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四十八 雕梁画栋雨蒙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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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九璇离开少室山，孤身一人，江湖茫茫，竟有些不知往哪里去了。便只有信步往东北走，若能到大都转一转也罢了，若是时间到了，便去蝴蝶谷接张无忌，往昆仑山学九阳去。只是有一件事她以前竟忘了，她根本不认识蝴蝶谷在哪里。气恼之下，她索性不想了，到时候随便抓一个明教徒，难道还问不出来？如今只是走上一走，看看风光散心。
但有时散心也散不踏实。这一日，她正到了荒郊野外，本来艳阳高照，天光甚好，突然间乌云聚集起来，不一会儿天便黑的锅底似的，厚厚的云层中隐隐响起沉闷的滚雷之声。眼见转眼之间就是瓢泼大雨，她虽然有雨伞，也准备了斗笠蓑衣，但并不是长久之计，只得匆匆忙忙向前赶路，想找一处避雨的地方。
一路奔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却是无处藏身，正走着，淅淅沥沥的雨点已然落下，天色也愈加阴沉，疾风吹得树叶哗啦啦响成一片。她无奈之下，便要找一处枝叶茂密的大树避雨，只听“卡啦啦”一个炸雷响起，闪电劈下，旁边一颗合抱的大树登时焦黑了半边，着起火来。把她吓得抱头鼠窜。
埋着头不知窜到哪里，只听旁边树林另一边有杂乱的脚步声，似乎人数还不少，她大喜之下，从树丛中钻出去，只见一对数十个人正在急匆匆赶路，这些人大半衣衫褴褛，便是有打扮整齐的，也背着布袋，少了五六只，多了有七八只，看样子多半是丐帮中人，地位还不低，领头的竟背了九个布袋，那是长老一级的人物。
朱九璇曾经在小镇混战中见过丐帮帮主史火龙，也没少捣乱，见了这么多丐帮的人，不免心虚，想到：这又是去哪里群殴？要不要去看看热闹。刚想着，浑身一个冷战，“阿嚏”一声，打了个大喷嚏。
这时雨声本大，但那丐帮长老耳力极好，登时听见了，回过头来，两道森寒的目光想朱九璇这里扫过，见她是一个孤身少年，稍稍减了敌意，一摆手，群丐停下脚步，一起瞪着她。
朱九璇初时被他们的气势唬得一楞，随即不予理睬，看他们人数虽众，却也未必是自己对手。
那丐帮长老见她自顾自得回去了，挥手叫两个六袋弟子跟上，其他人按原路前行。
朱九璇知道后面有人跟踪，冷笑一声，脚尖一点，跃上树梢，几个起落便将后面的人落得远了。
但她光想着潇洒的甩开尾巴，不想着潇洒过了头，雨天树枝本滑，一脚踏空摔了下来，滚了几滚，摔得浑身泥浆，还差点咽下一口泥土。她啐了一口，抬起头来，只见不远处竟有一片庄园，隔着重重雨幕也看不清楚，总归是气派富户。她心中奇怪，暗道：什么人在这里住着，竟有这么大气派？嗯，其实也不奇怪，我们家比这里还偏僻，不也过得很滋润么。捡起雨伞，抢上前敲门，片刻便有一个高大僮仆出来，面脸精悍之气，低声道：“什么事。”
朱九璇道：“打扰贤主人了，我是过路客人，能不能借贵庄避一避雨。”
那僮仆上下打量她一翻，道：“进来吧。”让到门房，道：“你先在这里坐一坐，我去禀报主人。”自取了油衣雨伞穿过院子，不一会儿又会来道：“主人吩咐，请随我来。”
朱九璇跟着他绕过回廊，到了一间客厅，空荡荡并无人影，那僮仆道：“我家主人不方便见外人，特意挪出一间房来，请小公子休息。”
朱九璇听他叫小公子，微微一愕，才想起自己还是换的男装，于是谢过了，找个角落先坐下来。那僮仆又奉上热茶热水，烧了个火盆进来。朱九璇再次谢过，掏出些碎银子给他，那僮仆连声推辞了，退了出去。
朱九璇心道这户人家必不是常人，只看刚才的僮仆，规矩不说，手脚轻便，想来身上必有不俗的武艺，或许自己又撞到什么有趣的地方了。取出一件长衫来，胡乱套了，再用内力把内衫逼干。
刚睁开眼，便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起，有人道：“几位先到这间房中休息，烤一烤火，等雨停了再走。”听声音，想必是别的避雨客人来了，而且人数不少。她暗道：难道是刚才那些丐帮的？暗暗将白金丝手套带上。
这时那僮仆打头，进来了男男女女七八个人，都是劲装结束，做江湖打扮，扛着两只大箱子，另有一个少女，肩上蹲着一只猴子。
朱九璇抬头一看，竟是熟人，就是那天在登封看到的那个卖艺的江湖班子。领头的正是那干瘦老者，身后是那个瘦削的少年。后面那个耍猴的少女，却是当时和自己绊过嘴的。
这些人自己围着火堆坐了，那消瘦少年看见朱九璇，拱了拱手，道：“这位小兄弟，打扰了。”
朱九璇道：“都是来叨扰主人家的，何必客气。”
那老者热情道：“不如小哥也过来坐，火盆旁边暖和。”
朱九璇笑着坐了过来，便坐在那少女旁边。那少女仔细看了她一眼，道：“咦，原来是你？”转过头去。朱九璇以为她还记得当日的事，心存芥蒂，微微一笑。那少女又转回身子，道：“你是送剑给我们的那个小公子？我从不知道穿绸子衣服的人也有好人。”
朱九璇笑道：“自然有好人，不过很少。”
那少女低声道：“果然是少。那天我们是从画天镇逃出来的。镇上的一个霸王看上了我姐姐，硬要拉她做妾，他手上人多，我们阻止不得。晚上我哥哥带着人翻墙进去找姐姐，姐姐竟已经自杀了，我们不得已，连夜逃了出来，那时，我恨不得全天下的富人都死了的好。所以，我看你穿的好，才说话难听了些。”
朱九璇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作为一个现代人听得太多了，什么小说电视，都是这样的套子，再惨，也没什么特别。不过苦主在眼前，说的咬牙切齿，听着还是有些难受，便安慰了几句，硬生生岔开道：“你这猴子倒是厉害，上次我也差点吃亏，谁若敢欺负你，必然上去又抓又咬，哪还有什么可怕的？”
那少女道：“你说果果？它算不得真厉害，以前的乖乖才厉害，一扑上人，任是你再好的本事，也要在脸上留下三道印子。不过若说耍猴戏，果果也还好了。左右没事，你要不要看，若是要看，也得出赏钱。”
朱九璇道：“自然，我还没看过猴戏呢。”
那少女微微一笑，打开箱子，拿出一面锣，一个带着架子的小箱子，架子上搭着许多彩色布条，另有一个小小的纸帽子。
那少女将猴子放在架子上，“当”的敲了一声锣，清了清嗓子，唱道：“打开了柜，转开了箱，取一个帽儿你带上。”唱了一句，停下连连敲锣。那猴子装模作样跳了一跳，将纸帽子戴在自己头上。
她接着唱道：“带好了帽儿，穿好了衣，你来给大家作个揖。”那猴子果然学着样子，摇头晃脑的向四周团团作了一个揖，那模样毛毛躁躁，引人发笑。那少女一路唱下来，那猴子有样学样，上蹿下跳，做出许多人的动作，逗得朱九璇哈哈大笑。这边敲锣打鼓的热闹，引得庄子上不少丫鬟僮仆赶过来看，个个看得津津有味，唧唧喳喳指点不休。
富丽堂皇的暖阁之中，一个十二三岁，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斜躺在锦榻上，听着窗外单调的哗哗雨声，盯着香炉中升起的袅袅青烟，神情微微有些恍惚。蓦地，她轻轻踢开脚边的一个抱枕，轻声道：“无忌……”猛地支起身子，手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摇了摇头。
这时，门外一人粗声道：“郡主，孙三毁求见。”
郡主嗯了一声，坐直身子，原本慵懒的神态立刻英气毕露，令人不可直视。
孙三毁低着头走进来，手中端着一只扁长的木盒，道：“参见郡主，郡主，那老李师傅死了。”
郡主嗯了一声，道：“这么早就动手了？”
孙三毁道：“倒不是我们动手的，刚才去验货的时候，已经死硬了，全身都是红点，大概是害了什么疾病，郡主示下，是不是立刻烧了，以免祸害旁人？”
郡主道：“烧了吧，还有另一个小子，也去处理了，别留下后患。他完成了么？”
孙三毁道：“可惜他死得太急，只成了两把，不过那也勉强够用了。”打开盒子，取出两把长剑，都是古香古色，一望便知不是凡品。
郡主接过来仔细端详，点头道：“到底是大师，并非浪得虚名，有三分样子了，只是还不是最好的。可惜，他身边的那小子，过几年必定也是一个大师，只是做完了这件事，却不能留他。罢了，天下的能工巧匠多着呢。你去把真的倚天剑收回来吧，大哥总不放心搁在我这里。笑话，若是不放在我这，不知道丢了几回了。有没有苦大师的消息？”
孙三毁道：“苦大师传信回来，那灭绝识破了假倚天剑，又闹了起来。”
郡主皱眉道：“该死，不过留着她给明教些麻烦，难道我真不会杀她？真是个老贼婆，传令，适当时刻，给她点教训。”孙三毁答应着，刚要退出去，郡主轻轻一拍桌子，猛地道：“孙三毁，张无忌是谁？”
孙三毁一呆，冷汗立刻冒了出来，道：“这个……这个名字倒是稀奇。”
郡主直直地盯着他，道：“你肯定听说过，你慢慢想，我等着，绝对想的起来。”
孙三毁虽是一身武艺，被这个小女孩盯着却是胆战心惊，难以自持，但知道自从郡主服了天师的灵药，好不容易从昏迷中醒来，却独独忘记了江上那些事之后，汝阳王亲自下了封口令，决不能告诉有关那个所谓的张无忌的事，以免郡主气恼。他人小位卑，如何敢抗命，何况自己当时不在，就是想说也没什么可说，他知道的，不过是府中传的神神秘秘的谣言，若是将这些告诉郡主，自己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
但郡主的话又不能不回，他思量一番，道：“回郡主，张无忌倒也曾有耳闻，他就是张翠山的独生子，是世上唯一知道屠龙刀秘密的人，现在不知所踪，江湖上没人不想找他。”
郡主手微微颤动几下，道：“这个我自然听说过……哼，你还有什么隐瞒？”她站起身来，向前逼近几步。
孙三毁汗流浃背，道：“绝无隐瞒，苍天作证，我是没有一句假话的。”
郡主自然清楚他誓言之中的漏洞，没有一句假话，不代表没有隐瞒。不过，她并没有再追究下去，挥了挥手，道：“你叫李四摧进来。”
过了好一会，李四摧才进来。郡主淡淡道：“怎么这样久，有什么有趣的事吗？你说出来，正好雨天烦闷，我也听听。”
李四摧讪讪道：“不是什么大事。刚才郡主开恩收进来几个避雨的，其中有人会耍猴，正在后面耍的热闹，我看了看，也就是街边上的套路，不见得有什么稀奇。”
郡主听了，却是有些心动，道：“雨天无聊，叫过来看看也好，我也很少看耍猴的，你去跟他们说，耍的好了，我加倍有赏。”
却说那耍猴的少女一气表演过了，团团一抱拳，那猴子脱了衣服，跳到她肩上也跟着抱拳行礼。那少女笑道：“雨天无聊，小女子莫柔途径贵宝地，耍了一套猴儿戏，以搏众位看官一笑，谢谢诸位捧场，请诸位费心了。”说着走到那些僮仆丫鬟面前，伸出手来，手背向上，道：“费心。”便有人掏出铜钱来放在她手背上，也有不给直接走的。那莫柔毫无愠色，收到钱便道谢，一直转到朱九璇面前，伸手道：“费心。”
朱九璇心道这就是他们要钱时的规矩了，也不便多给，放了一钱碎银子上去。莫柔笑吟吟收了，这才又团团致谢，收拾好了家伙坐了下来。那些看戏的丫头们都散了。朱九璇问道：“为什么手背冲上呢，这样不是容易拿不稳？”
莫柔脸色一板，道：“手心向上要钱的是叫花子，要么便是吃老子的儿子，我们是凭本事挣钱的江湖人，没有那样的规矩。”朱九璇听的一怔，点头称是。
莫柔要过了钱，仔细一数，不由眉开眼笑，道：“大户人家果然有钱。”话未说完，那猴子身子一跳，窜到厅外，直往花园树丛中钻进去，莫柔一惊之下，下意识的奔过去追，却不想外面正是瓢泼大雨，刚出了厅门，就给浇了一个透心凉。她刚才随在雨里赶路，还带着斗笠蓑衣，衣服没怎么淋湿，这时却是从里到外湿透了。她连忙手忙脚乱的抓过猴子，抢回屋中，一怒之下，将猴子往地下一甩，气道：“都是你这小畜生。”
朱九璇见她狼狈，道：“别恼了，先把衣服换过，不然就要生病。你若不嫌弃，我这里有几件衣服，你先穿上，一会衣裳干了再换回来。”
莫柔道：“那多谢了。”正说着，见朱九璇穿着男装，疑惑道：“你怎么有我穿的衣服？”
旁边那消瘦的少年拉过她低声说道：“没关系，你给这位姑娘去换衣服吧。”
莫柔一楞，仔细打量朱九璇，虽然带着英气，仔细看果然还是个少女，想到自己一直没有认出来，有些脸红，点点头，道：“原来是……多谢姐姐了……”两人拿了伞，另去借了一间屋子。
两人出了屋门，拐到回廊上，远远的看见一个大汉打着伞穿堂而过，行色匆匆，虽然雨伞挡着看不见脸，却是步履矫健，踩在泥浆树叶之中如履平地，显然武功不弱，朱九璇多看了几眼，只见他手中捧着一只长盒子，看形状应该是一只剑匣。那大汉走到一处拐角，跃上游廊，把伞一收，朱九璇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的相貌，脚步一顿。
莫柔感到朱九璇有异，道：“怎么了？”
朱九璇道：“这个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
莫柔伸头一看，道：“那个人吗？相貌很普通，或许是长得相像罢了？”
朱九璇道：“或许吧，肯定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我记忆力一向还过得去。”
到了换衣衫的房中，莫柔在房中更衣，朱九璇在外间等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冷汗顿时冒出，原来她已经想起，那人是以前在江上遇险时，在赵敏身边的随从之一。
如此说来，这里竟又是赵敏的别院之一了，朱九璇暗骂道：妈的，有钱就是好，别墅都是一套一套的。到哪里都能遇到。又想到那大汉手中的剑匣，似乎很是珍贵，既然是装剑的，莫非就是倚天剑？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哼哼，倚天剑，等着我吧。想着，刚才的几分紧张瞬间化为兴奋，脸上也露出YY的笑容。
她正yy的开心，却听花丛后面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雨声甚大，若非她内功深厚，原本难以察觉，不由一凛，这时她深处敌人大本营之中，那是片刻放松不得的，又见那花丛甚矮，绝对藏不住一个直立的人，显然是有人蹲伏在那里，也不知那人在那里多久了。凭她的直觉，这人或许并非是赵敏的人。她摸出一枚铜钱射了出去，这一下只是试探，却没有用弹指神通，算是留了余地，但那人若是这样被击中了，也讨不得好去。
只听叮的一声，似乎铜钱砸在了石头之上，便此无声无息，朱九璇赶过去一看，果然花丛后面只有一块青石，铜钱掉在地上，别无他人。她不由暗自恼怒，只见地面上痕迹虽被雨水冲刷了不少，已然可以辨认，显然是有人爬过，土壤之中还带着斑斑血迹。她追上几步，就到了一面墙边，痕迹中断。
朱九璇心道：“难道这里有机关？”伸手推了推墙壁，也不知动了那里的机关，半边墙壁翻了过来，露出一个斜斜向下的甬道，刚疑惑时，冷不防被人一推，脚下一滑，半滚半爬的跌了进去，只来得及回头一看，见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望着自己冷笑，便见机关门迅速落下，她趁着门未合拢，一枚石子弹出，也不知击中没有，只听“吖”的一声，墙壁合拢，洞口消失，四周一片漆黑。
那少年将朱九璇推入机关之中，正松了一口气，却被一枚不知哪里来的石子击中右腿“环跳穴”，他本来身上有伤，伤口虽凝，衣衫上却是血迹斑斑，身子也极虚弱，这时一被击中，再也支持不住，登时跌倒，穴道被点，无法行走，他心中有事，也不顾双腿动弹不得，用手撑着地，冒着大雨，慢慢爬到花树后面，一步步向刚才朱九璇发现他的地方爬去。心中着急，额上已是冷汗密布，汗水混着雨水夹杂着血迹流淌下来，却是浑然不觉，心中只道：无论如何，不能落在别人手中……
只听雨声中渐渐有人声喧哗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接着变成了打斗之声，也越发的靠近，那少年侧耳细听，心中半忧半喜，喃喃道：“终于来了，我得快一点……”好容易爬过花丛，离想去之处只有数步远，心神刚刚放松，突然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弯着腰从湿泥中取出一物，心中大惊，叫道：“别动……”眼前一黑，就此昏了过去。
莫柔抓起突然跳到院子里刨土的猴子，往身后一丢，道：“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反了你了……咦，这里怎么有这个东西，我看看，这是什么字，算了，反正我也不认得，莫非是朱姐姐的？也不知道她哪里去了，我先替她收着好了。好奇怪，外面怎么这么吵。”因为隔着树丛，她丝毫没注意到晕倒在地的少年，收起东西，自己回到屋中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四十八 雕梁画栋雨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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