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初入大漠 ...
-
热。
烦。
又热又烦。
风很大,沙也很大。
风沙不时席卷翻吹,铺天盖地。
大漠的太阳毒辣辣地高悬中天,驼铃声有气无力地闷响,骆驼颓步前行,沙海一望无垠。
车队仿佛是爬行的蚂蚁,慢慢往前踱步,车里的人倒是平静。
沙漠地势本就复杂多变,沙丘随风移动,一天数变。自上次百年难遇的龙卷风暴之后,这漫漫黄沙茫茫大漠更是面目全非,即使有地图在手,雷连阵他们也难以找到藏宝地,找到了他也不一定能够破开里边的机关陷阱得到那些金银财宝和武功秘籍,只有赵月光才能给他带路。而现在,有赵月光带路,又有了沈浪、王怜花、唐非等一干武林高手相助,他可谓是如虎添翼。
再次回到大漠,龙祁心中五味杂陈,感慨颇多,这里有他的童年,他成长的回忆,他曾经的辉煌,他的心血……
“在想何事?”雷连阵把水囊递给龙祁,道,“喝口水罢。过去的都无法重来,只有找到宝藏,东山再起。”
龙祁接过水囊,道:“雷少主说的极是,只要有了钱,卷土重来,指日可待。”
龙祁看着车队最前悠闲带路的赵月光,又道:“不知这小子会耍什么花样。”
雷连阵道:“你们不是故交么,你应该很了解他。”
龙祁摇了摇头,道:“儿时的交情算不得什么,人总是会成长,会变的。”
雷连阵道:“也是,不过他们当中最需要防的并非赵月光这小子,而是那个沉寂内敛、不爱出风头,但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沈浪。”
龙祁道:“你说的对。”
雷连阵对一个玄衣劲装、脸色白皙的手下道:“如此龟速何时才能赶到目的地,传令下去,加速前行。”
那玄衣手下大声回应道:“是,少主!”
一搭一搭摇晃的车里,一根枯草也一搭一搭有节奏的随之摇摆,枯草正刁在一个人的嘴里,那人正半躺着闭目养神,一副悠哉模样。
一只手把那截枯草扒了下来,继而一个声音道:“我说沈兄,这都两天了,怎生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
沈浪却也不恼,睁开眼睛,对王怜花道:“怎的,王兄等不及了?”
王怜花道:“沈兄倒是沉得住气儿。”
王怜花心道,他亲手放出的一百只鸽子不可能打了水漂的,就算被人拦截,也总会有几只漏网之鱼,那可是一百只会飞的鸽子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人见钱眼开,一拨人又吸引另外一拨人前来,况且这视眼开阔一马平川的沙漠之上绝难掩藏行迹,岂会没有一点儿动静。就算他们扮作行路的商旅这一路上也总该遇上一两个不是,他们行了两天的路程,再远就难追上了。
沈浪一派风轻云淡道:“既来之,则安之。”
“难道我们真要为雷连阵他们寻宝之路保驾护航?”王怜花斜眼从车帘的缝隙往外瞄了一眼,低声道,“唐非,这么块大肥肉让雷连阵独吞了,然后他又去灭你唐家,春风得意趁热打铁,再一举夺得中原武林,我们岂非是助纣为虐?”
唐非道:“独吞?你莫忘了这不有几个唐门叛逆唐执和唐京华等人一同前往么,到时候且看他们两股势力是否会两虎相争,我们好渔翁得利,还有唐家内乱别的势力,也不知几方势力谁才能笑到最后,这未尝不是一出精彩的好戏,我们只要看着便是。”
“唐兄言之有理。”沈浪微笑道,“恐怕我们回去就能见着这一出好戏。”
王怜花道:“唐兄和沈兄倒是默契相投。”
沈浪道:“我倒是也想与王兄默契,可王兄却总不肯给我机会。”
王怜花满脸堆笑道:“给,我岂会不给?”
王怜花想搅动这武林风云,可有人总是不让他如意,但他偏偏是个不服输的主儿,这沈浪如今跟他亦敌亦友,但即便是朋友,他岂能样样输他,他不由得暗自咬了咬牙。沈浪越是安之若泰处变不惊,他就越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一定是沈浪在背后捣鬼!沈浪越是风轻云淡不与人争,他就越是想要与之一争高下。
唐非道:“如今朱姑娘倒是解除危难安全送回家了,可王兄你莫要忘了,你那未来的宝贝小徒弟西门小羽和你的表弟赵月光现在正绑着‘北斗七星’呢,就算你和赵月光两人不对付,你不在乎赵月光的命,也不会对这心爱的小徒弟置之不理罢。雷连阵若能活着回来,在家里等着我们的西门小羽便可以脱下那一身要命的七星甲胄,否则,他便殉葬罢,我劝你还是莫要动那许多花花肠子的好。”
王怜花道:“那‘北斗七星’你我若联手,少则一两月,多则一年半载,也能解开。”
唐非道:“同你联手不是问题,慕姑娘的病你我不也联手治好了?关键是雷连阵不会给我们时间和机会。”
王怜花道:“机会是自己创造的,若我们能挟制住雷连阵……”
沈浪道:“雷连阵不是省油的灯,我们也只能是见机行事。”
车厢内的熊猫儿翻了个身,嘟囔道:“吵死了,还让不让午睡了。”
王怜花瞥了他一眼道:“这只瘟猫倒是能吃能睡。”
沈浪道:“心无邪念,自然能吃能睡。”
王怜花当下眼睛轱辘一转,捡起先前从沈浪嘴里扒下来的枯草,正要去逗弄熊猫儿,但此刻,他的手却不能动弹,因为他的手被另一只手钳制住了,这只手结实有力,表达着坚定有理的意图。
“你且莫要闹了,就让他睡个安稳觉罢,我们白天精神,晚上得困,猫儿白天睡,晚上他这双猫眼就得睁着,我们当中若无日夜执勤,怎么见机行事制住雷连阵反败为胜。”唐非双手环胸道。
唐非的口,说出了沈浪要说的话,沈浪的手,做出了唐非要做的事。殊途同归,他们都阻止了王怜花的举动。
他们总是这样恰到好处,默契而又从容。
王怜花忽然有点儿生气,他气的不是沈浪和唐非阻止他对熊猫儿弄鬼,而是他们这种该死的默契,这种氛围就好像在说,他们是大侠,只有他王怜花是阴险小人,与他们格格不入。
王怜花心知,沈浪和唐非定是有事情瞒着自己,他们绝不会让自己顺心如意,大侠岂会助纣为虐陪着魔头作恶多端?但他们都默契地守口如瓶,王怜花也实在是想不出他们耍的到底是什么花样,只能见机行事,拭目以待。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会想起那个与他不对付的表弟赵月光,想他与唐非这般亲近,唐非不可能不告诉他点什么,这小月饼虽然嘴也硬得很,但他们毕竟是一家人,他了解他的脾性,从他口中旁敲侧击套些话,也未尝不可能。
王怜花甩开沈浪的手,斜他一眼,调侃道:“我又不是小娘子,沈兄拉得这么紧作甚。”
沈浪笑道:“你若是小娘子,我何止是拉你的手。”
王怜花笑道:“我若是有个妹妹,也一定会劝她远离你。”
沈浪道:“为何?”
王怜花道:“因为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适合娶老婆,哪个姑娘跟了你,都会倒霉透顶的。”
沈浪道:“说的倒是,我也觉得,我不适合娶老婆,反倒跟一群狐朋狗友一块更自在,男人嘛,两肋插刀,不怕被连累,女人实在是麻烦的东西。”
王怜花道:“你现在觉悟还不迟。”
王怜花又道:“你若早明白这个道理,从白飞飞到朱七七,就不会造那么多孽遭那么多罪了。”
沈浪笑而不语。
王怜花一揽袍,如一只蚂蚱利落跳出了车厢,径直往最前头赵月光的那个车厢走去。
车厢内,王怜花翩翩摇着扇子。
“我的好表哥,也给我扇几下,这天儿热得紧。”赵月光不客气道。
王怜花倒也不摆谱,给赵月光扇了起来。
“表哥有话不妨直说。”赵月光道。
“知我者莫若表弟,”王怜花嘴角含笑,附在赵月光耳边,道,“你可知,沈浪、唐非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不知,就算知晓也不会告诉你。”赵月光懒洋洋道。
王怜花轻笑道:“唐非跟你这般要好,岂会不告诉你。”
赵月光道:“沈大侠宅心仁厚,就算有计划,要逃跑,也会捎带着我们,既然他们不告诉我,就说明我没有知晓的必要。怎么,表哥想套我的话?”
王怜花折扇一收,道:“呵,表弟早有提防,看来,我也别打算套你的话了。”
赵月光轻笑道:“还是表哥有自知之明。”
王怜花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知道没有结果,自然也不会白费力气给赵月光摇扇子。
赵月光抬头看前方,骆驼颓步前行,沙海一望无垠。
此时,除了驼铃声有气无力的闷响,还夹着着激烈的打斗声。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王怜花,王怜花已兔子般轻快窜出了车厢。
车队停止了前行,风沙仍在继续。
蜿蜒的车影、人影矗立在黄沙上,如盘恒的长龙。
激烈的打斗已经停止,停在了漫漫风沙中。
唐执和慕轻离定定站着,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有消停。
她们对视,对峙,眼中有灼灼光芒,隐隐跳跃。
地上躺着唐执的镖和慕轻离的剑。
她们中间站了一个男人——雷连阵。
雷连阵的气势亦是不容小觑的,二女的剑拔弩张只得无可奈何。
王怜花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唐非、沈浪、赵月光等人也从车厢内望过来。
“阿执,以大局为重,别忘了我们此行目的,你且莫要闹了,回去罢。”唐京华道。
唐执明白,自己不能太冲动,无论是雷连阵、龙祁,还是唐京华他们,都会阻止这样的事情,来日方长,要报仇雪恨,机会多的是。
“哼。”唐执敛眉,悻悻走了。
王怜花把慕轻离的剑捡了起来,递给她,笑意融融道:“慕姑娘,给。”
“谢谢。”慕轻离瞥他一眼,接过剑道。
“不客气。”王怜花直勾勾看着慕轻离,手扶上她的额,轻轻撩开她遮眼的碎发道,“你与唐姑娘,到底有何过节,不妨道来听听,我给你出头。”
慕轻离推开他的手,眼里射过一道光,扯起一个不屑的笑,道:“不劳王公子费心!”
王怜花眼带讥诮,笑道:“怎生不劳我费心,你可是我未来的娘子呀,莫要忘了我们有婚约在身。”
慕轻离忽然想起来当日应付王怜花的戏言,若是唐非和王怜花联手医治好了她的病,就嫁与他们,这王怜花却不依不饶,这时候把这茬儿给抬出来。心中又暗自鄙视和好笑,这王怜花本就是这样的纨绔子弟,现在沙漠之中,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由得他过过嘴瘾。
慕轻离便也笑若春风道:“你与唐公子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到时候我们仨一起风风光光地成亲,王公子此行可得好好保重性命活着回去才好。”
王怜花道:“姑娘说的是,我们都得好好保重,活着回去。”
各人都回到各自的马车中,车队继续蜿蜒前行。
车厢里,唐执的脸冷若冰霜地端着,如随时都会发生雪崩的山。唐烟云坐在旁边只觉郁闷,尽量不招惹她。他知道她受了气,憋着气的女人一向是可怕的。唐执是他的上司,也是他的师姐,他尊重她,同样也敬畏她。
唐执行事狠辣,人称“蓝刺儿”。在唐门中司家法、掌奖罚。一向铁面无私秉公执法,甚至大义灭亲一举击杀了自己亲叔叔一家三口。虽是同门,可这样的女人,他不得不敬而远之,尽管唐执和唐京华都是他的上司,他对唐执是尊敬,对唐京华是敬爱。虽然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相比之下,唐京华和他的感情就要好很多,他是唐家旁系子弟,父母早逝,在唐家没什么地位,受到同门排挤和欺负,唐京华给予了他大哥哥的关照,正因着这些关照,他才能活到现在。
唐门子弟自打生下来,就已被安排好了命运,就连婚姻都是被安排好的,许多人纵使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一生一世亦未曾离开唐家堡一步,不出家门便是不断地练功,创暗器,造毒药,设疑阵,准备接受任务去攻打世仇雷家,去逐鹿中原武林,在一辈子的准备中渐渐老死。也有许多人,武功有所成后便来回穿梭于江湖与唐家堡之间,一生便是奔波劳碌,执行任务,伏击追杀,来去匆匆,连死也死在外面。
还有些人,还在孩童时期便被送出唐家堡,隐藏于人海,卧底江湖。他活了十八年,但却都不是为自己而活。八岁时他被送出唐家堡,湮没于人海,换了新的身份,卧底江湖,他做了十年王怜花的手下,如若上头始终没有命令,便做一辈子有名无实的卧底,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当自己不是唐门中人,与家族断绝往来,或者可以说是一辈子逍遥自在,过另一种人生,如此就不会泄露半点行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若上头突然有了命令,那么,他之前的人生便已经结束,而他的卧底生涯才刚刚开始。而当一个卧底的身份被揭穿,那么,他的卧底生涯也正好被终结。后来唐门的人来把他救走,回唐门又能干什么呢,接受新的任务,刺杀追击,继续与世仇雷家纠缠痴斗?
无论在王家还是唐家,他都不是为自己而活,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为自己活一次,而他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日他被王怜花沈浪他们揭穿,任务失败,还被擒住,一个失败的卧底,下场要么是死,要么是回唐门接受残酷的处罚。正是唐京华,为他拦下了同门的异议,给了他将功补过的机会,让他一同来沙漠寻宝。
望着窗外广阔无垠的万里黄沙,风与沙铺天盖地的互相追逐,太阳依旧火热地把风晒暖,把沙灼热,他忽然想明白了,他活着,是为了报恩,报答唐京华。此刻,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但这份感恩,他只能埋在心底。此行沙漠寻宝,危机重重,正是他报恩的机会,就算是死,他也要奋不顾身地冲在唐京华前面。
点滴之恩,涌泉相报。不同于女子的报恩,动不动就以身相许,这正是男人之间的报恩,以命相报,正如士为知己者死,两肋插刀,无怨无悔。
听着车轮摩擦沙子有节奏的索索声,唐烟云的嘴边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如春风轻吹,却能让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但这笑在唐执的眼里,是那么的刺眼,此时的唐执,看谁都不顺眼。
“我今天刚出了糗,你这是在笑话我么?”唐执不冷不热道,声音依旧婉转动听。
唐烟云回过神来,道:“师姐,我不敢。”
“那你到底在笑什么?”唐执瞪眼道。
“一路枯燥,只是突然想起了好笑的事而已。”唐烟云道。
“哦,你倒是会苦中作乐,到底是何事不妨大方道来,让我也欢喜一下。”唐执依旧不依不饶。
“这……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笑什么。”唐烟云道。
不知道在笑什么,那就是在笑唐执了。唐执感到自己被人嘲笑了,还是自己的同门,自己的手下,不由觉得怒从心起,冷若冰霜的脸上,荡起一丝玩味的笑,这冰山做的美人,终于要雪崩冰裂了。
唐执的手快若惊鸿,还没等唐烟云反应过来,就已捏住了他的脖子,如捏住一只飞镖那般,随时准备发难。适时突然,唐烟云毫无准备,再者若论武功,他本就不是唐执对手。他卧底江湖十载,一直都在王怜花家做手下,于武功一道,自然没有被唐门专门培养训练的唐执高。
“说,你到底在笑什么?”唐执的手又紧了紧。
唐烟云的浓眉大眼里满是倔强和不屑,骄傲的倔强,清冷的不屑。
唐执讨厌他这种表情,这种倔强与不屑,使她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她忽然想到了慕轻离,杀了她的情郎,面对她天南地北的追杀,也是这种表情,这辈子她最痛恨这表情。
“你到底说不说?!”
唐烟云只是轻轻咳嗽一下,仍旧保持他的倔强与不屑,没有回答她。
唐执眼神如炬,虽是一副春花般明艳的容颜,手下力道却不轻,她五指崩紧,遒劲有力,犹如鬼爪。
唐烟云的表情也如鬼魅般狰狞起来,随着唐执的魔爪挣扎扭曲。
此时,车门的布帘被掀开,投进来阳光熠熠的金辉,和一道高大的身影。
“阿执,住手。”唐京华道。
话音未落,唐执的手停了下来,二人看着唐京华。
三人中,唐京华是绝对的大哥,无论在唐门中的地位、资历,还是武功,都是三人之最。在强者面前,弱者只能俯首称臣。
二人不说话,等着唐京华训话。
“真正的打斗还没开始,你们就开始窝里斗,岂非让外人看了笑话,”唐京华在车厢内找了个位置坐下,道,“阿执,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脾气也一向不好,但有气好歹不要撒在自己人身上。你跟那个慕轻离的恩怨不要在这里发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急于一时,这样对大家都没好处。这些天,你给我安分点。”
“是,我知道。”唐执悻悻道,“但如若是她先招惹我呢。”
唐京华目不斜视,只说了一个字:“忍。”
唐执不再言语,话已说尽,也说得很明白,说再多也只是废话。更何况,聪明人不会当面跟上司顶嘴。她也知道,跟唐京华顶嘴,是自讨苦吃。
唐京华又道:“怎么?”
“华哥,你放心,忍她几天,我自然能够。”唐执冷淡道。
唐京华咳了咳。
他还有什么事要嘱咐,唐执想。二人共事多年,唐京华的习性,她自是了如指掌,可是,这次,她实在不明白他还有何指教。
“不知华哥有何吩咐?”唐执不解道。
“打了人,自然得赔礼道歉。”唐京华正色道。
唐执有些难以置信,唐京华居然要她给一个下属赔礼道歉,这种事,她从未做过。
见唐执没反应,唐京华一字一顿道:“我要你给他道歉。”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斩钉截铁的绝,无坚不摧的利,唐执避无可避。唐门一向等级森严,唐京华是他的上司,说的话也在理,她实在是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唐执正欲开口,唐烟云却笑了笑,道:“不用了,我原谅她了,师姐受了委屈,她脾气不好,找人撒撒气,情有可原。男子汉大丈夫,何必与女儿家斤斤计较。”
唐执挤出一个如花的笑,道:“师弟大度。”
唐烟云看了一眼唐京华,有一种风轻云淡的坦然与清风明月的舒朗。
车外,已近黄昏。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风又起,幕天席地,仿佛有黄色的巨大地毯在蠕动,漫天扬沙。
沈浪的眼中映出无边的黄,还有撩帘而入的王怜花。
王怜花被沙漠毒辣的太阳炙烤得发黑发亮,越发地像一块泛黑的墨玉,玉上的光不是玉质的温润,更像是一头油光水亮的黑豹,危险、狡诈。
沈浪想着,此刻他的脸和心哪个更黑,这厮为何总有那么多的算计与阴谋。
王怜花拍拍座位,一屁股坐下。
“沈浪,你又在打什么主意?”王怜花道。
“主意倒是没有。”沈浪嘴边淡淡的笑意仍是神秘莫测,“折腾了一天,你终于舍得回来歇会儿了,可有探出什么消息。”
“不告诉你。”王怜花也笑得神秘。
沈浪唐非他们有事情瞒着他,就算他王怜花没有事情,也要故作神秘引人猜测。
沈浪道:“王兄的秘密还是莫要知晓的好,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死得就越快。”
“你真是越发了解我了。”王怜花看了看外面,又道,“对了,唐非去哪儿了?”
“去找赵月光了。”沈浪道。
王怜花拍了一下大咧咧躺着的熊猫儿,道:“这只瘟猫,还在死睡。”
熊猫儿睁开眼睛,爬了起来,嘟囔道:“什么时候开饭,一觉醒来,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我还倒你是被我拍醒的,原来是饿醒的。”王怜花笑了笑,道,“你这只瘟猫,吃了睡睡了吃,愈发像只瘟猪了。”
也是正巧,前方传下来停车的号令,大家在此地安营扎寨,吃饭睡觉,不过对于熊猫儿而言,也只剩喝酒吃饭是最大的兴趣了。
暮色四合,黄沙之上,炊烟袅袅,透出一丝人间的烟火气息。
这一群各怀心思的年轻人,千里迢迢来到沙漠,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沙漠白昼温差很大,沙子渐渐变凉,空气也清冷异常。
只有聚拢的人群,和各人手中的食物,才能保持一点温度。
月亮渐渐爬上中天,大漠的月色,高冷而孤傲。
一切,都浸透在如水的盈盈月色中。
天高,地阔,沙海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