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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寒夜多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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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投下清冷的影子。
沙漠铺上了一层皎皎银纱。
月光下,拉长了两道影子。
一人笑意悠然,一人眉目冷肃。
笑意悠然的是沈浪,眉目冷肃的是雷连阵。
他们仿佛在用目光做着无声的对峙。
仿佛来自天地间最最深刻的对视,又仿佛不经意间的目光相撞。
沈浪一袭洗旧的青灰色长衫迎风飘荡,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洒脱不羁的笑意,落拓而慵懒,落寞而不羁,一股江湖浪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风清月白,大漠薄纱般清透的月色下,雷连阵一袭墨绿衣衫迎风招展,剑眉深锁,火炬般炯炯有神的瞳孔微微收缩着,潇洒不羁的脸上透出一股凌厉之气。
也许是被沈浪的微笑感染了,也许是出于客套,雷连阵也报以轻轻一笑。他平时一向不怒自威,但一笑起来却又恣意从容,有着世家公子的客套和年轻人的朝气,落落大方,令人只觉当浮一大白。
沈浪的腰间,系着一把普通的铁剑,看似毫不起眼,但在他的身上,却又让人不容小觑,令人心觉他并非高高在上的冷面大侠,而又心生敬畏。现在,他是名人,他的剑再普通,也是把名剑。不是人拿了名剑而成为了名人,而是名人拿的剑成为了名剑,是人的威望赋予了剑之声明。但无论成名与否,对沈浪都别无二致,他向来是淡泊名利不拘小节之人。
自打知道沈浪以来,以往几次只是匆匆照面,这是雷连阵第一次如此认真打量沈浪,不是猎豹在打量猎物,而是猎豹在打量另一只猎豹,提防、谨慎。沈浪于他而言,是真正的对手,只有旗鼓相当的人才能堪称对手。
“夜凉如水,沈兄怎生还未就寝?”雷连阵打破沉默。
“如此月色,错过了岂非可惜。”沈浪缓缓道。
“好雅兴。”雷连阵道。
“雷兄为何还未入眠?”沈浪道。
“大帐里太闷,出来透透气。”雷连阵道。
“那便一同赏月罢,”沈浪抬头望天,悠悠吟道,“举头望明月,对饮成三人。”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雷连阵一招手,离他不远处的随从便心领神会,很快拿来了一坛酒。
雷连阵把酒杯递到沈浪手中,道,“此去沙漠,一路还望沈兄多多相助,雷某感激不尽。”
沈浪落落大方地与雷连阵一碰杯,道:“雷少主勿需客套,大家互相帮助,还望回去之后,雷兄莫要忘了事前允诺才是。”他指的是西门小羽和赵月光身上的北斗七星,若事成之后,雷连阵回去便为他们解开那一身七星甲胄。
“那是自然。”雷连阵道,“莫非沈兄信不过我?”
“自然是信得过你,才会跟你来沙漠。”沈浪微笑道,“世家子弟之中,唯有雷兄让沈某钦佩。”
“彼此彼此。”雷连阵道,“你是君子,我亦敬重你。”
二人又干了一大杯。这杯子广口白壁,的确很大。
“哈哈哈,君子可交之。”雷连阵道。
“那小人呢?”沈浪道。
“小人必防之。”雷连阵道。
“言之有理。”沈浪微笑着与雷连阵碰杯。
沈浪说的是实话,雷连阵说的也是实话。
君子之交淡如水,君子之言坦荡荡。
雷连阵想,他们未必不能成为朋友,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利益得当,就会站在一起。
“好一句君子可交之,小人必防之。”此时空旷的沙海之上,忽然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王怜花一袭清雅白衣,在月光下如雾如雪,猎猎迎风,说不出的清爽怡人。
他一步步走近,笑意融融道:“那,像我这样的人呢,雷少主是交还是防?”
他这句话风轻云淡,却又隐隐透着迫人之意,话里有话,他虽是笑着说的,但他这人平素笑里藏刀,从不表露真正喜怒,笑容可掬,手段毒辣,个性残忍,令人捉摸不透。
雷连阵却不假思索,直率坦诚答道:“像王公子这样亦正亦邪声名在外的小魔头,自然得防之。”
王怜花对沈浪道:“沈浪,我是你的朋友么?”
沈浪道:“历经生死,患难与共,自当是朋友。”
王怜花道:“你是君子,我是小人,怎么会是朋友呢?”
沈浪道:“朋友不分正邪,真小人远比伪君子要可爱许多。”
王怜花道:“雷兄这样高明的人都得防着我,却不知你防不防我?”
“你这样的人总是出其不意,令人防不胜防,防与不防,又有何区别?”沈浪握着空了的酒杯,掂了掂道,“你若真心当我是朋友,我自然不必防你,你若不把我当朋友,自然防不胜防。”
沈浪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甚是高明,一来夸赞了王怜花的本领,二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三来把问题又抛给了王怜花。
王怜花嘴角一扬,道:“我自然当你是朋友。”
雷连阵看着沈浪王怜花,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一闪即使,不由觉得这两人,很有意思。
雷连阵又命人搬来了一坛好酒,三人月下畅饮,谈天说地。
无论是沈浪、王怜花,还是唐非、赵月光、熊猫儿、慕轻离,这一票江湖儿女,雷连阵与他们都没有深仇大恨,只是利益不同,站在的地方不同而已。虽无仇怨,却也用计胁迫了他们来到大漠,有了嫌隙。
如若,他不是雷家的人,会不会不一样,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一群狐朋狗友拉帮结派,浪迹天涯,海阔天空。他自小生长于雷家,从未真正离开过,世界之大,他也未曾自己去好好看过,那些路过的旖旎风景,不是他的游迹,只是他执行任务的必经之路,那些形形色色有趣的人,也不是他的朋友,只是他达到目的的过客。
他忽然感到有些莫名的孤独,他又想起了他的大哥雷健,但雷健已经死了。雷健走的时候,雷连阵没有掉一滴眼泪,也许是因为那天阳光前所未有的刺眼让他酝酿不了感情,铺天盖地的金色阳光照射着雷健苍白的面容,晃得雷连阵有些轻微的目眩,他只觉得,哥哥很累,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雷连阵突然长身而起,阔步流星走出了那个庄严肃穆的院子,身后白茫茫的一片也罢,或真或假的哭声也罢,他想,都与他无关。
他觉得每天保持一个愉悦的心情是一个刀头舔血的江湖中人最大的幸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自己都不确定哪天会死于非命,死在谁人手中,死掉的时候身上会插着什么样的武器。这个理念,是他死去的大哥雷健交给他的,雷健用死亡来向他诉说了这么个看似普通但却很重要的真理。
想到雷健,雷连阵也会想起龙卷风,亦或说看到龙卷风的时候,他经常会想起雷健。雷健和龙卷风,倒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他们的笑,像是一朵开在悬崖上的荆棘之花,虽有重重的刺围绕裹挟着,但却还是温暖的。他们都是出身卑微的同类人,都小心翼翼地活着,用强势的外表和武功来装裱自己,名利权势是他们最大的安全感。
雷连阵要卷土重来,要权要势,就得依附权势,如今,他依附的靠山是雷连阵。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
月残,酒尽。众人各自回帐。
“里面还是外面?”王怜花道。
“什么里面外面?”沈浪道。
“这里只有一个帐篷,一张床,我问你睡里面还是外面?”王怜花道。
“里面罢,我怕王公子半夜不慎一脚把我踹下床去。”沈浪道。
“哎,那我就勉为其难睡外面吧,免得沈大侠半夜自己滚下床,我在外面,正好能阻你一阻。”王怜花也调侃道。
二人一里一外,各自躺到床上,沈浪呼吸均匀,渐渐入眠,无论什么境地,沈浪都能尽量让自己养精蓄锐,保持最佳状态,蓄势待发。
但王怜花可没这么快安分下来去找周公,他转了个身,那床不甚宽敞,二人已是堪堪并肩而躺,他这一扭,便把被子卷去一大半,二人只隔着一柄剑宽的距离,所有被子里的热气,也都被他带了去,沈浪只觉阵阵凉意沁人心脾。
沈浪睡得快,醒得也快,像他这样的江湖中人,连睡觉都时刻保持着警惕,随时都会醒来,因为身处江湖,随时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防不胜防。
沈浪皱了皱眉,继续装睡,一手抓着被子,圆滑而自然地往里一转身,一兜一卷,把被子卷了过去,王怜花便只剩一个被角,得不偿失。
王怜花岂会甘心吃亏,可无论他怎么拉拽拖扯,那被子却始终稳如泰山,紧紧压在沈浪身下,纹丝不动。
于是,王怜花便也一转身,往里面挤去,蜷缩在剩下的被子内,大大方方地搂住了背对着他的沈浪,如同搂住了一床温暖的被子。
如此大的动静,沈浪却也能忍,仍旧自顾自地呼吸均匀,渐入佳境。
王怜花心道,好你个沈浪,沈浪啊沈浪,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样也能睡?若此时抱着你的是朱七七白飞飞,亦或是其他美丽的女子,你也会如此镇定自若地安睡?
他正这样想着,哪知沈浪猝不及防地一翻身,王怜花措手不及,第一反应只得立马往外退去,这一退,便一屁股滚落地上。
这是他人生头一遭被人挤下床去,他这辈子,只有他把女人踹下床,哪有被人逼下床的份,且还是个男人。他知道沈浪的性子,他更知道,一个装睡的人,是如何也叫唤不醒的。
他不由失声笑了笑,这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实在是没意思,睡又睡不了,睡前喝的酒多,此时尿意上涌,他便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到外面寻个地方小解。
王怜花解决完毕,正四处溜达,残月的余晖投射在大漠中,朦朦胧胧,给人一种如在梦境之感。远处一抹浅蓝的影子映在白色的帐篷外,鬼鬼祟祟。
王怜花嘴角含笑,他刚接近那一抹蓝色,那人便一溜烟逃走了,警觉性不输他王怜花,王怜花紧随其后,半盏茶功夫不到,便在远处一个沙丘处拦住了那人。
“唐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趴在慕姑娘的帐篷外,意欲何为哪?”王怜花直截了当问道。
“那王公子大半夜不睡觉,跟着我,又是意欲何为?”唐执反问道。
王怜花邪魅一笑,暧昧道:“自打宁府里与姑娘初遇,第一眼见到姑娘起,王某便再也忘不了,姑娘的身影于眼里心里,挥之不去,在下时时刻刻惦记着。”
“王公子真是嘴甜。”唐执也笑道,“不愧是阅览群芳的风月老手,每次都说得如此动听动情,连我听着也快信了。”
“在下一片痴心,日月可鉴哪。”王怜花道。
唐执不屑地嗤笑道:“这种鬼话,王公子对那慕轻离,恐怕说的也不少罢,连她都不信的东西,我更不会信。”
“呵,连她也不信的东西。”王怜花眼睛亮亮地转,道,“看来唐姑娘跟慕姑娘纠葛不浅哪。其实在下心里一直有疑问,你们……”
“告诉你也无妨,免得她添油加醋到处宣扬的故事跟事实不一样,她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唐执负手而立道,“你可听过铁扇翩翩南宫扇?”
“自然是听闻过的,当年南宫世家大公子南宫扇,不知倾倒过多少情窦初开的姑娘,曾是多少春闺的梦中人,好像全天下的豆蔻少女,都知道有把风景绝色的铁面山水扇,都想有一天能有幸得见这扇子的主人,这其中应该也包括唐姑娘吧。”王怜花的眼中映出一轮下沉的残月与氤氲的暮云,“哈哈哈哈,难怪唐姑娘对在下不屑一顾。”
说到南宫扇这几个字,唐执的嘴角微微上扬,爬上了如春风吹开花蕾般绽放如蜜的笑意。
佳公子,南宫扇。铁扇的张开,犹如孔雀的开屏,优雅而优美,遗世而独立。
每个人都有懵懂皎洁的青葱年少,都渴望与心中神仙似的人物有一段不负韶华的缘分。那一年的唐执,还是个情丝萌动的女孩,还没有带刺,也没有“蓝刺儿”这个外号。
上天垂怜,在一次江湖行动中,唐执幸运地邂逅了她倾慕的人。
春天,江南,少年男女。
美丽的邂逅,一见,倾心。
风月无边,折一枝垂杨柳,摇一尾乌篷船,沉醉在江南旖旎如梦的水乡里。
那个春天,江南所有的花都不约而同开了,每一朵都绚烂无比,唐执每天都笑颜如花,她整颗心亦如春花般烂漫。
可惜,这一段还需趁热打铁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情感,还未山盟海誓便已夭折。
因为南宫扇,遇到了慕轻离。
南宫公子的铁面山水扇,最终没有躲过慕轻离的萤火烈焰掌。
铁制的扇子,遇上炙热火烧的凌冽一掌,注定要输,输得一败涂地。
那把铁面山水扇,在火焰般的掌法下,融化了,后果可想而知。
慕轻离斩断了无数少女的春梦,其中最无辜的就属唐执,她的一生幸福就此毁于慕轻离之手,她如何甘心,她又气又恨,无以复加。
有人曾说,当年南宫扇并非打不过慕轻离,而是看她一介女流让着她;也有人说,在慕轻离面纱于打斗中被风吹落的一刹那,惊艳了南宫扇,所以,他分神了,迟疑了;有人说,南宫扇本不至死,慕轻离之所以杀他,是因为他对慕轻离不敬;还有人说,慕轻离得知南宫扇心有所属,得不到的东西就干脆毁了他,也绝不让别人得到;更有人说,南宫扇选择的是美貌不如慕轻离的唐执,这让慕轻离心理极大不平衡,是以起了杀心。还有人说……
无论如何众说纷纭,唐执只看到一点,是慕轻离杀了她的心上人,她一定要报仇。自那天起,她便四处探听慕轻离的消息行踪,天南地北追杀她。
然而,最令唐执气愤和无法接受的是,慕轻离给她的说法是,与人打赌跟南宫扇比武,失手误杀了南宫扇。而当年那一场比武的赌注却是一坛杭州醉仙坊的桃花酿,虽然醉仙坊的桃花酿千金难求,但堂堂钟鸣鼎食的南宫世家大公子的性命,却只值一坛桃花酿?!区区一坛桃花酿,就买断了无数少女的春梦,实在是可气可叹又可笑。
王怜花若有所思,问道:“我也不信,南宫扇只值一坛桃花酿,但唐姑娘,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堂堂武林世家的大公子死在了一个小丫头之手,为何他们却不予追究而让她逍遥法外,最有资格追究慕轻离的不应该是南宫世家么?”
唐执道:“因着是有比武之约在先,当年又恰逢武林大会前夕,风云际会,是以有诸多门派长老作为见证者,就连南宫世家二公子三公子和五小姐都在,是以南宫世家碍于颜面也只得认了,不予追究。”
“我虽不知当年你与南宫公子这一段情事,但当年他风头正盛,这一段惨案,我亦是听闻过的,我还听过另一种说法,”王怜花顿了顿,道,“这其实是南宫家某些子弟为争夺家族财产地位,而勾结慕轻离害死了南宫扇,而某些子弟,说不定就包括当时在场的三位。是以,南宫世家这个不予追究自然大有内幕,没那么简单。”
唐执嘴角露出一抹无奈苦笑,道:“这个说法,我何曾没听过,可是,我一介女流,要如何跟整个南宫世家相抗衡,这岂非蜉蝣撼大树,自不量力?再者,我也没有任何指控他们的证据,根本师出无名,没有任何理由追究他们,武林上也不会有任何人支持我的。”
王怜花挑眉一笑,道:“柿子就该挑软的捏,于是,心有不甘又找不到出气筒的你,就只能纠缠慕姑娘?”
被人说破了心事,唐执银牙一咬,握紧了拳头道,“王怜花,你……”
王怜花却笑容可掬道:“哎,唐姑娘莫要生气,王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帮姑娘。”
“帮我?你到底什么意思?”唐执道。
“我听闻最近唐门不太平,大家各怀鬼胎正四分五裂争权夺势,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谁都有机会夺得门主之位,”王怜花目光灼灼,看着唐执,道,“我看你对那唐京华,亦是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你难道甘心永远屈居人下?只要你夺得唐门门主之位,又何妨不能与南宫世家相抗衡?”
唐执紧握着的拳头渐渐松了,眼睛一亮,道:“听王公子的意思,莫非是想帮我夺取唐门门主之位?”
“只要姑娘肯与我合作,我不但可以助你夺得唐门,这次沙漠寻宝,还能助你夺得宝藏。”王怜花的话,充满了不可抗拒的诱惑,“想要夺权,首先得有钱,有了钱,才能招兵买马,成功了才能有权有势呼风唤雨,人生苦短,不放手一搏赌一把怎知输赢?”
唐执的眼睛开始变得亮晶晶的,像盛着月夜里一汪露水,露水荡漾着一圈涟漪,唐执略微不解地问道:“听闻你王怜花从来不做赔本买卖,你帮我,到底为的什么?”
王怜花的眼中闪着狐狸的狡黠,仿佛恰逢年关的小孩子在憧憬玩具与压岁钱,悠悠道:“常言道,乱世出豪杰,纷乱的江湖里许多条条框框都毫无效用甚至荡然无存,越没有束缚便越容易施展拳脚,这样才好玩。世人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自古风水轮流转,这江湖武林也该换换新鲜血液了。”
“那你这盘棋,玩得可真够大的。”唐执道。
“哈哈哈哈,那唐姑娘可愿陪我玩上一玩?”王怜花道。
“哈哈哈哈,但愿一试。”唐执也笑道,“你说的对,人生苦短,机会难寻,不放手一搏赌一把怎知输赢?”
残月已完全西坠,天光暗淡。
两道身影如两只归鸟,各自回巢。
王怜花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帐篷,沈浪又裹着被子滚到了里面。王怜花虽轻轻皱眉,却还是脱了靴子,挤上了剩下的小半张床位,背靠着沈浪,合衣而眠。
沈浪的背挨着王怜花的背,传来阵阵暖意,莫名使人心安。
也不知此刻的沈浪,到底是真睡还是装睡,不过王怜花知道,沈浪远比他警醒机智,运气也比他好,武功还比他高强,能睡在沈大侠身边,可比睡在皇宫大内安全得多。
皇城里也常有武林高手来串门,王怜花也去串过那么一两次,想起陈年旧事,他不禁好笑,陷入回忆之中,想着想着,便渐入梦境。
帐篷外,沙海连绵,沙丘蜿蜒,如无数青灰色的兽脊匍匐在苍茫夜色中。
天高地阔,星罗棋布的帐篷如沙海一粟,沉寂在泼墨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