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眼睛说再见》紫**梦

12、七年之约

　　夏凌风离开后，莫嘉颜的日子依旧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大学毕业。然后考研，之后放弃了学校给与的继续深造的机会，开始到社会上闯荡。
　　以前不是没有想过说离开学校后要怎样怎样，可是那时候都有夏凌风在自己的计划里，然而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那该怎么办？
　　其实大学期间爱慕莫嘉颜的也不在少数，但毕竟有个夏凌风那么大的坎在那里，很多人都明白知难而退的道理。不过本来莫嘉颜也没有打算再谈恋爱。记得在一本书里看到过，一旦一个人出现了，其他人都成了凑合。那她，要不要凑合？
　　当初夏凌风问她会不会等他回来，莫嘉颜知道他在向她求一个承诺，一个她会等他的承诺，一个让他安心得承诺。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在心里，认定了承诺就是用来打破的，所以她选择不给承诺。
　　夏凌风一共离开八年，从莫嘉颜大二时二十岁一直到二十八岁。
　　他们之间不是没有联系，电话打过，简讯传过，□□聊过，不过莫嘉颜还是喜欢给夏凌风写邮件。虽然她知道夏凌风到美国后忙了很多，写了那么多邮件不一定会有时间看，但是这就像有了依靠，感情有了寄托，她还是像写日记一样，坐在电脑前打出一些零碎。
　　内容很简单，无非是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平平淡淡的。
　　莫言希八年来虽然说很少和夏凌风联系，但是每次都是有爆炸性的消息。
　　比如第二年的时候，说莫嘉颜有了一个追求者，居然上门来请求莫爸爸莫妈妈说允许他追求他们的女儿。
　　比如第四年的时候，说莫嘉颜放弃了学校给的继续深造的机会，不惜和家人撕破脸，要进入社会闯荡。
　　比如第七年的时候，说莫嘉颜答应了和那个人交往。
　　再比如第八年的时候，说莫嘉颜要结婚了。

　　“你要结婚了？”展云弈一阵鬼叫，“噢，我才没出现一会，怎么就冒出来一个不知名人士，你还要跟他结婚？！哪位好心人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突然这样情节跳跃，我接受不了哎……”
　　“你有意见？”莫嘉颜懒得理他。
　　“当然，”展云弈说的颇为认真，“怎么说我也是这个故事里的第一男配角吧。一般来说像这种男主角离开后都该我上场啦。怎么说插一个人就插一个人呢，这不是抢我戏份的嘛！我心理不平衡！”
　　“抢你戏份？”莫嘉颜不解。
　　“对啊，你想想。我们关系也不错，我你也单身那么久了，既然没有适合的人，我对你也有责任啊，娶你也是勉勉强强可以的。”
　　莫嘉颜咬牙切齿，“谢谢你的勉勉强强……这个责任不用你担心了。还有，再怎么算这个故事的第一男配角也是我哥，你也就是个第二男配角。”
　　展云弈本来还想说什么被莫言希打断，“颜颜，”把视线从喜帖上转向莫嘉颜，眼神中意味深长，“你想好了？”这也太快了，虽然说追求者耗了七年，这是一个不久的时间，可他们毕竟正式交往才一年。
　　“嗯。”莫嘉颜低下头，刘海遮住了眼睛，片刻又扬起，微笑，转移话题，“哥，你和嫂子要拖到什么时候啊？”
　　莫言希耸耸肩，“我不急，六月也不急。等到三十岁差不多了吧，现在要努力赚钱，我还准备结婚的时候办五六十桌酒席呢。”
　　时六月，莫言希现任谈婚论嫁的女朋友。莫嘉颜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什么原因莫言希身边的人换成了时六月。莫言希没说，莫嘉颜也没问。
　　应该说果然么，大学的情侣总是不容易坚持到最后。
　　“颜颜，我们在找你呢，走咯，我们该去试礼服了。”辛未和叶璇出现在门口，向莫嘉颜招呼。
　　莫嘉颜点点头，和莫言希、展云弈告别，跟着她们走了出去。
　　“我哥说要我们陪你先去，他一会儿到。”叶璇坐在驾驶座，回头看向和辛未并肩坐在后排的莫嘉颜。
　　“嗯。”莫嘉颜点点头。
　　叶璇的哥哥叶瑾，就是那个上文提到过的那个追求莫嘉颜的人。
　　莫嘉颜还记得和叶瑾的第一次见面。大四的时候回家居然看到一个陌生男子，说要追求自己。追求者明目张胆到被追求者家里要求家人允许的人还真是不多，莫嘉颜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人弄得傻眼。
　　后来和叶瑾熟识的时候曾经提到过那一次的见面，莫嘉颜取笑他太强大，这种方法都想象的出来。
　　“但是如果我直接告诉你，我喜欢你，喜欢了两年，你会怎么办？”叶瑾不紧不慢为自己申辩。
　　“我肯定说你是神经病。”莫嘉颜想都不想。
　　“所以说，为了不让你把我当成神经病，我只好出此下策了。”叶瑾说得理所当然。
　　“不过我还是说一句，我有男朋友的，所以你追我是没有希望的。”当时莫嘉颜很坚定的和叶瑾说过这一句。
　　“我知道，不过我都等了这几年，再加几年对我没太大影响。”叶瑾只是浅浅的笑，“其实大四我到你家那天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你在C大门口差点出车祸，叶璇拉了你一下的那次？”
　　莫嘉颜眼睛瞪大看着叶瑾，“那是你？！”
　　“是我，”叶瑾点点头，“不过当时纯属意外。我在发呆，而你，过马路也没看……”
　　“哦，”莫嘉颜笑，“不过就凭你是叶璇哥哥这一点，说你是故意的我都信。所以说，那时候你就喜欢我了？”
　　“对，”叶瑾回想当时的情景，脸上有温柔的笑容，“后来我就经常在C大门口等着看见你，眉飞色舞的你，忧伤暗淡的你，我都看到过，而你的男朋友我也见过，当时第一年的时候总是看见他陪在你身边。可是后来他消失了两年，所以我才想也许我会有机会，在两年后重新认识你。”
　　当时的叶瑾二十五岁，大莫嘉颜两岁，但是已经父承子业，是一家著名的大企业的总裁了。莫嘉颜本来以为永远不肯能和这种人有交集。一觉得他不过是图个新鲜感，二还有家庭的门户之见。可是事实证明家庭因素根本不存在问题，叶瑾在家里的地位是无人动摇的，而他的决定也不会容许谁改变，而且叶瑾的耐力是非常好的，这一等就是几年。终于，今天，让他等到了。
　　“亲爱的，你终于嫁人了。”辛未对着莫嘉颜眉开眼笑。辛未在两年前结了婚，现在有了个小孩已经一岁多了，粉嘟嘟的，很可爱。
　　“终于？”莫嘉颜拿眼睛斜着看她，“怎么，我没人要啊？”
　　“没有啊，说你眼光高，终于选中一个极品了。我本来以为你会先结婚的，想当你的伴娘也没办法了。”辛未始终对这个念念不忘。
　　“那是你的问题。”莫嘉颜笑。辛未从初中起就开始想白马王子，天天嘀咕说要谈一个惊天动地的恋爱。还幻想说等莫嘉颜结婚后还去向她请教爱情问题。可是，八年，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的，不是么？
　　“听说你辞职了是不是？”辛未突然想起来今天在办公室听到的八卦，“要当专职太太？那我一个人不是太无聊？”辛未和莫嘉颜原本都在一家公司当建筑设计师。
　　“我没那么大理想，准备回去读博。”莫嘉颜靠在座椅上，回想起近几年里在社会上的经历，感觉有些累。叶瑾说的对，她的性格并不适合复杂社会，单纯的她经历不来那些勾心斗角。本来莫嘉颜并不承认，可是在磨光了所有的棱角之后，她决定还是回到校园，回到那个纯粹的校园。在学校里的日子才是最美好的。

　　没想到八年后回国等待自己的竟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手上是火红的婚礼请柬，夏凌风定定得看着新娘的后面写着莫嘉颜的名字。手不自觉地握紧。本来他就决定八年后就回国的，所以说莫言希的那个喜帖其实只是顺水推舟。不过效果是非常好的，成功地激出了夏凌风内心里的所有真实的情感。
　　八年，感情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淡，反而更加浓烈。
　　隔着人群，夏凌风可以看见莫嘉颜穿着白色的婚纱，小鸟依人的靠在身边人的身上。眉眼中有温柔的笑意。
　　“来了？”看到夏凌风，莫言希走到他身边，算打了个招呼。
　　“嗯。”夏凌风点了点头，端起身边的一杯酒，喝了一点，眼神却依然凝视着远处的莫嘉颜。
　　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莫嘉颜抬眼就看到了夏凌风。
　　视线在空气中相遇。莫嘉颜只是笑了笑，然后就移开视线。那是让夏凌风陌生的笑容，以前的莫嘉颜，笑容是灿烂的，阳光的，每次笑的时候总会露出洁白的牙齿，没少被笑过“替高露洁做广告”。而现在，这些都不存在了。
　　而从她眼神里读出的意思，和夏凌风第一次看见莫嘉颜的时候是一样的——是再见么？
　　只听“喀嚓”一声，是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是莫言希的声音，“夏凌风……”
　　莫嘉颜心里扑通一下，抬了头，直视着夏凌风。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将眼光扫向他，包括刚才的突然相遇，不在她预期内的那次。
　　晶亮透明的欧式高脚杯就碎在夏凌风的手中，淋漓破碎，那酒在他面前的雪白桌面上晕成一滩，说不出的狼迹。已有一些细小的玻璃刺进了肉里，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不多，应该伤得不深，但依旧红的很触目心惊。他竟神色自若，仿佛伤到的是别人，与他无任何关系。眼光竟看着莫嘉颜，四目相对，只短短的一秒，或者连一秒也不到的时间。莫嘉颜又已经移开了。夏凌风眼里深邃却似乎有火光闪烁的。不过一切早与莫嘉颜已无关了，她不必探究。
　　莫言希带着夏凌风离开喜筵去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夏凌风觉得没什么必要再进去也就借故离开了。
　　“你能开车么？要不要我送你？”看着夏凌风的状态，莫言希明显是不放心。
　　“不用。”夏凌风轻笑了一声，他刚才才沾了一点点酒，现在，还清醒的很。
　　车开得很快，窗户没有关，冷冷的风扑面。受伤了左手握得很紧，简单包扎的纱布又有血迹渗出，但丝毫没有引起夏凌风的关注。
　　原本三十分钟的路程竟然只开了十分钟，再过了五分钟，那盏熄灭了八年的灯光再次亮了起来。
　　夏凌风疲惫的倒在客厅的沙发上，伸手拿了一根烟点燃。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沾染这个东西，当时对这些总是嗤之以鼻，但现在却觉得烟真是个好东西，在现在这样一个时候还让自己有事可以做。顷刻间，烟雾缭绕。
　　夏凌风就这样躺在沙发上，回想着八年前和莫嘉颜在一起的日子。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第一次一起上课，第一次约会，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和第一次亲吻……记忆力那么多第一次，本来以为就可以这样牵着手一起走到永久的，结果却是莫嘉颜结婚了，新郎，呵，不是他。
　　突然觉得房间的灯光格外刺眼，右手横在眼前，挡住了些光线。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手自然的下垂。无意间碰到了颈间的挂饰。
　　那是八年前，夏凌风离开时莫嘉颜送的。他把它系在脖子上，放在那个最靠近心脏的地方，八年，一直在那里。
　　突然觉得可笑，伸手把那个挂饰取了下来，随意的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夏凌风从来不知道原来沉默也如此让人受伤。坐起来，眼神不经意飘过落在地上的那个挂饰。原本链子的下端系了一个金属的小球，现在小球却裂开了，露出一点点白色。
　　夏凌风走进，拾起，打开，是一张纸条。
　　因为保存的完好，虽然经历了八年，莫嘉颜娟秀的字迹还看得很清楚。上面是两行，一共十六个字。可是夏凌风却像看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手不自觉抖动，纸条掉落在地板上，无声无息。
　　那十六个字依旧清晰：等你不长，七年为止；
　　忘你不长，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