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成负累》甲甲木散人

51、稚子

　　我相信，我和这世界上所有的女人一样，在高兴的时侯会笑，在难过的时侯会流泪，在悲伤的时侯找到一个肩膀可以依靠，是的，我们都这是这样的女人，可是，当你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那么，你就会放弃自己的世界，至少是一半你自己的世界，渴望给他幸福，给他所有的爱，你会愿意用自己的所有来换取他的开怀，那稚嫩的生命，如盛开的花，让你不由不去怜惜。
　　我看着梓右，窗户没有关，卧室里面有细碎的风，我望着他睡的红红的小脸，一刹那间屏息，开远微笑的看着我。
　　只是几天没有看到他，我低下头，更近的端详他，我看着他从梦中醒来，长长的眼睫轻轻的动了动，黑白分明的眼里写满了迷糊，他眨了眨眼，习惯性的环视房间四周，然后他瞬间黑曈一亮，欣喜若狂的大声的叫妈妈。
　　我看着他的欣喜，更深感自己的失职，他以这种热情的方式投怀，可见他是多么的想念我，这令我有点自责，当然更多的还是感动。在他的床边看他睡来，应该是我每天要做的事才对，我温柔的俯下身，将他搂在怀中，应和他的呼唤，亲他的脸颊： “爸爸说你不舒服，你告诉妈妈你怎么了？”
　　梓右腻在我的怀里，再不愿意出来，瞅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好不可怜的样子：“没事的，妈妈，宝宝只是想妈妈了，想看看妈妈！”
　　我对他皱皱鼻子：“对不起，宝贝，不过这段时间，妈妈可以天天陪着你的！”
　　梓右好心动、好喜悦地问着：“真的！”
　　我微笑以对，起身点头：“是的。”
　　他更紧的抱住我，妈妈、妈妈……
　　他一叠声的叫我，我一声声应合他。幸福有时侯，真的只是单纯的感觉而已，我看着他，心里那么的快乐，因为我被他所需要，我摸上他的脸，他是我的儿子，他这样的天真无邪，只让我想永远永远在他身边，为他做一切可以让他感觉快乐的事。
　　我看着他眼中隐隐的担忧，虽然我一直希望我们的婚姻失败不会影响到他，但是，这只是我们的期待而已，无论我们怎么努力，伤害都是必然的事。
　　他此刻是不安的，我想我要好好的和他谈谈，让他明白，我一直爱他。
　　梓右突然吸了吸鼻子，看起来像是要哭： “妈妈，你可不可以再给爸爸一个机会，我想和我们一家人，可以在一起生活。”他直接的问着，用最期待的眼神，我低下头，在脑中搜寻小孩子可以理解的用词来让儿子有明确的了解。
　　我希望他了解，可是如果他不了解呢，我的手冰冷而僵硬。
　　我直直盯视着怀中盈泪欲垂的稚了，为什么我们作为孩子的父母，要让孩子面对这样的选择，我的心里涌起一阵羞惭之感，眼眶不知为何湿润了：“孩子，对不起，妈妈已经结婚了，有了另外的家庭，但是，你是妈妈家庭的一部分，妈妈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梓右扬着眉发出询问：“噢，妈妈又要有了新的娃娃，梓右只是你新家的外人，妈妈以后会不要宝宝的。”
　　我不明白不足五岁的的男孩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但我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已的指尖渐渐变冷：“不，你是妈妈生命的一部分，无论妈妈有了谁，都不会不要你。”
　　开远走上来，送上洗好的水果。
　　梓右晶亮的眼瞅着正帮他削苹果的开远，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把眼泪往外眨出来：“叔叔，你能把我的妈妈还给我吗？”
　　开远一怔，笑容凝结，撇了下唇角，我想他和我一样的震撼，我看着紧张兮兮的模样，脸蛋红扑扑的好可爱，这不应该是他会问题。
　　我悄悄瞅着开远，看他抬头，他的声音已经带着笑意：“梓右，妈妈一直是你的，叔叔都好羡慕宝宝啊！”
　　梓右脸上泛了淡淡的红晕，慎重而认真的问：“那妈妈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开远自然而然地浮现一种类似父爱的情潮，温柔的说：“当然。”
　　开远侧过脸，望向我时已经停止了笑，认真说：“无论如何，把梓右带在身边吧，我能保护他，这样时间长了，对孩子会造成伤害。”
　　我吞了下口水，开远的话并不是在征询我的同意，他已经做了决定，我点点头，无论我最初的意思多少的美好，但总是忽略了孩子心里的安定感。
　　梓右喝完一杯水，拭净了嘴，小脸低垂了下，然后坚定的抬头：“叔叔，我想让我妈妈和我爸爸在一起。”
　　我胸口会突来狠狠一击的感受，是痛楚，是惊惧，我和开远相视而望，我们看着梓右眼里的执着，那是他对完整家庭的向往。
　　开远伸手轻抚他柔软的黑发，声音有些低沉，但克制得还算不错：“梓右，你不喜欢叔叔吗？”
　　梓右害羞的看着开远，显然我们同居的那一个多月里，开远对他的溺爱起了作用，因此，他想了好久，才勇敢地摇头，说：“不是的，我很喜欢叔叔的，可是，爸爸说，他很对妈妈很好，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才会是一家人。”
　　我心里暗自咬牙，对秦正东的行为心寒，为什么一定要伤害孩子，为什么要把孩子做为武器，我面对着这张希冀的小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开远点头，声音轻缓，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意绪，他将梓右抱坐在膝上，他的脸上有不忍，显然他也一样不忍心拒绝儿子期盼的眼光，可是他还是用温合的声音说：“梓右，你虽然只有四岁，但是叔叔知道，梓右是个最聪明的孩子，叔叔和你的妈妈在一起，是想给你妈妈的幸福，而你，对于你妈妈来讲，比她的生活更重要，因此，叔叔，也会给你幸福，你爸爸他很好，可是，他已经不再是适合你妈妈的人，以后，叔叔和妈妈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了，你能相信叔叔一回吗？”
　　梓右别开脸，特意不看向他，像是斗气的样子，可是终于还是无法抑制心里的疑惑：“叔叔，幸福是什么？”
　　开远一呆，喃喃自语：“幸福。”
　　我也一呆，不是所有的名词都可以有一个确定的解释，正如你没有办法准确的解释你爱上一个人的原因一样，你也一样不能给幸福定一个完整的定义。
　　梓右焦急的小脸仍不死心的在等待着想要的答案，他轻轻的叫：“叔叔。”
　　开远终于回过神，盯着梓右，说：“幸福就是让你和你的妈妈，脸上永远有笑容，叔叔可以保证，一定会很努力的做到，这是叔叔对宝宝的承诺，宝宝可以给叔叔一次机会吗？”
　　我们都屏息，等待这个答案，我早已学会不在人生中有后悔的情绪，我选择开远，就不会再放弃，可是我希望得到我的孩子的认可，这样，我的心才不会痛。
　　梓右眼睛亮晶晶地充满洞明：“噢，叔叔，我知道了，以后爸爸晚上总是不回家，我半夜睡醒，看到妈妈总是在客厅流泪，虽然妈妈看到我，总是笑，可是，我知道妈妈哭过。”
　　我倒抽一口气，我们以为孩子的世界是憨然的、简单的，但不知道他们都很聪慧，开远望着我，眼神不自觉的变深沉，他皱着眉，深深的看着我。
　　我没有看懂，他是不舍还是心疼，梓右已走到我面前，大眼瞅着我看：“妈妈，你和林叔叔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在半夜里偷偷的哭了？”
　　我一时有些恍惚，在我们成人的世界里，是不是就算我无意，也有给孩子留下或者深、或者浅，无法抹去的伤害。可我还是点点头，继续一个不再有爱的婚姻，对孩子来说，只能是更大的伤害。有许多的事，知道错了，我们就可以改，可是有一些错，只是错过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例如，逝去的爱。
　　梓右闪亮的大眼霎时黯淡了下来：“好吧，我想要让妈妈幸福。”
　　我望着他，这是在我的生命里，最美丽的声音，比所有的声音都动听十倍、百倍。行与失之间，看来真的不能用表面的东西去衡量。不是吗？是的，世间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有许多让人烦闷的苦，可是，他给你不只是这样，佳儿如此，还有何求？
　　我感谢宽厚的命运，真真是足矣！所有以爱都一发而不可遏止，对于人生，不是没有怨恨、不是没有忧伤，可是，我看着梓右，他是我的孩子，拥有这样的孩子，是我人生中多重要的幸运。
　　梓右小嘴翘得半天高：“好吧，林叔叔，我相信你一次，你一定要记住你说过的话噢！”
　　我执意的以为他是一个小孩子，需要在我的羽翼下成长。可是他不过这么小，就知道要考虑到妈妈的情绪，这一惊一喜之间，我意识到，我的孩子，他已经长大了。
　　儿子盈泪的大眼揪疼了我的心，开远也一脸感激目不转睛的看着梓右，他给了儿子一个承诺。以着罕有的严肃声间：“嗯，这是我们男子汉之间的承诺，叔叔一定会做到。”
　　梓右天真的笑，非常认真的说：“妈妈，我要你幸福！”
　　我身子一震，整张脸蛋都红透了。是的，孩子，这世间一切的喧哗终究会过去，妈妈一定会让自己的人生很幸福，妈妈以后要做的事情，就是通过岁月和时光，把证据拿出来，给你看到，我看到他笑，自己也开心的笑了，莫名的感到很愉快。
　　梓右双手盘胸，不可一世地道：“你要对我妈妈好，这样我才愿意给你机会噢！”
　　我看着他决定的小脸，眼泪就如春天的泉水般流了下来，怎么时侯开始，我的孩子可知道要保护我，我深深感谢，并深深感动。
　　开远笑着，很欣赏、很快乐的笑，轻抚了下他红扑扑的脸蛋：“放心，叔叔一定会很努力的抓住这个机会！”
　　梓右笑得像天使，立刻叫道：“妈妈，叔叔很乖啊！”
　　我着着开远呆掉的眼，柔声道：“当然乖，跟宝宝一样乖。”
　　开远瞪着我，他显然拒绝这样孩子气的评价，我看他的脸既苦恼又是爱怜，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我伸手覆住他放在梓右肩膀上的的小手，安抚地轻拍着，微笑。
　　梓右也嘿嘿傻笑；“叔叔乖乖，宝宝亲亲脸。”
　　他张开一双小手，扑过去抱住开远。
　　我忽然觉得胸中一阵热血上涌，热泪几乎已忍不住要夺眶而出，心却很安稳，开远伸手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受宠若惊的看着梓右，把脸迎上去。
　　生命中的所有努力，我们还可以再更多做一些，我看着他们，目光更温柔，又不知过了多久，眼泪慢慢自眼角流落，滚下面颊。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责怪生命的坎坷，我悄悄拭干泪珠，柔声道：“你们玩，我先出去一下”
　　梓右的笑脸立刻不见了，几乎快哭了出来，泪汪汪地指控道“妈妈又要出去吗？”
　　我轻声哄他：“妈妈去卖菜，宝宝陪叔叔玩。”
　　我的话安抚了他所有的不安，只是脸上还是有些不舍。
　　开远看着梓右，收起笑，脸上写着担心，凝眉问着：“梓右，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梓右点点头，还觉得不够，斩钉截铁地道：“我是很健康的！”
　　开远看了非常欣慰，高兴的说：“那好，带着宝宝一起去吧，你没有办法拿太沉的东西，好吗？”
　　开远弯下腰，自然的说：“宝宝，咱们男子汉去帮妈妈一起拿东西好吗？”
　　梓右下巴习惯性地扬得好高，挺起小胸膛：“好噢，可是，妈妈，我想去游乐园玩，爸爸好忙，不带我去，人家幼儿园的陈陈和爸爸妈妈都去了呢！”
　　梓右气中不自觉泄露了对双亲俱全的渴盼：“妈妈，我们可以一起去吗？”
　　于是在梓右的欢呼声中，开远打电话回公司，委托小行去主持上午的会议。
　　游乐声，孩子们乐此不疲的地方。我们开远一左一右的牵着他的手，那万般温暖的阳光之下，那冥冥之中的神灵，一定可以感觉到我的谢意，我微微俯首，谢谢啊，谢谢苍天给予我的一切。
　　梓右一双大眼溜来溜去，大声说着：“妈妈，我要坐碰碰车！”
　　接着甜蜜蜜的童稚嗓音，又有些犹豫：“我要玩激流勇进还是自由落体呢！”
　　我惊恐地瞪大眼，双手高举出投降的姿势，以可怜兮兮的表情求饶，可是梓右还是很坚持，不管用，我最后拍着额头惨叫，别过脸，装作不认识他：“宝宝，妈妈好累的，又是孕妇。”
　　开远认命的站起来，慈爱无比的面对儿子的双眼：“走，宝宝，叔叔带你玩，全玩一遍！”
　　我碎碎念，咕咕哝哝地把手伸进他的臂弯中，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不要这么惯孩子！”
　　开远抱起儿子，眼光又怜又宠，还有更多不明的情愫闪过，他轻轻亲了下儿子的面颊，理直气壮的说：“什么啊，不过是想玩游戏而已嘛，玩游戏本来就应该是小孩子应该做的事。”
　　我无奈地瞋了眼，转身去长凳上纳凉。
　　我直摇头，看着开远带着梓右乖乖地排队等玩，无可否认，开远，是一个最称职的家长。他精力充沛的陪着梓右玩遍了每一个他喜欢的游戏。而且大笑着一路陪到最后，最后他把西服丢给我，解开衬衫衣袖上的扣子，挽高，索性疯到底。
　　等我们走出游乐场的时候，梓右早已扑到他身上，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的，像只小猴子般亢奋，从他的怀里最后骑到了他的脖子上，一手扯着他的头发、一手扯着他的耳朵，用力抓晃着他的身体，
　　我完全傻眼，不知如何是好，开远一向是很自制的，在人前永远是不动如山的形象，我不知道，他可以纵容梓右到这种程度，他已经完全进入父亲这个角色，没有任何一点的不适应。他按住梓右的手，怕他掉下来，和他一起放声大笑。
　　我看着他们，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我的心里全是狂喜和感激，心里的快乐说也说不完，过去、现在、未来，我的手抚上有些圆了的肚子，孩子，我们一起组成一个家，还有什么不能勇敢面对，我心口最后一丝阴霾终于化去。开远，就在这一刻，我把我的人生交给你，再没有犹豫，再没有斟酌，因为我知道，你都可以处理的很好。
　　E.佛洛姆说过，‘如果我真正爱一个人，则我爱所有的人，我爱全世界，我爱生命。如果我能够对一个人说“我爱你”，则我必能够说：“在你之中我爱一切人，通过你，我爱全世界。在你生命中我也爱我自己。’
　　而我深以为然，我得到了这么多，那么遇到一些冷遇，又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只愿生命中永远都如这一刻，
　　我们一起吃完了晚饭，我们都感觉十分放松，因为在公公婆婆给我‘放假’，我们就一起回到我的住所，已经很晚了。
　　我去开门，开远轻轻的抱着梓右：“小乖，醒了，洗完再醒！”
　　梓右玩的太累，吃过了汉堡更是不想再走，在开远的怀里，无意识的撒着娇，可是在这夜色如水的夜里，还是那么的清楚：“爸爸，不要，还困呢？”
　　我和开远都呆住了，开远比我更吃惊，他更用力的抱住梓右，良久才转头对我说：“西西，这孩子，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再爱他多一些！”
　　他专注着望着梓右的睡颜：“因为，我早就知道，他值得我所有的爱！”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无意识的转动钥匙，可我希望我晕倒，因为正东，正站在门里，强烈的震惊罩上我的所有感官，我只能吱呜不能成言：“我的老天，我只希望，他没有听到！”
　　可正东凌厉的眼光牢牢擒住开远的眼睛：“没有想到，你不仅接收我的老婆，连我的儿子，也要一起拿走。”
　　我必须得承认，生活中有太多的巧合，而且有更多都是让你很尴尬，我一直以为我早就学会了从容，对任何事，都可以有足够的智慧去解决，而现在，我感觉无所适从。
　　我只能站在那里，楼道里刚升起的月光射到正东的脸上，那是灰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