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成负累》甲甲木散人

44、败北

　　我知道我必须得和陆小行谈一谈，因此，当中午她约我吃饭的时侯，我并没有拒绝！
　　暖暖的太阳正照在脸上，坐在对面的陆小行脸上打了腮红，桃红色胭脂几乎晕染了她的整张脸庞，俏丽得像来自童话世界的桃花仙子。应该是美宝莲慕司腮红中的亮莓色，我几乎可以想像她用腮红刷蘸取了胭脂后，轻轻得在鼻翼侧面圆润地按压，然后让其稍稍自然晕开，她是个精致的女人。
　　就算是我的情敌，她依然值得我欣赏。我深吸口气，不能否认她的美丽让我有些焦躁，我努力抓回游离的镇定。
　　陆小行垂着眼望著我：“我可以叫你西西姐吗？”
　　我被她的友善吓倒，装作无动于衷的点点头。
　　陆小行：“西西姐，我只是请求你，离开开远哥吧！好吗？”
　　她赤裸裸的眼神毕露出她的谦恭，只是这种感觉，还是让我不开心！因为这来自于对我爱的男人的觊觎之心。?
　　“噢……为什么？”我故意拉长声音，很淑女的切割着盘内八成熟的牛排，还不错！虽然肉汁还带着深红色的血。
　　我一挑眉，让自己的元神归位，声音不高也不低：“难道劝嫂子离婚也是妹妹应该做的事吗？”
　　陆抬起头无畏的看着我：“不是妹妹，我再确定的告诉你，不是妹妹！你是女人，你知道我爱他！”
　　我望着她，试图温柔：“小行，你还小，你不懂爱情，你只是习惯了那些追逐，习惯了那些宠爱，习惯了那个男人，你只是把亲情当成了爱情！”
　　一阵静默过后，压抑了不知多久的陆小行终于抬起脸：“你可以侮辱我的爱，或者你可以打击我的爱，可是，你没有资格否定我的爱！”
　　我听到这样坚定的话，不禁的皱起眉头，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勇敢的看着我：“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语气虽轻，却充满了不容人反抗的毅然决然。
　　小行轻咳一声，沉着面孔看了我一眼：“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的目光暗淡而茫然：“我一直记得，我八岁的那年冬天，我出生在北方的哈尔滨，进了十二月，就会很冷，风冷的刺骨，雪很大，路很滑，我爸和我妈总是吵架，大声的责备对方，比赛着摔东西，我总是无力改变，我一直记得那种无助和委屈，因此，我便想逃开，于是我一个人顶着风雪，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走了一个小时，摔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倒，脸颊上凝结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冻僵了，可是我还是不想回砂，我沿着公路一直走，一直走，很冷，可是我怕回去，我很害怕那样的争执，我一直记着，那天是八点多，路灯也很昏暗，就在我走的筋疲力尽的时侯，我看到了开远哥，那年他十四岁，他刚下晚自习，那么多人，都急急忙忙的回家，没有人回头，只有他停下来，那么温和的问我是不是迷了路，然后送我回家，那一天，我本来感觉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可是，没有，我想他是上天派来救助我的天使，让我在这世界上不至于那么的孤独！然后，我就想，也许人生并没有那么难过，至少还可以看到天使的笑脸！”
　　我静静的听她诉说，心里油然而生一种骄傲来，这个善良的男人是我的，虽然我无德无能而无貌！
　　她的下巴扬得高高，可是我知道，这和我一样，都是伪装的坚强：“后来到了春天，那年的春天很暖，风很静，冰也解了冻，爸和妈终于没有再吵架了，我很快乐，每天下了学，都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可那一天我看到院里院外围着满满的人，还有凄厉的哭声。”
　　我看到陆小行在微微的发抖：“我拨开人群走进去，看到几个妇人围在床边安慰爸爸，爸爸看到我，却使劲拉住我，不让我走进去，我奋力往前冲，冲出屋门，看到白布的一角，这么多年，我多希望自己没有看到，你见过上吊后的人吗？脖子上会有深深的血痕，而且舌头真是长长的，我妈很漂亮，是一名教美术的女教师，可是她却却让自己以这样的形象离开了人世！如果我没有看到，那么我的记忆里就永远是妈妈颈上转着白色丝巾，美丽的样子！”
　　我看着她，眼泪滚滚流下来，傻在那里，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有钱也不一定快乐，有钱也不一定没有痛苦。岁月在周而复始的轮回中给了我们无数的苍茫，时光在秋黄夏绿中给了我们多少的伤心的回忆。天好冷，我坐在全是空调足够的厅里，我感觉到阵阵寒鸣，心里充满惆怅，无论谁，都是命运下的小丑，都有那么多的伤，那么多的痛，那么多不忍回首的过往。
　　她温柔的笑，笑的风情万种：“后来，我看到了开远哥，原来，她是爸爸同事的儿子，妈妈走的时侯，只给我留了一句话，就是让我找一个真正善良的人，我想是她把开远送到我的身边的，她不愿意在这世界上受折磨，可还是放心不下我，最后帮我找来开远，让他来照顾我，因为妈妈也一样会以为，一个会把陌生的女生送到家的男人，一直是一个真正善良的人，永远不会让我受到伤害！”
　　她的语气变得凉凉的：“后来，妈妈走了不到一年，爸爸就娶了市长的女儿，也许是因为歉意，也许是为了赎罪，他们一直对我很好，可是，他们对我再好，也不如开远哥对我好，因为我感觉，他给我的笑脸最真诚、他给我的爱没有一丝的杂质，是干干净净的，也只有他，可以让我信任！”
　　这一刻，我理解了她的执着，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数十年值在开远身边，不计较一切，开远，如果你不是这么好，是不是，我们就不会有这样的困扰。
　　她抬起脸，做了一个深呼吸：“我们真的很快乐，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和我一起上下学，帮我背书包，那时侯，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都一样忙，他们会出差，可我很希望他们出差，这样，就只有开远哥和我，他带我去外面吃饭，然后和我一起做功课，然后给我讲故事，然后再陪我一起睡，有了他，我就不会再做恶梦，一晚都睡的很好，他很疼很疼我，我知道，也许是因为他看出我是一个孤单的小女孩子，也许是可怜我、也许是同情我，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值得我爱的人！”
　　陆小行，抬起头望着我：“你说这是不是爱？”
　　我有些恍惚，耳朵里有轻微的嗡鸣。
　　这一刻，我淡忘了人生曾经所有的失意和伤害，我真正放下了所有给我伤害和痛苦的人，我化解了所有的怨恨与忧伤，我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人并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更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无论是谁，都是这个世界孤独的孩子，都有着最寂寞的灵魂，都只是想找到属于自己的温暖，都想努力划到生命的彼岸，而我们又都是一样的坚难、一样的悲哀，谁比谁更幸运，谁比谁更坦然？
　　她微笑中带着怅然：“那些装载的记忆一直在我的脑海里那么清晰，每一天都在微笑中醒来，可是你出现了，哥，十六岁上了高中，我十岁，他还是会陪我，只是陪我的时侯，会经常的发愣，从小，我就是一个敏悦的人，我很努力、很努力的想唤回他的专注，可是我再努力，他的笑容也带着敷衍，于是我知道了你！”
　　她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红酒，也是我看到她的手微微有点抖：“再后来你们分开了八年，我考到了有他的城市，我就是想陪他，想让他忘记你！”
　　我感觉到胸口难以抑制地疼痛起来：“小行，对不起！如果命运可以让我选择，那么我宁愿从来不曾遇到开远，如果人生可以回头，我也可以微笑着祝福你们！”
　　我想我终于欠了她的，对于她来说，我是外来的人，是我打扰了她的世界，我心里很悲哀，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伤心的事，无助的事，是因为我们不够善良吗？
　　她皱眉，不安的侧了个身：“西西姐，其实，你知道吗，他经常和我谈起你，他总是指责你负心、批评你狠心，在酒醉的时侯，一声声的叫你的名字，我一直知道，他爱你，而只是疼惜我，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只是看到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感觉够了，值得了，至于他的心在那里，有什么关系，我知道，至少有一部分是属于我的，这就足够了！”
　　她真的爱他！试问谁可以经过这么多年的挣扎，还这样的爱一个人，我就像一个在感情上疲惫的旅者一样，想要到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将心固定下来。可是，到最后，才发现这个栖身之所，原来是别人一直在用的。
　　我宁愿她是一个市侩的女人，这样我就不会有不舍，不会有内疚，不会有挣扎，原来，她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甚至比我更可怜，因为我有开远，我得到了他的心。我想假装不知情，我想逃开，可是我的两只脚却软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开远，怎么办，到底怎么办，我可以面对强势，却没有办法抵挡这些泪水。
　　我仰起头深深地凝视，有些语无伦次：“小行，你应该早和我说的，如果结婚之前，你和我说，我会放弃的！可是现在……”
　　她静静地看着我：“我也是一个骄傲的人！”
　　她甩甩头：“西西姐，我告诉你这样，我只是想说，我不会放弃他的，他是我的一切，无论付出怎么样的代价，五年、十年，我早就告诉了你我的决心的！”
　　她咬了咬唇：“姐，我不介意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会好好的对你的孩子好，因为为了开远哥，我怎么都愿意做！”
　　我望着她，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变软，我要被她说服了！这样的认知竟然让我的心轻轻地抽了一下，我真的要放弃开远吗？
　　我有些累，虚弱的问：“真的吗？”
　　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深锁着眉：“那好，小行，那么，你不如为了她快乐的生活！让那些阴霾散去，你看这街上的行人很多，行色匆匆的有，悠闲自在的有，可是谁的人生是那样的一帆风顺呢？”
　　我用力握住她冰凉的手：“小行，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勉强，惟独感情不可以。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挽留，惟独生命不可以。因此，我们就只能忘记那些伤害！”
　　我努力四平八稳的说：“小行，你这么优秀、这么可爱，虽然你是我的情敌，可是我都很佩服你，”
　　她美丽大眼闪烁着一股弒人的气焰：“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放弃，是不是？”
　　我轻轻摇头：“不，小行，我只是听你说了这些，感觉你更应该得到幸福，而不是屈就和勉强！你对爱情的执着与坚持及勇敢让我很感动，可是我让给你，你真的就幸福了吗？”
　　我笑，让自己云淡风轻：“可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不如意，每个人在生活中都会受到或轻或重的冷遇，风月情事，禁忌痴恋，谁也没办法说明谁受到的痛苦更深些，因为这本身就是没有办法用尺子来测量的，我从小就是看着别人轻视的目光来成长的，后来遇到了开远，被婆婆关起来，那些无助是绝望，是不想让自己再存在，再后来和他分开，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过失去他我有多痛，我一个人跑到街头，呆呆得看每一个像他的背景，一直到华灯初上，我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来疗伤，当然这和你失去母亲的痛比起来，是太小太小了，可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痛、有些苦，对人生来说，都是不可忘却的成长，虽然如此，但是，我还是很努力的自己站起来，不依赖任何一个人，也从来不曾对人生失望过！因为，人生，只是你自己的事，别的人只能是参与，不能是主宰！”
　　我头有些痛，可是我还是振作起来：“小行，你这么美丽、这么有才华，不要活在过去的桎梏里，走出来，你会发现，原来，还有许多的风景都让人赞叹！”
　　她抚额轻吟：“别说了，总之你是不放弃，是不是，你知道吗，阿姨已经被你气的住进来了医院，你说开远哥会不会恨你，会不会讨厌你？”
　　我大惊失色：“怎么时侯的事？”
　　她站起身，像尊伟大的神那样居高临下得笑得望着我，她犀利的眸像是要穿透我的灵魂深处的脆弱：“葛西西，不要后悔，你只有二个选择，一种是高高兴兴的走，另一种是像落水狗一样的走！”
　　呼～～我深呼口气，用手摸着心脏，感受自己心的悸动，扑通扑通地跳，她有这样的过去，她有这样的决心，势必不会放弃，可是，我真得能坚持下去吗？
　　我想如此如何我输了，至少我动摇了自己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