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世家》一只小手

16、抓鱼

　　“左边，好大一条，快，它要游走了！”
　　这炎炎夏日，还有这般好去处。成片的竹林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竹林旁清澈的小溪边，身着大红衫子的少女站在岸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好嘞！”另一瘦小身量的女孩，裤腿挽得高高的，露出白皙匀称的双腿，正站在溪水里抓鱼。少女一个起落，一条七八斤重鲤鱼便被网了上来。
　　这捉鱼的二人转正是曹绫和容娘。
　　夏侯尚终究还是没能去成樊城。丞相点了徐晃前往。这个安排虽未能如夏侯尚的愿，但徐晃也算是子桓党人。故而，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夏侯尚就索性带着母亲和女儿来别庄消夏了。夏侯府里，大房没有来，府里总要留人看家，大曹氏不在都没有主心骨了，何况二房的孔氏临盆在即，更是需要人看顾。小曹氏也没来，夏侯羽还小，不宜长途奔波。而玄哥哥说是与友人有清谈之约，也不能来。这让容娘有些不开心。
　　让她意外的是，四房除了庄哥哥和清娘，羊祜也来了。出府的时候，依然是那副弱鸡模样，这几日沉浸于夏侯玄书房的浩瀚知识之中，黑眼圈都出来了。羊氏也是怕他身体吃不消，毕竟他父亲也是年轻时读书落下的毛病，才英年早逝的，所以生拉硬拽地把他给带出来了。
　　容娘到的时候已是太阳落山了。所以曹绫是第二日才上门的。
　　这不，庄子里有条清澈的小溪，几个孩子就都跑来抓鱼了。夏侯庄不愿和女孩子玩在一起，跑出去野了。羊祜别无选择，别庄里半本书也没有，总不能和羊氏在一起绣花吧！只能跟着三个姑娘混了。
　　“容娘你太厉害啦！”曹绫在岸上欢呼雀跃，为容娘加油鼓劲。
　　小溪的另一头，清娘等了半天都没见着鱼的影子，好不容易看见了一条大鱼，正要下手，鱼哧溜一下就游走了，心里沮丧得很。看看容娘的拉拉队长曹绫，热情洋溢；再看看自己的跟班小书呆，半天坐在树下都没动弹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看来这场比试，自己是输定了。
　　“清姐姐，我抓了四条了，都大得很。”容娘在那头叫道
　　清娘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回应：“容娘，你这是用上师傅教的剑法了吧！怎么一会功夫这么多？”
　　“对啊！师傅教的真好用，我就是把‘轻’和‘准’给用上了。”
　　清娘一听赶紧趟过水来，凑到容娘身边问道：“怎么用？”
　　容娘嘻嘻一笑，让清娘做了一遍捞鱼的动作给她看，接着点评道：“首先，清姐姐你对着阳光站，影子这么大，鱼儿就能发现这边没有光，肯定不会往这边游了。再就是你总是等鱼儿游过再下水，那肯定晚啦！”
　　说完弓下身，示意清娘观察自己的动作。容娘并没有对着阳光，而是侧着站，先将渔网放在溪底，然后屏住呼吸，等待大鱼的到来。没多久，一条金色的鲤鱼便大摇大摆地游了过来，完全没有发现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步步地进入了容娘的网中。说时迟那时快，容娘突然起身，鱼儿已经在渔网里扑腾了。
　　这一系列动作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相当困难。先不说站位的讲究，就是那“轻”，要做到这么长时间完全静止，连呼吸声都要听不见，难度非常高，更别说最后的“准”，要求的是对时机的把握极为到位才行，早了或者晚了，鱼都得脱网。
　　清娘见了容娘教的法子，跃跃欲试，可网才放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容娘和曹绫都笑了起来。清娘见状，鬼主意上来，弯腰掬了一捧水，就往容娘身上泼去。容娘自然也不甘示弱，果断回泼，再有岸上的曹绫加入战局。三个少女，你来我往，玩得好不开心。
　　溪水里的三个小姑娘玩得热火朝天，身上湿了都完全不在乎，浑然忘记了岸上还有一名异性。当然，也许在她们的眼里，小书呆应该是没有性别的。
　　而岸上那一直神游天外的羊祜，此时竟没有发呆，而是望着三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姑娘，眼神里满是疑惑。当然他并不是在享受这少女的“□□”，而是在思考容娘刚刚说的抓鱼秘诀。记得自己好像在一本笔记小说里见过，可半天没有想起名字来。这对于一向过目不忘的他来说简直就是耻辱。既然容娘也看过这本书，待会问问她好了。
　　可现在过去的话，身上一定会被弄湿的。羊祜的脑中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交战。最终，对知识的渴求战胜了一切。他站起身来，上前走了几步，不过离溪边还是有一段距离，努力伸长脖子，唤道：“容娘！”
　　可惜，距离这么远，他这蚊呐一般的声音根本就传不过去。他只能又上前了几步，这回，脚已经踩在了岸边湿润的地衣上了。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身体的微微下沉，这种腻腻的感觉告诉他，此时正有成千上万的泥巴们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鞋底，并企图进一步润湿他的袜子，这可是阿姐给他亲手做的。
　　想到这样，羊祜情不自禁地退后两步，这时，容娘真要对清娘来一次猛烈的还击，袖子里兜了一泡水，这波水弹被清娘轻松地躲过，直接洒在了羊祜的脸上。
　　“啊……”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竹林，惊起一片正在休憩的鸟儿，乌拉拉地飞走了。
　　容娘还以为误伤了小书呆的眼睛，赶紧从溪水里跑了出来，留下一串湿哒哒的脚印，就要伸手上前查看。
　　“你别靠近我。”羊祜生怕容娘身上的水再沾染到自己身上，连连后退。不料，地下湿滑，竟是一个趔趄臀部着地了。一件好好的衫子彻底脏了。
　　羊祜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哇”地一声哭了，再博闻强识的神童，这样的情况也是完全没有意想到的。
　　容娘没想到小书呆会哭，而清娘和曹绫也并没有哄弟弟的经验，主要是小书呆之前表现得实在是太小大人了。连被同窗打都不发一声，怎么会因为一点泥巴就哭了呢？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下手。
　　突然，容娘低下身，双手在地上抓了点什么，冲到羊祜身边，抹在了他脸上。然后大笑三声。
　　“哈哈哈，小书呆，你现在的脸比屁股更脏，还不赶快起来！”
　　清娘和曹绫都惊呆了，羊祜也呆住了，反应过来之后也从身边揪了一把草，奋力地向容娘掷去。
　　很好，距离很近，完美命中目标的衣裳下摆。
　　羊祜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种奇妙的愉悦感。于是他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一根竹枝，准备还击容娘。
　　容娘哪能傻傻等着他打，当然是两脚抹油—先跑为上。没想到，小书呆虽然累得七荤八素的，却能追着她跑了好几圈，硬是没落下。
　　“好啦！你比我小，我让你就是了。”容娘只能屈服，大大方方地站在小书呆的面前，说：“我现在人就站这，你想打哪就打哪吧！”
　　羊祜这回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正曲着身子喘气呢。
　　容娘怕他不相信，眼睛一闭，双手一摊。
　　“要打快打，绝不还手。”
　　容娘闭着眼睛，睫毛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地颤动着，就像蝴蝶的翅膀一般。因为经常在日头在玩耍，皮肤并没有邺城里的其他女孩来得白皙，但非常细腻。运动过后的面孔带着红润的光泽。鼻梁高挺，嘴角微扬，勾起一个诱人的弧度。
　　因是孝期，她的衣裳颜色很素淡，但衣角和领子处暗藏的绣纹还是暴露了少女爱美的天性。为了方便捞鱼而挽起的裤脚，还没来得急放下去，小腿的曲线让人极想握上去感受一番。因为赶得及，有一只脚的鞋子甚至只穿了一半，露出白嫩的脚后跟。
　　那伸出的一双小手，掌心带着薄薄的茧子，想是刻苦练功留下的。手指格外细长，因为刚刚的玩闹，指甲里还带着一点污泥。
　　羊祜晃过神，发现自己竟然观察了她这么久。想不到，安静的容娘还挺好看的，只是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动态的，和阿姐那静若处子的风度相差太远。羊祜猛地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夏侯家的女子，个个凶猛似老虎，自己是脑子坏了才会欣赏到她们的美。
　　认真的羊祜准备开始执行自己的惩罚了，他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容娘的面前，思索究竟该打何处。考虑半天，还是手吧。羊祜这准备工作做得足足的，抬起手中的竹枝来就要打了。
　　却没料到等了半天不耐烦的容娘在此时突然睁开了眼。羊祜只觉得，那一瞬间，世间最美好的光芒都聚在了那一双眼中，那眼中的盈盈波光仿佛会说话一般。《诗经》中所说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大概就是这样吧！
　　“发什么愣呢？小书呆！不打我就玩去喽，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哈！”容娘伸出双手在羊祜眼前晃了晃，见他没有反应，便跑开，找曹绫她们去了。
　　“果然，刚刚那些都是幻觉。”羊祜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这可是刚刚差点把我打趴下的容娘！”

作者有话说

　　清明，二更，大家小长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