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花颜迟未消》叶清

18、第十七章 转正

　　昕幼握着电话的手不禁一颤，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在电话里愚蠢地顶撞着自己的上司。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挂了。”没等到颜司尘的回答，她就急忙挂断了电话。

　　颜司尘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齿间还残留着那没能来得及说出去的话语，他望了一眼已经在厨房里烧水的温璐，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反感。

　　“你没事跑来我这干嘛啊？”话语里透着显而易见的不满。他对温璐向来很绅士，这样的语气里很是少见。

　　“我是听岑姨说你不舒服才来的，她好像在云姨那里。人家关心你，你居然还吼我？”温璐说着也有些急了，顾不得什么形象，声音提高了好几倍，双眸里似乎还泛着盈盈的光。

　　颜司尘也觉得自己好像是说得过分点了，只好一言不发任她去说。心里想着迟昕幼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可见刚才是在云姨家，那么她刚刚是和展霁初在一起呢，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是多么的一厢情愿啊，自己之于别人，已经变得那么的无关紧要，为什么他就不能像她那般若无其事呢。

　　他怎么也不会猜到，迟昕幼因为刚才的那个电话，到现在还是惴惴不安的。就连她按门铃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呢，更别提自己心脏的振动频率了。

　　林佳烨看到迟昕幼突然到访，很是惊讶，不过立刻就回过神来将她请了进去。泡了杯热奶茶给她，笑侃着问昕幼是不是想她了。

　　昕幼居然会一本正经地点起头来，然后两个人又很默契地笑了起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很温馨，林佳烨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昕幼觉得很温暖却又好像很熟悉，原因她自己也不得而知。当然，她是不愿说给佳烨听的，只怕她会觉得自己矫情，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有点这么认为了。

　　“对了，我看了你们圣诞晚会的DV，你和司尘的表演真是精彩极了。你知道自己唱的歌是谁写的么？”佳烨一边问她，一边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两度，她觉得有昕幼在似乎连屋子里都暖和了好多。

　　“谁写的？”这首歌是高中时颜司尘给她的，但没有告诉她作曲和作词的是谁，所以她几乎已经说服了自己颜司尘的确有这方面的才华。

　　“是我丈夫，袁质彬。”佳烨的脸上挂着暖人的笑意。

　　“啊？”这次轮到昕幼惊讶了，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林佳烨看到昕幼一脸的茫然，才明白她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那天的场景，她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应该是十二月中旬左右的样子，微蓝的天空中偶尔飘过几片浮云，只是那大片大片的蔚蓝之下已经没有绿叶的衬托了。

　　颜司尘坐在她和筱羽面前，清澈透亮的眼，绝美的唇正微微勾起一个杀伤力十足的弧度。那个时侯佳烨想，他真是和他表哥凌陌扬一个德性，绝对担得起“红颜祸水”这个词。

　　“你就让他写一首吧，拜托啦！”堂堂的颜司尘也会拜托别人，这让筱羽和佳烨都觉得好笑。

　　“齐越写的歌都很高深的，要唱好一定得要技巧，五音不全的人又怎么能唱呢，我真的没办法啊。”莫筱羽的话让颜司尘的眸光渐渐黯淡了下去，居然连佳烨都觉得微微心疼起来。

　　“不如我让质彬试试吧，也许他可以。”

　　那乌黑深邃的眼眸，重又泛起了迷人的色泽，不得不承认，他全身上下都张扬着帅气阳光的气质。

　　“从实招来，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所以才来帮她要歌的呀？”莫筱羽总觉得他最近好像和平常有些不同，满面春风，容光焕发的。

　　颜司尘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林佳烨突然发现原来这个平时略显嚣张跋扈的大少爷也会脸红，居然还露出了羞涩的一笑。

　　后来袁质彬果然不负众望，为他写好了一首歌。佳烨拿给他的时候，他笑得开怀，阳光似乎也没他笑脸来得耀眼。果然还只是个辗转徘徊在高中校园里的少年啊。

　　林佳烨慢慢说完，她看见昕幼的表情里有怀念也有回味。她是聪明人，大致已经猜到了一些，端起了没有热气的奶茶轻抿一口，问道：“他嘴里的女朋友就是你吧，那样的默契绝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产生的？”

　　昕幼微微点了点头，那些日子就好像刚过去不久，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仿佛就是在眼前。

　　湖边的桃柳都褪去了昔日的浓妆艳抹,光秃秃的枝条在风中摇摆,昕幼坐在湖边一次又一次地叹气，颜司尘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问出了口：“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抽签的时候抽到了圣诞节要上台表演，可我是出了名的五音不全。”

　　颜司尘刚想说让她表演乐器，后来想到她对他说过自己在这方面，脑细胞严重缺失，也只好作罢。

　　于是换了话问她：“你怎么总是好事轮不到，坏事一箩筐。”他原以为她会说点什么为自己申诉，没想她却来了句：“没办法啊，这也是我从不买彩票的原因。”

　　看着她成天为了这档子事情唉声叹气的也不是办法，他只好给她打了针定心剂：“算了，我帮你想想办法吧。”冬日的阳光懒懒的在她身上移过，宽阔的湖面泛起了一阵阵涟漪，她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好，于是极度信任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们就并捧着静静地坐在湖岸一角的长椅上,感受着冬日那粘粘的阳光泄在四周,湖面卷起一把清爽地水汽钻入身心，凉凉的却又暖暖的。

　　没过几天，颜司尘把她约到音乐教室，昕幼推开门的瞬间，就听到一阵优美的钢琴旋律从里面传出来，窗外的大树枝桠斑驳着他的侧影，那透光窗户射进来的光线勾了出他俊美突出的五官，浑身上下透着昕幼前所未见的高贵。她竟一时看得痴了。

　　钢琴声突然戛然而止，他侧过头看向看向她，嘴角微微勾起，微笑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怎么，没见过帅哥，犯花痴了？”

　　迟昕幼不喜欢他这样的微笑，觉得自己刚才真的是一时眼花，他依旧还是戴着那副骄傲自大的外壳，她一时来气，回了句：“我刚才只是在想，如果坐在钢琴前的是展霁初，那景象一定很美好。”

　　他翻了个白眼，不过依旧在笑，应该还是认为她很花痴。昕幼讨厌他嘲讽的笑，不过也无可否认，她是真的很喜欢他笑时两道浓浓的眉毛泛起的柔柔涟漪。

　　“这是给你的歌，因为来不及作伴奏，所以我决定牺牲一下为你现场钢琴伴奏。”颜司尘没有接她上面说的话，而是直入正题。

　　他没有告诉昕幼歌是哪来的，重要的是那首歌果然很适合昕幼。没有太多的换气技巧，高低音的悬殊不大，但整首歌却有着它自己独特的韵味，加上昕幼质朴的声音，她唱出来让这首歌带上一种天生的自然形态，一种天然去雕饰的本色意韵。

　　他们一起给它取了个名字《我许你聆听》。

　　她从没想过，多年后以后的圣诞夜，他和她居然还会再一次同台表演，现在想想，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原本也只是一个玩笑而已。”昕幼特意强调了一次，说给佳烨听，或是给自己听。

　　“那你和霁初？”其实等到昕幼的回答，她手里的奶茶几乎已经凉透了，只是她刚才不愿去打扰陷入回忆中的她。

　　“高中的时候，我就一直很崇拜霁初，他虽然对什么都不冷不热的，可我的小女生心思让我觉得他冰冷的外表下一定藏着什么神秘的东西。于是我和所有怀有少女情节的女生一样将他神化。可他现在突然就成了我的男朋友了，我总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佳烨没有开口，而是示意昕幼继续说下去。

　　“霁初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是那么的优秀，我觉得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根本配不起他，真的。”昕幼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眼角已经滴下了好几颗泪珠。

　　佳烨站起身把窗户打开了，凉意袭来，她确信自己这样很清醒，然后走到昕幼身边，抚了抚她的头，想了想还是轻轻说了句：“昕幼，你会觉得配不上他，其实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好，而是觉得自己不够爱他。”这样的心情就如当年她自己对待质彬一般，所以她很清楚。

　　昕幼走在路上的时候还在反复想着刚才林佳烨说的话，最后实在是觉得太费神了，才决定抛开这个复杂的问题。

　　第二天到公司的时候，她依旧没有改掉自己惯有的坏毛病，赶在最后一分钟进了办公室，只是她总觉得周围的眼光似乎都怪怪的，有些灼人，她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没发现任何的问题，觉着该是那次圣诞晚会的后遗症，只好向他们尴尬一笑。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问题轰炸，为什么她会认识颜司尘？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诸如此类。

　　谁说只有男女人喜欢多管闲事，谁说只有年轻人喜欢八卦，昕幼埋头在一群围着她的男女老少里将这些平时自己总结出来的结论一条一条地推翻。

　　就在最闹腾的时候，方经理突然敲了敲门，咳了一声之后故作正经地走了进来。

　　“《天下盛世》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无论是销量还是市场占有率都是荧光前所未有的，当然我们技术部也是功不可没的，所以每一个参与《天下盛世》制作的工作人员都有加薪。”

　　办公室里又起了一阵欢呼，《天下盛世》是荧光今年夏天的主打产品，七月份推出之后告部就从未停止过宣传工作，热销其实也是大家意料之中的。而这里除了迟昕幼和苏小晓，几乎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地作出过一点贡献。

　　喧闹声又一次在方经理的咳嗽声中低下去：“人事处还特意说要在你们中挑出两个人去免费接受公司的IT培训，人员还在商定之中，到时会通知你们。”

　　方经理说了一连串好消息之后就准备离开，也没管这一过有沸腾开来的粥，临走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迟昕幼，凌总让你去一下他办公室。”

　　难得没有碰到温特助，昕幼有些窃喜，推开门的时候，凌总正非常优雅地斜倚在沙发上，脸上是昕幼还不曾见过的慵懒。

　　他看到昕幼之后对她浅浅一笑，随意说了句：“你来了啊。”就好像是熟人一般，可她明明只是他底下的员工而已，和很多人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是颜司尘的表哥，而她又是颜司尘的老朋友。

　　“前阶段你是不是给我们公司的《挂帅出征》这款游戏作了补丁？”昕幼原以为公司总裁对这些事是不会过问的，所以这让昕幼有些微微一惊，猜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昕幼在这一方面一向颇有自信，不过现在想想也许是自己太过自以为是了，只好立刻解释：“是的。因为我玩了这款游戏，觉得在人物交流方面还有些问题，就作了这套补丁。我以为没有大问题，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就只交了份更正表，没有递交申请书。我下一次一定会在申请批准通过后再……”

　　“这套补丁作的很完美。即使是专门的程序员也不一定可以像你作的这样简洁到位。恭喜你，你提前转正了。”凌陌扬打断了昕幼的话，也驱除了她心里的不安。

　　还没到一年，她就成了荧光的正式职员，几乎有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要不是凌陌扬也喜欢玩游戏，那即便她作了很多套补丁，搞不好还默默无闻着呢。

　　等电梯时，正好看到温璐从梯里出来，依旧那般光彩照人，她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便进了电梯。刚出电梯就发现整个35层不管是广告部还是她们技术部都已经炸开了锅，看来《天下盛世》的甘露的确是福泽到了很多人。

　　一进办公室，她便很开心地叫了一句：“兄弟姐妹们，不用多久我就能和你们穿一样的工作服啦！”

　　大家只愣了一下，很快就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开始一个劲地恭喜她。然后又说道：“对了昕幼，也别忘了恭喜姚泉生和葛欢。”

　　姚泉生也是技术部的职员，三十刚出头的年纪，荧光刚起步的时候就在技术部了。“为什么啊？”昕幼有些云里雾里。

　　李师傅在一旁解释：“你来的时间短还不知道，泉生做事负责，方经理一向很看好他，今年可以升职我们是早就猜到了。而葛欢在我们这里是学历最高的，重点大学研究生，这次在《天下盛世》方面也是我们部门贡献最大的，所以我们想来想去IT培训的名额绝对非他们莫属。”

　　“真的么？IT培训之后一定可以升职，恭喜你们啦！”昕幼看向葛欢，她一脸的甜美，就像刚从蜜罐里走出来的一样。

　　一天就在叽叽喳喳中结束了，昕幼没有急着去地铁站，而是去广场旁边买了杯奶茶。冬天的天暗的很早，广场上已经开始闪耀起点点的霓虹。

　　旁边就是闹市区，所以即使凉意很重，广场上的人还是很多。小孩子在有些结冰的喷泉池里玩耍，昕幼看着心里滋生出一种很美很美的感觉，她也是从这样的小孩走过来的，如今她居然马上就要成了荧光的正式职员了。

　　她一定要用第一笔正式工资，请爸妈吃一顿好的，再给奶奶买一件洋气的衣服，她最近发现没眼光的奶奶穿得越来越土了，还可以去亦劼那里炫耀一番，她在心里默念着很多东西，想着想着又绕到了荧光的大门。

　　不巧的是正好遇见温璐从里面走出来，她想假装没有看到，低着头准备绕道，却没想还是被温璐叫住了。

　　“迟昕幼，你觉得去凌总那里告密很有成就感么？”她的声音里掺杂着强烈的愤怒，昕幼这才发现她的眼圈红红的，果然，她帮叶闵在抽奖时做的手脚还是被凌总察觉了，其实昕幼早就想过凭凌总的才智也许是不会看不出来的。只是现在烦人的是，温璐似乎认为这些都是她造成的。

　　她刚想分辨着说些什么，却正巧看到颜司尘从荧光出来。而吸引住她视线的是却他戴着的围巾，蓝色和白色的条纹就如丝线般扯住了她的心，一根一根的，慢慢收紧，缠绕再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