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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决绝的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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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盟纪元四百六十三年一月二十日
少女静静地躺坐在柔软的大床上,要不是稍微起伏的胸口表示少女还活着,不知道的人以为床上是具尸体呢。
她黑色的眼睛直愣愣的望向外面明明的阳光、五颜六色灿烂娇嫩的花朵、带着清新青草味的微风,以前不在意的、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看来是那么的美好。
男人坐在床边,熟练的吹着碗里湿润的水汽,让粥变得适合食用。他挖了一勺递到少女的嘴边,白雾缭绕的水汽很快将起皮干裂的嘴唇染上粥的湿润。
少女抿着嘴角,不问不顾。眼睛执着的看向外面自由美好的世界,眼底有着一丝烦躁愤恨。
男人银蓝色的眼眸蒙上一层阴霾,通身气质压抑而阴沉。他像往日般继续耐心的将勺子放在少女的嘴边,执拗的等着她张嘴。
“我不吃,”少女缓慢的移动着身体躲开看起来很美味的粥,连日没有食用东西让她的身体很虚弱,掩在被子下的手攥住上衣的下摆。饥饿的感觉不断冲击着她,她需要很大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在男人面前不要太过狼狈。
男人起初没有说话,勺子往前少女干裂的唇瓣里挤去,黯淡的眼睛静静的看着逞强的少女,他微微叹气,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感情的诱惑着她,“是你最喜欢的粥,小火炖熬,煮的软糯香甜,里面有小果、芸豆、紫米、翡翠米,都是新鲜运来的,煮的软软的带有粘稠口感,吃一口,口齿留香——”
“——别说了,”少女将那满满一碗粥掀倒在男人身上,男人干净整洁的衣服顿时变得肮脏潮湿。
少女身子一僵,反射性的想对男人道歉。身子起到一半,她脸色阴沉重重的躺回床上,扯出残忍恶劣的笑容,“既然那么好吃,你吃吧。”
男人阖上眼睛,眼底有着淡淡的痛苦,他不在意身上湿淋淋的粥,只是心脏发紧、酸涩沉闷。他轻声说,“你怀孕了。”
少女最是尊重生命,喜欢小孩的人,为什么自己有了孩子却这样糟蹋身体。
少女瞳孔收缩又快速恢复,下颌绷的紧紧的,攥住被子的手面青筋冒出。
孩子?对,她已经怀孕了,这个不被自己母亲所期盼喜欢的婴儿现在盘踞在她的肚子里,她能做什么?自己的性格决不允许杀了那个孩子,那么只能慢慢的消磨着身体,两人一起死去。
少女口中发苦,掩在被子下的手抚摸着现在还很扁的肚腹。她目光越过男人的肩膀,落到花园里姹紫嫣红的花朵上,墨绿色的椭圆形叶子被阳光穿透,亮如剔透的翡翠,投到下方浅白花瓣上,印上灰绿色的影子,微风拂过,花瓣颤巍巍的收拢身躯。
男人喉咙发紧,他哑着嗓子说,“你怀孕了。”
“我知道,我已经怀孕了,你还想干什么!”少女收回视线对男人怒目相对。
男人哑然,曾经那么崇拜他的,曾经那么喜欢他的,曾经会跟他撒娇、会跟他撒泼、会跟他亲昵的。现在却仇视的怒视着他……这让男人感觉心脏像要爆炸,痛到骨子里的连绵不绝的痛意蔓延至身体各处。
他遏制住喉咙发出的呻-吟声,粗喘着气,微微娄曲身体对少女说,“休息,我一会送饭。”走到门外时,男人脚步停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始自终都没有看他一下的少女。
他眼中的痛再也掩饰不了,男人阖上黯淡无光的银蓝色眼睛,捂住痛的麻木的心脏,额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深的碾压着想借此转移胸口的钝痛。
在最危险时都不会颤抖的双手,此时对着木门剧烈的抖动着。他脸颊神经质的颤动起来,下颌绷的紧紧地。
男人沉默的走向厨房,默默的做着少女永远不会吃的甜粥,沉默着一丝不苟的将各种食材放到锅里,静静的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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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身体发软,她撑着墙壁走到床前。纯洁干净的阳光不吝啬的将自己的温暖洒在她身上,她打开窗户迎面吹来青草的清新空气,无色的风温柔的卷起少女的黑发,她静立良久,素白的露出青筋的手将飞到嘴边的发丝拢在耳后。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发出轻微的咔哧声。
少女身体僵硬,她收起眼中的轻松变得空茫呆滞。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男人过来,少女眼里划过厌恶,秉承着长痛不如短痛快速转身。
——是他。
来人穿着米色发白的风衣,身材欣长,金色的长及耳垂处的柔软头发凌乱的翘着,一双蓝宝石似得眼睛依然清澈剔透的没有丝毫杂质,皮肤干燥苍白。但他青涩的脸庞、温柔的神情依旧如故。
他居然跑回来了。
少女捂住嘴防止自己兴奋过头叫出来,冰冷喜悦的眼泪打湿脸颊。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少年看见以前那么坚强的女孩居然哭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跑到少女身边轻轻的抱住她。
“走吗?”少年目光温柔的擦拭着她的眼泪,语气乞求的低声问着。
少女发-泄了压抑的感情后,有些不好意思,“……嗯,走。”
少女拉着少年跑出门外,拐入左侧一个偏僻的地方,那里就是男人私藏少女照片的走廊,她曾经跟在男人身后见过这条走廊。
少女目不斜视的往前飞奔,他们转过三条走廊,正要往一个十字路口跑去时,男人突然出现。
他换了一身衣服,手里端着新熬出来的甜粥。男人面无表情,银蓝色的眼睛冷如飞刀划过少女两人相握的手上。
少女咬着下唇,率先攻击,将腰侧贴身的匕首甩向男人。
只要干扰男人几秒钟就好,她就可以带着少年逃跑了。
“站住,”男人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少女如临大敌,她惶惶然不知所措,少年温柔的笑着,将两人相握的手捏紧,暗示她,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离开。
男人动作随意的躲过匕首,碗里的粥一点也没用洒出来,将手里托着的淡绿色托盘放下,男人目光阴戾的挥手做了个向上的手势。
哗啦一声——无数黑色的有着冰冷无机质质感的激光机包围两人。
少女浑身发凉僵硬,她愧疚的瞥了眼少年,对连累少年要跟她一起死而感到内疚。
她已经欠了少年许多,怎么能让他连生命也失去。
“过来,”男人静静的站着,银蓝色的眼睛乍看就像平静无波的海面,但内里却波涛骇浪。
“她不会过去,”少年挺身将她挡在身后。
“过来,”男人没有理会对于他而言就是个杂碎的回答,只是固执的看着少年背后的她,执拗的要她回答。
他只要她来到自己的身边。
“叔叔,”少女走到少年的身边,语气冷淡的说,“我不能过去,我过去了就等于放弃了我的自由、我的爱情、我的一切。”
“……过来,”男人嗓子嘶哑,目光暗含卑微低下的祈求。向来直挺的身子在少女冷漠陌生的眼神下微微弯曲着,他伸出的手保持着向上托起东西的姿势。
他在恳求。
“叔叔,我真的不能过去,”少女再次回答,她的眼角余光观察着激光枪的角度以找出破绽,她对少年使了个眼色,凭着两人在星网作战的绝佳默契,少年知道她在拖时间以找出最好的反击方法。
听到少女不变的回答,男人神情漠然似乎并不在乎,他举起的手颓然放下,但放到中间的时候猛然往下一挥。
“跑!”
少女一开始看到男人似乎想要放弃还感到疑惑,后来看见他下挥的动作便知道他要攻击,她大叫着让少年赶紧逃。
两人分散开来,能以最大几率逃出去。少女往前跑的动作顿住急速转身躲开呈直线射击的激光枪,她跑向与少年相反的左侧走廊,在跑之前她努力吸引男人的视线好让少年能顺利逃跑。
她不能再连累少年了。
少女利用熟知房间分布的优势躲开追来的机器人,拆掉机器人的CPU,少女站在因为机身被毁而咯吱作响的机器人中间,她脸色阴沉,拳头紧握。
她突然想到以男人对她的熟悉,定是早已知道她会逃开。但只要捉住对这里很陌生的少年,男人便有五成把握少女会回去救他。
他在赌,赌少女是否真的爱少年,赌少女是否会为了少年而放弃唾手可得的自由。
少女去了,男人便赌赢了,少女不去救人,男人阴暗自私的心理也得到了满足。
少女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他总是能用最小的力量就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会赢,因为自己绝不可能让少年死。
找遍了男人可能在的地方,最后只剩下自己以前住的房间,那个梦中萦绕在少女脑海中的噩梦般的地方,是男人夺去少女童贞的地方。
推开通往地狱的木门,少女首先看到的居然不是男人与少年,而是狰狞幽深的‘鸟巢’下几只黑魖魖的飞鸟模型。
屋子里没有开灯,精巧的飞鸟模型化身地狱里吃人的怪兽,扭曲的黑影至飞鸟身上投到灰绿色墙壁上,阴冷的风刮过,模型摇摇晃晃的似要挣脱束缚,张开血盆大口的扑向少女。
“放了他,我留下来,”少女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用痴痴的目光注视着在风中自由飞翔的小鸟。
它在飞呢。
“好,”男人捂住少女的眼睛,不让那双黑珍珠似得眼睛流露出令人心酸的渴望眼神,他怕自己会心软。可他们都知道他不会心软,否则也不会捂住那双眼睛,让少女连看也不行。
就连无法实现的渴望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