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
-
船无声驶过海面，水天漫漫无界，搅碎星海。
翠鸟号的主人没有兰姆公爵尊贵的身份，却有跟他同样的大手笔，听闻兰姆公爵抓到一只美人鱼后，他给出了丰厚的条件，如果有人也抓到了一条，就能留在他身边成为一名荣耀的骑士。
老乔纳一开始嗤之以鼻，以为美人鱼是咸鱼吗，想抓就抓。
结果刚转身就被自己的养子打脸，两人蹑手蹑脚地溜回卧室，看着那条蓝青色鱼尾的人鱼默默无语。
人鱼大敞着躺在钟云谦床上，湿漉漉的金发浸透了丝绸枕套，昏黄灯光下，人鱼精致的面孔透露出一种东方瓷器才有的莹润。
钟云谦有点紧张，凯利凄惨的死状仍在眼前，雇主还想着一心抓人鱼，为了全船人的小命，他是绝对不会把人鱼供出去的。
老乔纳：“想办法把他丢下船，詹姆斯想要抓条人鱼进献皇室好换取爵位，不能让他得手。”欺负这条鱼听不懂人话，老乔纳直接道。
钟云谦看了下鱼。
他接到钟云谦的目光，歪头对他一笑，瞳孔在灯光下折射出层层的色彩。
钟云谦这才注意到，人鱼的瞳孔跟人的瞳孔是一样的。因为光线不足而瞳孔放大，配上歪头笑的动作，少年看上去有股稚嫩的天真。
“我觉得……”钟云谦慢吞吞道，“就算我们把他丢下去，他也会自己爬上来的。”
老乔纳看了眼鱼，糟心地点了点头。
詹姆斯是位商人，身份低下，倒卖珠宝、香料、茶叶，换来万贯家财。
原来世界里这个人没有出场，全靠钟云谦吃饭时听八卦，才知道詹姆斯跟兰姆公爵有点恩怨，听说他一心求娶兰姆公爵的妹妹，结果被棒打鸳鸯，美人嫁给了一位总督，带给兰姆家的，是港口永远大开的方便之门。
船越来越向南，天气逐步升温，没人愿意在甲板上停留，除了哨员，其他人都呆在船舱内，哪怕船员的公共休息室又闷又热。
钟云谦是冒险小队的，有自己的休息室，虽然狭窄，茶几上的长颈茶壶中永远都有半温的红茶，单单这个待遇就要比其他水手们好太多。
他担心人鱼缺水，拿淡水给他，人鱼捧着水杯嗅了嗅，放到一边不肯动。
钟云谦心说果然是深海鱼，看不上淡水，要不然什么时候打一桶海水上来备用。还没能他盘算好，人鱼忽然拉开房间小小的圆窗钻了出去，等钟云谦去看时，海面上连个气泡都没有了。
枕套上残留着水渍，嗅着有股海水的咸腥，证明之前的确有只人鱼睡在这儿，不是他的幻觉。
过了几分钟，人鱼又自己爬了上来，顶着一头湿毛，一头扎进钟云谦怀里。
如果不是因为他只有鱼尾，估计这一刻就要两腿缠腰了。
他钻进来时带着一股极为浓重的海水的味道，不止如此，外面平静的有点不像话，风都没有，却有罩顶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上方，空气里有浓厚的水汽。
相信不久会就有一场风雨。
目的地就在眼前。
兰姆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老乔纳知道大致位置，却弄不清楚到底杂字哪里，他们在同一块地方连续下海三天，别说黄金与沉船，连块破铁都没找到。
海里摇头晃脑的彩色小丑鱼在身边摆尾，瞪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接触到躁动的水流，就赶紧钻进珊瑚丛里。
老乔纳不放心自己的便宜儿子，每次下海都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免得他一不留神，发现儿子被鱼吃了。
人鱼就坠在他们屁丨股后面，第一次下海的时候，他皱着眉，看得钟云谦啧啧称奇，这个只知道傻乎乎笑的鱼居然有自己的小情绪了？
人鱼凑上去就用手扒他的嘴。
钟云谦一时不防，差点把嘴里含着的尾鳞吐出去，口鼻处冒出一连串泡泡。
阳光只能照亮最上层的一片海，深处便有些光线不足，纵使有尾鳞在口，使他们能像人鱼一样在海底停留，但他们到底没有人鱼的身手，三天下来，就有两名冒险者葬身鱼腹，这样的损失不可说不大。
钟云谦都替詹姆斯肉疼。
这位年轻的商人却相当沉得住气，甚至都没怀疑过老乔纳是不是故意给了他假消息。
在第四天的时候，沉闷许久的天空终于开始下起了蒙蒙小雨。
钟云谦把尾鳞往嘴里一塞，从小小的救生船跳了下去。
老乔纳在前面带路，钟云谦感到脚踝被人拽了一下，紧接着就有一双手搂在他脖颈上，软软的金发如水草一般萦绕在水中，模糊了他的视线。
两人一鱼无声地往深处潜，漆黑的海底有一股沉重又压抑的味道，呆久了让人浑身发毛。钟云谦很不能忍受这种黑与静，呆不了多久就要上浮缓缓。
老乔纳对他的毛病一清二楚，挥了挥手让他滚蛋。
他背着条鱼慢吞吞地往上浮，兜面砸下来一块破裂的铁块，能以这样的速度在水中移动，肯定是被什么人大力掷下来的。
人鱼反应极快，黑暗影响不了他的视力，抬手抓住了它。
钟云谦心里嘀咕，为什么会有人把东西乱丢。
阳光近在眼前，他抬手一摸，顿时钻出水面，还没能他抹掉眼睫上的水，一摸巨大的阴影几乎是兜面砸来，压得他后脑发麻。
人鱼勾着他的脖子，鱼尾一甩，猛然将钟云谦拽到一边，用力猛到几乎勒断他的脖子——
那艘年轻的巨轮，昂贵的翠鸟号，几番出生入死，载着他所有的队友，从中断成了两截，缓慢的、无声又凄厉地，沉向了水底。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