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十三 裂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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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云雅此言一出，堂上之人均是一惊，吩咐问道：“怎么说？”
唐云雅执起花随湛放与一边的蛋糕，缓缓道来：“虽然我从未见过这种叫做蛋糕的糕点，但是从制作方法来看，对火候的要求是极高的。所以你才要用稻草，对吗，小乙？”
慕容乙点头道：“如果用柴，火候或猛或弱，既不适合长时间烘焙也不适合大小火势的掌控，做出来的蛋糕火急则焦，火弱则不能成形。而稻草则要易于控制的多。”
唐云雅笑道：“是了，小六，当时慕容乙是不是地守在炉边，一刻不停地加稻草？”
花盛亭闻言如五雷震顶，登时手脚发冷。
花绵城已了然：“稻草燃火不能持久，若慕容乙离开，炉火势必要熄灭，若多塞稻草，火必大旺，无论怎样，均捱不到一刻的时间，所以慕容乙不可能离开厨房。”
她的嫌疑就这样洗清了？慕容乙激动地有点不知所措。她回去一定要把稻草供奉起来，每天磕它三个响头。
“不对，”尹拂袖皱眉道：“若她有同党呢？她去杀人，同党帮她添火也行啊？”
“二夫人，”唐云雅有些无奈：“请您仔细想想，刚刚大家怀疑的是慕容乙是谪仙谷青狐，若她有同党哪个不是高手，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要她这个不会武功的‘青狐’去杀人？既容易暴露又容易被怀疑。谪仙谷光明正大地杀人又不是第一次了。”
几句话，说得尹拂袖脸上微微发胀，仔细想想，也觉得自己不对，便叹气道：“花家多有得罪，慕容姑娘受委屈了。”
“夫人说的，事情水落石出了便已经是大幸了，小乙……”一声哽咽，下半句话竟是再也说不出声，慕容乙低着头苦笑，这半日之事，委屈二字，便能说尽了？她盯着脚背，不敢抬头望向那双让她心碎的双眸。
花盛亭看着她孱弱的背影，想起在厨房里对她说过的话，只觉得五内如绞，竟比认为慕容乙杀了阿简和容儿还要难过百倍，恨不能与千里之外的二哥借一张巧嘴，好抚慰面前的人一些伤痕。然，他却连身形也没有一丝移动，因为他怕，怕看见她眼睛里那如同秋水般哀伤绝望的眼神，他明白，那份绝望，是他亲手划下的伤痕。
“精彩精彩！不愧是女中狄公啊，这一番推论果然精彩。”川越年突然拊掌，唐云雅心中一凛，明白这只老狐狸绝对不会如此好心地褒赞。
果然，川越年话锋一转道：“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
“敢请赐教！”
“动机！”
“动机？”唐云雅挑眉。
“慕容乙若脱了嫌疑，杀两个丫头的就另有其人，那么究竟是谁要如此大费周章地陷害慕容乙？她杀二人的目的，只是为了陷害慕容乙那么简单吗？”
唐云雅暗暗咬牙，这老狐狸果然不简单，句句问在点子上。
回答他的却是花绵城：“既然此刻已经洗脱了慕容姑娘的嫌疑，这件事就暂可告一段落了，川大人所说的，就留给雪鸦堂去调查罢。”
川越年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随即便拨云见日，右手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笑道：“哈哈哈哈，老夫只是好奇罢了，有结果之日，可否也给老夫个信？”
花绵城笑道：“这个自然。”
“好，那各位失陪了，老夫先回去了！”川越年说道，起身离开。花如令随即送川越年而出。尹拂袖望了一眼倚着柱子失魂的花盛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亦命顾迷扶着陆海棠离开了。厅中顷刻只剩下五人。
不，还有地上躺着的两个人。
慕容乙微微抬起头，望向地上的尸体。
容儿，阿简，你们听到了吗？之前看到杀你们的人的脸一定很恨我吧。现在云雅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吗？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她伸出手，握住白布的一角，一咬牙，掀开了白布。先前拼命忍着的泪水狠狠地砸落。泪水迷蒙中，容儿与阿简的面容仿佛与生前一样。
阿简……想起那日花架下她信誓旦旦的承诺，要给阿简好日子过，不过一个昼夜，一切都已天翻地覆，阿简雪白的脖子如今横亘着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浸满血水的领口也因为血的凝固而变得暗哑狰狞。
只一个昼夜！那个浅浅的酒窝就再也不能对她展现……
阿简……她想起苏简身前种种，悲恸难挡，加上之前面对花盛亭时的心碎绝望。一时气血不顺，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喉口涌上一股腥甜，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小乙！”花盛亭大惊，冲上前扶住她。唐云雅与花随湛也忙围上去。
慕容乙望向满脸焦急的花盛亭，想起剑尖后的那声声责问，拂去他的搀扶，跌跌撞撞地走到容儿那一边。
花盛亭被她这一拂，登时心如车裂，竟双脚如石，难以站起，花绵城心知他的感受，扶着他轻声道：“她只是急火攻心，那口血吐出来，气血已顺，无碍了。”花盛亭闻言稍稍放心，满脸悲痛地望向慕容乙。
慕容乙浑然不觉，抱起地上的容儿。昨天她们才相认啊……今日就要遭受这样的天人永隔，老天！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呢……
“小六，”她抬起头望向花随湛：“把蛋糕拿过来。”
“容儿，小六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呢！我们特地做了蛋糕啊……在这里做蛋糕，是不是很神奇呢？姐姐手笨，做飞机模型比不上小六，可是做这个蛋糕，却是绝对好吃的哦。”她对上一旁的花随湛隐忍着泪光的双眼浅笑道：“小六，在我们家乡，除了吃蛋糕以外，是要唱祝寿歌的，来，你也跟着我一起唱！她现在还没有走远，还听得见的……”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略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轻声唱着，再慢慢地混进了稚嫩的童声，绕梁而上，此情此境凄怆无比，唐云雅早已泣不成声，纵是花绵城，也不忍再看。
良久，慕容乙轻轻地放下容儿。站起身，走到花绵城的面前，忽然跪下。
唐云雅愕然，忙扶起她：“小乙，你这是做什么？”
“求三公子，给容儿和阿简一人一口薄棺……”大户人家死了丫环，拿席子一卷便弃在乱葬岗，她在书里也见过不少，可是容儿和阿简，她实在是不忍心呐……
花绵城没有料到她提出的竟是这样的要求，忍不住一愣：“这个你不必担忧，花府会将她们二人好好安葬的。”
慕容乙喃喃道：“如此甚好……”面上看不清是笑，是哭。
花盛亭见她如此，更觉悲痛，正想如何开口，却看见慕容乙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往前一步，膝下一弯，便似要跪下，花盛亭忙扶住她，为她这刻意的动作心痛地落下泪来，他颤声道：“你，你何苦这般折磨自己……”
慕容乙退了半步，却也不再跪他，目光却始终看着地面：“小乙想问五公子借一物，不知道五公子肯不肯应。”
“你说，只要我有，便没有不能借的……”莫说是什么物件，只要她能原谅他，就连性命也送了她，又有何不可！
慕容乙抬起头，带着未干的泪痕一字一顿地吐出：“我想借听风！”
花盛亭怔住了，他没有忘记初见她时，她对马恐惧的模样，他震惊地望向她：“你，你要听风做什么？”
慕容乙低下头，自嘲地笑着：“不借吗？”
花盛亭见他如此，更是不忍，正左右为难时忽听一细弱声音钻入耳中，忙凝神细听，却是唐云雅的传音入密。听罢，又见唐云雅的表情，只得点头道：“好，你随我来马厩。”说罢，向厅外走去，竟觉每一步似有千斤之重，要使尽全身力气方能迈开。
“小乙姐姐！”花随湛追出两步，被唐云雅拉住：“让你五哥和小乙姐姐自己解决吧。”
“你对他说了什么？”望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花绵城的脸上难得地染上了一抹忧虑。
唐云雅道：“我对他说，马借给小乙，但是你必须与她同骑。”
花绵城失笑：“这做法与五童的性子可是相差太多了。”
唐云雅幽幽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无赖一点，也是好的。”
花绵城不笑了，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云雅，其实你真的不错，是二哥看不清自己的心罢了。”
唐云雅立刻换了口气：“哎呀，关他什么事呀！”见花随湛与花绵城对笑，敛了脸色，声音也变得轻而又轻：“谁又会把那种约定当真呢……”说罢，转身走向苏简和容儿的尸体。想把白殓盖上，见苏简脸上沾了泥土，想起同为女子，一时不忍，便顺手将苏简腰间的一条绢子扯出，想与她擦干净，谁料，一揪手绢，带出另一物叮当落地，唐云雅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白玉耳坠，不由咦了一声，举与花绵城看。
花绵城尚未开口，花随湛眼尖，叫道：“这不是上次救了五哥的那个耳坠吗？”
花绵城听过此事，却未见过耳坠，听花随湛一说，登时心中一动：“六童你可记清？”
花随湛仔细看了看肯定道：“对，一模一样！”
唐云雅站起身：“五童的东西怎么会在阿简身上。”
花绵城的脸色沉了下来：“恐怕不是五童的那只，而是另外的一只！六童，你快去把你五哥他们拦回来。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花随湛虽不明白原因，却也明白利害关系，点点头，立刻向外奔去。
花盛亭牵出听风。
慕容乙走过去，抚摸着听风的脖子，声音中有着强装的镇定道：“你说只要摸摸它的脖子就能和它做朋友了，对吗？”
“小乙！”花盛亭忍不住唤她，却被她的下一个动作惊呆了。
慕容乙拔下发鬓上的簪子，撩起罗裙一摆狠狠地一划，带出锦帛刺耳的撕裂声，她撕下这片衣角，丢在地上。静静地垂下眼睑，低声道：“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们，已经是如此了……”
撕裂了，纵是再巧的手去缝补，也终究回不到原样了。
花盛亭见此，心亦如那撕裂的衣角一样碎裂，拾起衣角，想说什么被花随湛急奔而来的声音打断：“五哥——五哥——”
“怎么了？”花盛亭愕然地迎上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花随湛。
花随湛喘气道：“五哥，你上次说的……救了你的耳……耳坠还带着不？”
“带着。问这个做什么？”
“快，快拿出来看看！”
花盛亭从怀中取出一绢包，正递与花随湛，却听身后一声清喝：“驾！”忙回过头，却见听风一声嘶鸣，带着马背上的慕容乙奔出门去！
花盛亭大惊，忙追出门外。听风虽不是千里良驹，却也是一等一的好马，待他追出来，早已绝尘而去。
“小乙——”花盛亭五内如焚，他忘不了簪子划破衣角的撕裂声，更忘不了慕容乙策马而出的刹那，那张带着泪痕却写满决然的侧脸。他回身冲进门找马去追，却撞上跑出来的花随湛。
“五哥，是这个没错！”花随湛欣喜地举着耳坠：“我们在阿简身上发现了另外一只！”
花盛亭身子一震：“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二十三 裂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