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魔鬼》生活不是和事佬

25、穷途末路

　　“拦住他！保安！关门!”，黄国志边跑边高喊着。可惜迟了，门口两个服务生听见动静正回头试图搞清状况的时候，墨镜男已经夺门而出。等警察冲出大门，那人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就在大家四下张望的时候，停车场深处传来轰油门的声音，紧接着是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时发出的汽车加速声。高琮来指着身后的张福瑞命令道：“你在这联系局里！”，接着冲下台阶，高喊着,“上车！国志你开！”，后面的黄国志、邓建也跟着奔向他们的座驾——一辆地方牌的银色大众速腾。

　　黄国志启动引擎时，一辆红色的跑车从面前疾驰而过，撞断道闸挡杆直冲向大路。黄国志顾不得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跟了上去。开上“迷城”门前的支路，黄国志看见红色跑车已经把自己甩开一百多米，一个甩尾拐上市区主干道。换作非高峰时段，按那辆跑车的性能，3分钟就能把后面的速腾彻底摆脱，但现在还不到十点，正值晚间小高峰，路上的车辆还不少，红色跑车虽然引擎轰鸣，在车流左拐右别不断超车，却也始终不能将黄国志完全甩开。

　　速腾上黄国志全神贯注在前方路况上，另两个人也没闲着，邓建打开百度地图，研究起周边路况，充当导航员；高琮来则是先帮黄国志系好安全带，然后用对讲机给向海东报告。

　　“应该没有明确的目标，我看他完全是根据路况决定方向。”

　　“遇到路口，只要直行道上有车他都选择右拐。”

　　就在高琮来断定墨镜男已经慌不择路的时候，红色跑车又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直行方向正亮着红灯，直行道上停满等待的车辆。红色跑车先是切上了右转车道，然后立刻向左急转弯，压着斑马线上了安全岛，接着又冲回直行的路面。此时横向的道路正处于绿灯通行状态，两个方向都有车辆正在通过路口，红色跑车疯也似的穿插了进去，引得正常通行的车辆乱作一团，急刹声响成一片。虽然惊险，红色跑车还是找到空当穿了出去。黄国志没有犹豫，右拐，轻点刹车，急拐冲过安全岛，可惜刚刚让红色跑车穿插而过的空当已经不在了，几辆车横七竖八地把前行的方向拦了个严实。眼见前面无路，黄国志一边猛踩刹车，一边向没有车地方打方向，结果一个90度急转，速腾冲上另一个安全岛，最后一个甩尾，车左后部嘭的一声巨响撞在红绿灯控制柜上。

　　“没事吧？”，车辆撞击之后，高琮来第一个缓过劲来。

　　“没事！”，邓建嘴上这么回答，其实脸色煞白，着实吓得不清。再看黄国志，也是一脸惊悸，不停喘着粗气。就这么一小会功夫，红色跑车早一声低吼消失在前面的车流里。正当速腾上的人不知所措时，对讲机里传来向海东的声音，“嫌疑车辆已经上了迎宾大道往厦门方向逃窜。我们也出发了。”，声音里夹杂匆忙的脚步声。得到消息，黄国志重新振作精神，毫不理会正在愤怒地拍打车窗的交通协警，大脚油门重回大路，向迎宾大道方向追去。

　　“迎宾大道”

　　“省道207”

　　“银泰西路”

　　在漳州市局指挥中心的指引下，速腾一路飞奔，直追出去三十几公里，穿过长泰县城开进山区。由于山里都是一些偏僻的老路，既没有视频监控也没有车辆卡口，关于嫌疑车辆的指引到这里就断了。黄国志只能降低速度，沿着主路向上山开去。沿途不断有土路从主路岔开去，大多杂草丛生，然而过车还是可以的。

　　“见鬼，这他妈怎么找？”，高琮来顿时泄气，恨恨地嚎了一嗓子。速腾车犹犹豫豫开着，不久后面传来警笛声，向海东带着人马赶上来了。

　　“不好思思，头儿，跟丢了。”，高琮来通过对讲机和已经驱车跟在后面的向海东说道。

　　“没事，嫌疑人叫李哲雄，漳州老板，跑不掉的。”，向海东回答道，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嫌疑人尝试逃跑。

　　“现在怎么办？”

　　“这条路越过山顶就是厦门莲花，没有大的分岔，路两头都已经安排有警力拦截。我们先往上开，注意沿途情况。”

　　黄国志又开了一会，几个人都感觉到气压变化导致的耳蜗不适，知道当前的海拔是越来越高。路灯是没有的，视野里只剩前方一小段由车头灯照亮的破碎水泥路。后面紧跟的警车上的警灯鸣叫闪烁着，映照着亮光里的事物忽红忽蓝。除此之外，两边不是黑黢黢的树林，就是远处群山绵延的黑影。

　　就在快到达山顶的时候，红色跑车终于再次现身，它正静静地停在路边的一块空地里。那是一块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土质的路面略微不平，但开车是没问题的。从空地看出去，视野毫无遮拦，可以清楚地看见远山黑色的轮廓。很明显空地的边缘不是断崖也是深壑。

　　所以嫌疑人，叫李什么雄来着是吧，并不是慌不择路，要不上哪才能在高山顶上找到这么大一片空地。高琮来想着，心里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在哪干嘛？”，邓建疑惑地问道。

　　“情况不妙。”，看似没有回答问题，黄国志心里是跟高琮来想到一块了。

　　四辆警车依次停在山路上，微微形成弧形，勉强把开往空地的护栏缺口围住。向海东坐在中间的帕拉丁警车上，凝视着几十米外的红色跑车。这是一辆深红色的奥迪R8，引擎还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车窗开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驾驶座上，头靠在椅背上，一星暗红色的光亮在车窗外沿忽明忽暗。

　　向海东手里握着车载扩音器的话筒，一时拿不定主意。甚至早在得知嫌犯往山上逃窜时，他就已猜到嫌疑人的意图，此刻更明白希望渺茫。

　　现在怎么办？我该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什么样说词能触动到跑车里那颗邪恶的心？“嘿，别冲动，伙计，让我们到局里喝杯茶好好谈一谈。只要你配合，我们会考虑在《起诉意见书》里给你说两句好话，让你不至于挨枪子。”，亦或是，“想想自己的父母，想想家里人，别干傻事，他们在等着你回家吃饭。”都他娘的扯淡，这个罪恶的灵魂背负着至少十条以上无辜生命，更不用提那些令人发指的虐杀手段。不！谁都明白，他没有任何被宽宥的可能！上帝都不会怜悯他！这只是一只披着人类外形的恶魔！

　　但是，见鬼，我总得说点什么！那，他妈的，我该说什么！向海东铁青着脸，心底里升起一股几乎抑制不住的愤怒。来自漳州刑警的小伙子坐在副驾驶坐上的，眼见身边的这位大队长一动不动地怒视着前方，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冷峻得像一尊雕塑，捏着话筒的手是如此用力，几乎有一点轻微的颤抖，那样子仿佛要把手里的话筒生生捏碎。

　　“李先生，你欠世人一个交代！”，最终向海东选择直面罪恶，“你所做的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但你可以选择在最后一刻与自己的灵魂坦诚相见！与这个世界坦诚相见！”

　　没有人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什么其它更好选择。但正如向海东所料，自己的话触动不到他的内心，或许，这个灵魂根本没有可以触碰的地方！

　　向海东喊话后的静默只持续了三四秒，那星红点从车窗边缘飞了出去，与此同时红色奥迪R8突然迸发一阵巨大的咆哮声，驾驶位上面的男人挂着空档狠狠踩下油门，跑车的排气管不断喷出鲜红的火焰。轰鸣声中，向海东深深地吐出不自觉憋住的那口气，知道一切都无法阻止了。

　　短暂的轰鸣之后，男人挂上档，5.5升的12缸发动机瞬即迸发出五百匹马力的巨大能量，红色奥迪R8像一头出击的猛兽般冲了出去。R8的车灯照亮处，可以看到空地的边缘有水泥矮墙，上面涂着黄黑相间的警示标志。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R8以不可阻挡的势道撞向矮墙。“砰！”的一声焖响，巨大撞击下的水泥矮墙仿佛劣质的塑料制品一样瞬间破碎！黑夜中，R8在自己的扬起的尘土中只剩下一抹暗红，仿佛地狱里的一团火焰，怒吼着冲出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