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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眼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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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寺中,一阵阵钟声莫名使人安静。
不过今日的清音寺便没有这么安宁了,宋家举家来寺中烧香拜佛,这场面好不热闹。
宋家是这北平最大的一个家族,也被誉为最会生孩子的家族。宋家如今三世同堂,除夫人、姨太、丫鬟以外,家中无一女眷,换言之,宋家没有本家女丁。嫁到宋家来的媳妇,仿佛被施了什么咒般,只会生儿子。用现代人高科技语言来说,就是宋家男子,都是YY染色体……
宋家为何要大动干戈来这已有些破败的小庙呢?这便说来话长了……
两年前,宋家新添了一位小孙,要说这小男孩,其实在宋家不算最尊贵的,但却是现今最得宠的——
二十一年前,年仅十五岁的如今的五姨太进门了,五姨太天生的一副美貌,将当时三十四岁正值壮年的宋家老爷迷的神魂颠倒。刚进门了一年,便生出了如今的四少爷宋介严。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没多久,这名满北平的美女便香消玉损了,这件事使那春风得意的宋老爷备受打击。如此一来,这宋介严便应该成为宋老爷最宠的儿子,可是这四少爷却丝毫没像了他母亲,非但没有宋家男子传统的温文尔雅,反而言语粗俗举止怪异。宋老爷真是感到一阵的心寒。
可偏生这小新孙又极度遗传了他祖母的美貌,生得是粉雕玉琢,一见长大便是个精致胚子,他与五姨太的相似度,每每令抱起他的宋老爷想起那顾盼一笑的美人。更何况,他的母亲可是北平第三家族姚家二女姚燕,姚家虽在势力上略逊于宋家与沈家,却也是不容小觑的。
可惜这可爱的小男孩仍步了他祖母的后尘,天生体弱多病,这一病,便病了两年。这不,随着病情加重,不得已,宋老爷宋贺永决定举家前来为这最小的孙少爷祈福。
这举家,可不是一般的举家,平常人家举家,是指一家男女老少,连同女婿媳妇。而宋家,怎只甘本家人?于是,几百个侍从丫鬟,连门卫都无一幸免,全部整装待发来到这寺庙门前来滥竽充数地为这一家中最得宠的孙子祈福。
其实说来也荒唐,这小生命不过是宋家庶子的儿子,却摆出如此大的阵仗,这就不仅仅是羡煞旁人这么简单了。这不,北平的百姓自从听说了宋家来这清音寺的日子以后,可是日日等、天天盼。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大家更是天还没亮便起身来到清音山抢占位置,就只为能将这百年难遇的大场面看清楚呀。这原本挺宽敞的山道,现在便只剩了能容宋家队伍通过的窄窄一条了;原本冷冷清清的破庙,就因为这一日子便增了许多人气。
这宋老爷正在寺庙内屋同方丈谈话呢,不准任何人进来。宋清慧无聊得心烦意乱,本欲去这破庙周围走走,结果一见这外面嘈嘈杂杂的人群便瞬间失了兴致,只好转身走入寺庙内间。
没想到这寺庙后门出去竟是一片新天地。
绿荫葱葱的树林,环境极是幽静,一条小窄道,也没有任何玉石铺制,只是走的人多了,那脚印下的土地便不再长草。
可惜这路上一对父子便煞了风景。那父亲只有一条腿,身上破破烂烂的没有一块整布。儿子呢,年岁还小,虽然与父亲同坐在这林荫小道上,却明显被保护的很好,不怎懂得人情世故,只是一派天真样子。
宋清慧远远看着,将手伸进长衫口袋,想掏出一些钱财帮助那对父子。可是浑身上下翻遍了也没找见一个子,突然想起他身上的全部家当昨日已经被他那好赌博的五叔借走了。宋清慧心中有些惋惜,转身想把大哥、三弟、四弟带过来。
正在他那欲转不转的当时,一位少女闯入了他的视线。
少女长发及腰,眉目和善,虽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却是美得惊心动魄。他没怎么出过宋宅,所以日日面见的都是一些婆子丫鬟,活了十七年,确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子。那女子的相貌仿若掉落人间的仙子,气质如同误闯凡尘的精灵,脸上盈着轻柔的微笑。
只见少女盈盈的走向他,他的心突然停跳了一下,双手在背后不安的搓了搓。可事实证明他是想多了,少女轻盈的脚步停在那对父子身前,一直在背后的双手伸出来——原来她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袋子。随后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就像事先排练过一样,或者说,就像做了许多次一般:她蹲下身来,轻轻摸了两下那小男孩脏兮兮的头发,将那大袋放在爷俩身前,止住了那父亲一个劲想要磕下去的头,展出了他一辈子唯一一次见过的最美的笑容——那笑容足以使林中不起眼的小野花都奋力开出最美的花朵。
少女张开娇艳的双唇,明显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林荫的另一头,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女声极大声地响起:“悠年,我们该回了!”
一听到那句呼唤,少女身子抖了抖,仓促地站起身来,却不忘弯下腰再抚了几下男孩的头:“真抱歉,我该回家了。”少女的声音如同黄莺一般动听,虽只有短短一句,却在清慧的耳畔萦绕,久久不能散去。
那个父亲的眼睛中隐有泪花,连忙重重的点了几下头。
待少女走后,父亲将那包裹拆开,一拆开,宋清慧便傻眼了:满满一包裹的干粮食物。可父亲接下来的动作却更让他吃惊:父亲从身后掏出一个一模一样却没这个满的袋子,打开,里面装着几个他平常想吃都吃不到的馒头馍馍花卷,那父亲将手中袋子的干粮带入这个新得的包裹中,然后捧着这满得快要溢出来的一兜子食物泫然欲泣。
宋清慧犹豫了半晌,终是走上前学着少女的样子蹲下身来问道:“老伯,请问刚才哪位小姐是何人啊?”
老伯警惕的看了他两眼,看见他有些面善,才幽幽回道:“你是哪位?我凭什么将姑娘的信息透露给你?”
“因为……”清慧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好回答,“因为这位小姐以前曾经帮助过我,我一直想报答她来着,可惜当时她什么信息都不告诉我,我也找不到她。今日在街上偶遇这姑娘,尾随她来到这里,正是生怕她一急了不再理我哩。一看她又在帮助老伯,只好现在来问老伯你了。”
“原来是这样。她是沈家小姐,就是北平数一数二的那个大家族沈家。”一听这话,老伯立刻放松了警惕,抱住宋清慧的衣襟便哭诉了起来,“原来我带着我儿子就在大街上乞讨,曾经见过这沈小姐。那时她与她母亲在逛街,那场面可以说是挥金如土啊。不论她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她的母亲总会为她买下来。我当时就觉得,这老天爷对人可真是不公平啊——她沈家小姐,上天给了她一副美丽的面容,还赐予她这么好的家世;而我的女儿呢?被迫进了秋雨阁卖身,没两天便受不了欺辱含恨自尽了。后来这清音寺的方丈好心收留了我们父子,我们才不用在大街上受那地痞无赖的欺凌。这沈小姐每月都会随她一家来这寺庙里烧香拜佛,无意中看到了我时,当即便把她全身值钱的东西全给了我,后来每月来时,总是带上一包食物给我们爷俩。我就又想啊,这老天还是公平的,这善良的人,便毫无保留地赐给他们所有。”说着,老伯又抹了抹眼角欲往下落的泪。
清慧听后,愣在那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