不在,压迫着视网膜。
老乔纳手里提着颗夜明珠,仿佛是无尽黑暗中唯一的亮光,凭借它,向下是不知深浅的海,向上有难以触及的太阳,被层层海水湮没在寂静海底。
他捏了下儿子的后颈,让他别慌。两腿在水中一蹬,如人鱼般灵巧地下潜数米。
夜明珠在水流中明明暗暗,终于照亮了什么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大的,沉寂的船。
七名潜水队员腰间连着条绳子,此刻围成一个圈,互相拥抱。苦寻四天,渺渺大海希望茫茫,野心与欲望在这艘早已在海底发霉的船上得到了最终的实现。
老乔纳笑了一下,一马当先,慢慢向下潜去。
他们仿佛大海中最低微的一条虫,向着光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船在原处等待,待他们到了眼前,才发现奢华早已不在,露出经过岁月打磨过的、可怖的面孔。
钟云谦心里一直很虚,纵使没有深海恐惧症的人,在这样的环境呆久了,也得疯。
船近在眼前,它实在是大,比兰姆公爵的船还要大一圈,夜明珠光亮有限,只能让他们看清眼前即将抵达的重点。
是这艘船的一个窗户,玻璃早已震碎,仿佛一张大口,凄厉地张着。
渐渐近了,纵使水下闻不到气味,大脑依旧感受到了一股陈旧又腐朽的味道。
水流暗涌。
背后的队员急促地拍他的肩膀,哪怕没有言语,也能体会到他的恐惧。
所有人定睛看去,黑洞洞的窗口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冒出了头,一片黑暗之中,那抹白色极为扎眼。
钟云谦顿时汗毛倒立,立刻捏紧自己的鼻子,就怕自己一时紧张倒吸凉气,真吸一鼻子水,可能真要死这儿了。
老乔纳依旧在向前,绳子牵扯着他们也不得不靠近。
他回过头,向队员们一笑。
那是白窗帘。
在深海里,浮动如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