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花颜迟未消》叶清

16、第十五章 过去，现在

　　迟昕幼在众人的目送下上到了舞台，可她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温璐满面笑意地说着：“迟小姐将为我们带来最动听的琵琶独奏。”迟昕幼疑惑地站在舞台上，她看到了葛欢的目光，有着一些难以置信，同样还夹杂着一丝轻微的怒意。她一定是认为自己有心隐瞒她，可是对于温璐的现场主持，她真的毫不知情。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在这里演奏琵琶。

　　再扫了一眼众人，她仿佛看到了叶闵的幸灾乐祸，又似看到了苏小晓嘴角那若有似无的笑意，然后是颜司尘的目光。很深很深，她看不到底，亦猜不透。

　　她只知道，温璐把她喊上舞台到底是多么的离谱。但顾及在众人面前，她决定不揭穿任何一个人的目的，先独自慢慢承受着。

　　于是，她缓慢地鞠了一个躬，饱含歉意地说道：“很抱歉，由于来的时候很匆忙，我把琵琶忘在了家里。所以今天的节目也只好作罢。”

　　原以为她可以这样的蒙混过关，没想温璐却步步紧逼：“既然如此，大家是不是也该让迟小姐表演点其他节目，以表歉意。”显然，温璐是想让她当众出丑，毫无准备的她到底该如何应对。

　　舞台下的人因为温璐的一句话开始骚动，气氛一下又热闹了起来，大家兴奋地叫着：“来一个，来一个！”

　　看到大家的热情，她进退两难，只好留在舞台上。可是她绞尽脑汁，都不知该表演什么。她现在分身乏术，根本没有办法借到琵琶，跳舞的话她比较擅长华尔兹，那需要一个很好的舞伴，只是他现在也不在身边。唱歌，她五音不全，一唱歌就容易跑调。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的脸色越来越差了，最后她鼓起勇气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下了舞台再说。就在她准备开口拒绝的瞬间，颜司尘走上舞台，缓缓地走到她身边，轻轻说了句：“还记得么？”

　　她看向了他，那眼眸里流动的蓝色像是要淌进她的心里，那眼神是那么深刻却又无比清澈，她突然发现，其实他那深不见底的眼里倒映着的是她自己的瞳仁。就如同交缠在一起的，不仅仅是目光，而是他们的整个世界。

　　她想起了记忆中的他，想起了那一次，也是他陪在她的身边，原来即使时间如沙漏般从指缝间流走，有些人有些事，就如同烙印在沙漏边缘，久久不愿随之而去，一直都没有改变。或许这也能算是一种刻骨铭心。

　　她缓缓点了点头，于是他慢慢地走到钢琴前，流泻出的音符是大家不为熟悉的，显然这是一首自创的歌，可迟昕幼偏偏可以随着他的旋律唱出每一句歌词，她的歌声仿似隔着一层无法冲破的网，找不到来自于何方，只知道很轻，却又很重地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扉，让人听着极其地舒心。

　　或许这是唯一一首迟昕幼可以唱得不走调的歌，歌名是那个时候他们一起取的,叫做《我许你聆听》。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整个大厅，外面似乎飘起了几片雪花，可是大家都没有看见。他们都仿佛觉得周围已经没有了光线，只剩舞台上的两个光斑，那光斑渐渐扩大，投影出的是两个身影，在这样的场景中如此的契合，仿佛只有这两片光亮融合在一起，才是最为合适的画面，四周才会有更为美丽的光芒。

　　直到他们一起向台下鞠躬的时候，人们仿佛才意识到他们的表演已然结束，一旁的温璐也早已变了脸色，迟昕幼下了舞台回到葛欢身边时，她只是说了一句：“这样天衣无缝的配合，绝不是第一次啊。”她破天荒地没有等待迟昕幼的回答，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就又将目光转向别处。

　　接下来就到了抽奖的时候，正版游戏碟，D&R纪念CD，百货公司礼券，一个个奖项接二连三地产生，葛欢居然抽到了一个2000元的红包，乐得合不拢嘴。这一次的抽奖活动几乎是一半的人都能中奖，几率很大。只是直到最后一个大奖出现之前，昕幼依旧是两手空空。她在这方面从来不对自己抱有希望，手气差得要命，是属于那种该中奖时不中，不该中时偏偏就是头彩。

　　“接下来的大奖是法国意大利十日游套票两张，这个奖的分量大家一定很清楚吧，抽到的人可以获准十天假期呢。当然，还有一个附赠的余兴节目，我们一会儿再为大家揭晓。”

　　听到了那么大的奖项，大家都激动了起来，谁都希望自己可以有幸成为那个幸运者，开始凝神静听，只听到温璐缓缓报出了个数字：“11”。迟昕幼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奖券，“13号”，只差两个数字而已，她这样安慰自己。

　　然后就看见叶闵满面春风的走向舞台，柔柔的灯光下，她的脸红红的，应该是因为兴奋才上火了吧，在昕幼看来，叶闵身上有着和年龄相符的成熟魅力，毕竟比她在社会上多混了很多年，那种仿似与生俱来的气质是她无法企及的。

　　附加的好戏是可以与凌总共舞一曲。不过凌总似乎也并不知道，虽然惊讶，但还是接受了。昕幼没有注意他们各自的表情，似乎只看到凌总的亚麻色和叶闵的酒红色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忽明忽暗，交织在一起仿佛很般配，可她却又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是她和展霁初一起跳舞时缺少的同样的东西。

　　舞会结束后，迟昕幼决定去看看外面的雪景。圣诞夜的雪花，不是年年都有幸见到的。和她想法一样的人也有很多，外面的台阶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就绕过了众人走到了长廊里，喷泉已经关闭了，一片片白雪在浓重的夜色中下落，但一触地面就化了，这样的雪是很难积起白茫茫的一片的，昕幼想。于是她忍不住走到廊外，仰起了脸庞感受雪的亲吻，说不出的沉醉，一片片，轻飘到脸上融化到心底。

　　一旁的假山上有点点的火光，她这才发现那里斜倚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眼从他的灰色大衣上移到颈上的格子花纹的围巾，一片雪花似乎不小心沾湿了她的眼，她发现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开始变得有些朦胧。

　　然后自嘲似地摇了摇头，都过了那么久，她还在指望什么呢。仿若有一种魔力驱使她走近他，沉思中的他这才发现了身边的她，顺手掐灭了手中的烟，抬头对上了她的眼。

　　她本想说谢谢的，可话到嘴边还是变了：“你现在经常抽烟么？”话一问出口她就后悔了，他抽不抽烟，又与她何干。

　　她觉得自己的问题可笑之极，他必定不会搭理她，可他却偏偏说了：“偶尔吧，想事情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支。”这样清楚的告诉她，算是一种在乎么，希望她知道他的事。

　　树上仅剩的几片叶子也终于是在这寒冷中屈服了，伴着飞舞的雪花飘落了下来，颜司尘的手拂过了她的头，捋去了发间的枯叶。然后手指滑到她的嘴边轻轻一抹，说了句：“奶油。”

　　那一定是她刚才在别人跳舞的时候躲在一旁吃蛋糕才残留在嘴角的。可她根本不及多想，只是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熟悉的，温暖的，他曾经也是用这只手为她拂去过樱花花瓣，为她擦去过嘴角的巧克力酱，只是那个时候他都是在笑话她，嘴里总说着有的没的调侃她。

　　现在他已经不再多说了，一样的温度，却不再是一样的心境。可她却居然很不争气地怀念起他的笑骂声，她似乎记住了每一个他略带消遣的玩笑字音。打在脸上的雪花似乎加温了不少，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时间的翅膀在夜色中化作一片片雪花渐渐坠落，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时，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眼神里的记忆散落到对方的身上。好像是突然下定决心一般，颜司尘的手指微微触碰到她的手，她微微一瑟，却并没有闪躲。她手中有点冰凉的感觉随着他的指间，钻入他的心里。

　　“昕幼”的名字还没有全然说出口，一阵电话铃音打破了寂静，凝滞的空气突然复苏了，昕幼深深的呼吸一口，接起了电话。

　　“霁初。”

　　“圣诞快乐!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展霁初极富磁性的嗓音。昕幼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为什么在听到霁初的声音后内心泛起的是无比的歉意。

　　等到她挂了电话，发现颜司尘已经离开了。凉凉的风吹过，雪花沾到了她的发上，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回到了酒店。

　　温璐和叶闵收拾好会场的一些重要物品之后到盥洗室洗手。大家基本都已经回到了房间，外面空荡荡的，伴着昏黄的灯光，让两个女子有点些微的害怕，她们只能靠大声的说话来赶走内心的恐惧。

　　“叶闵，恭喜你啊，如愿和凌总跳了一支舞。”

　　“还不都是托你的福，总而言之，璐璐，今天真的谢谢你。”

　　“对我而言，这只是小事一桩么，一点小伎俩，换得你的大奖，还圆了你的美梦，我还是开心的。”

　　“只是凌总是聪明人，他会不会察觉出什么？”

　　“放心，接下来的事都是我一个人的了。”

　　“好，璐璐，就冲你这句话，我把大奖转赠与你，让你和你的颜司尘去romantic的法国好好享受一番。”

　　“他不一定愿意去呢。对了，凌总最近和一女的走得很近，你不得不防。”

　　“谁？”

　　“迟昕幼的朋友，文亦劼。和迟昕幼一样，俗人一个，可能是看上了凌总的钱。”

　　“你为什么总是看迟昕幼不顺眼？”

　　“我也不知道，真不知道展霁初看上了她哪里，总觉得她不安好心，我每次只要一看见司尘看她，我就有不好的预感。”

　　“不过也是，她今天在舞台上和颜司尘的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也许她还想勾引颜司尘也说不定呢，可见文亦劼对着凌总也一定没安好心。”

　　晚回宾馆的迟昕幼恰恰就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刚一开始听到她们的对话，她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原来这个大奖花落谁家，早已被温璐掌握在手。不过她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等她们走了再出去不迟。谁想她们越说越过分，牵扯到了文亦劼，她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说她朋友的不是。

　　所以她还是忍不住开了隔间的门走了出去。叶闵和温璐看到昕幼后都惊得说不出话。

　　“呵呵，真巧啊，叶小姐，温小姐。”

　　“迟昕幼，你既然在这里，为什么都不出声？”说话的是温璐，她显然有些愠怒，语气很不和善。

　　“你们说得开心，我又没法插得上嘴。只是叶小姐，好心奉劝你一句，喜欢凌总的话就下足功夫去追他，不要诋毁他身边的人。还有，至于前面抽奖的事情其实我并没有听得真切。有点累了，我先回房了。”迟昕幼觉得内心积郁的怨气总算可以一并还清了，说完后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

　　“如果你觉得没事的话你就说出去看看。”温璐对着她的背影说着。

　　昕幼想象到她说这话时板起的脸，又想起初见她时的那种风情，一定很不协调。她暗暗觉得好笑。

　　第二日一大早，她们就到了云山滑雪场，白茫茫的一片，一条条雪道在他们的面前延伸开来。感觉仿似置身在冰天雪地中，昕幼这才意识到忘记将自己行李箱内的绒线帽带下车来。风吹过，凉意似乎透过密密麻麻的发丝，直接扑到头皮表层。

　　很多人都不会滑雪，在初级雪道里慢慢滑行。昕幼走到高级雪道，这才发现同来的女性似乎只有苏小晓。

　　“你很会滑雪？”发问的是苏小晓，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地和昕幼说话。

　　“呵呵，我在大学里去滑过几次雪，有个师兄是滑雪高手。他教了我很久，所以我现在的水平也不差了。”

　　“我不信你的师兄那么厉害，不如我们比比，怎样？”

　　苏小晓的话激起了迟昕幼的斗志，她信心十足地说：“好啊。”

　　昕幼整装待发，苏小晓突然又来了一句：“等一下，你没戴帽子，这样快速滑雪很容易着凉的。”

　　还没等昕幼接口，她转向了颜司尘：“你不介意的话把帽子借给昕幼戴戴吧。”好像是知道他不会拒绝，说完就自顾自踮起脚尖取下了颜司尘的帽子。

　　昕幼戴上了颜司尘的帽子，有些偏大，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能感受到残留着的颜司尘的体温，心跳又一次加速。苏小晓看着她微微有些泛红的双颊，嘴角勾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然后她们一同走到赛道。同行的人也都凑了过来看起了热闹。

　　“1，2，3。”

　　迟昕幼三声以后，她们两个就如离弦的箭般滑了出去。先开始两个人还不分上下，可接下来昕幼就被苏小晓远远地甩到了后面。昕幼到达终点的时候，苏小晓似乎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你师兄能把你调教成这样，看来水平真的不错。”

　　昕幼明明输了，可苏小晓还这么说，让昕幼觉得她有些狂妄自大。

　　“我师兄的水平当然不错，不用你来评价的。你怎么那么会滑雪？”

　　“从小我表哥就教我了，我总觉得没有人比他更厉害了。”

　　“那哪天让我师兄和你表哥好好比一比。”

　　“那你师兄岂不输定了，我表哥是全国青年滑雪大赛冠军得主。”苏小晓得意地说着。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而已，自己表哥的成就亦是她可以炫耀自豪的资本。

　　这个奖项真真切切地传到了昕幼的耳里，她明明记得也有人和她说过自己的成就。突然想起他还对她说过:“你怎么和我表妹一个样，就是喜欢缠着我教滑雪。”

　　秦一眠以前似乎和她提起过他有个表妹是A城的人，她好像有些明白了看着苏小晓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的表哥是不是叫秦一眠！”说是询问，其实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是啊，你怎么知道？”她顿了一会，终于像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接了句：“原来你就是表哥经常提起的那个小师妹啊，怎么就不像呢。”

　　以前，秦一眠和她说起他小师妹的时候，总是满脸的宠溺，她看了甚至都有些嫉妒。她一直猜测着他的小师妹是一个多么可爱的俏人，没想到居然是迟昕幼。难道，她身上真的有着一些难言的魅力，吸引着身边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