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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九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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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6年12月13日,凌晨5:00]—
“汉诺一旦认准了什么,绝对不会半途而废。米罗,他一定会对你很好。”
诺丁默默的听完米罗的自我剖析,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脸上的表情颇严肃。
他从小跟汉诺一起长大,要是论对彼此的了解,大概都要超过各自身边的朋友亲人。
诺丁又一直把汉诺威当兄长看待,所以在面对汉诺喜欢的人的时候,难免要说些好话。
米罗垂眸看着并拢的膝盖,“我不是怕他对我不好……诺丁,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我的心理问题很严重,万一要是……”
“现在这个社会,谁能没点儿心理问题?”
诺丁打断米罗的话,笑的坦然,“你就说我,我不也是个‘有毛病’的人吗?你跟汉诺起码还是两情相悦,我跟格雷修之间却是摁下葫芦起来瓢,一个麻烦接着一个麻烦。”
“你不是又跟他在一起了吗?”
“就是又在一起了才烦。”诺丁摇头叹道:“之前麦克做过的事情,对现在的我来说是完全无法原谅的,但要是真得跟他分手……”抬眼冲米罗苦笑一下,续道:“我还做不到。”
尤其在经历麦克猎狼的事情之后。
“其实我知道麦克那家伙猎狼时会受重伤,不光是自暴自弃的想要死掉,恐怕他还有想要靠‘苦肉计’来感动我的想法。偏偏我这个放不开的笨蛋,还真的心软了。”
诺丁裹着薄毯靠着墙壁屈膝坐着,目光清亮中透出睿智,“米罗,你知道在我恢复记忆那天,我是真的想过要跟麦克恩断义绝在不来往的。”
“那你怎么还……”米罗听的心里发堵,甚至忘记了找诺丁出来聊天的本意。
诺丁紧了紧薄毯,声音平稳的说道:“除了那几次出轨,麦克基本上算是个‘好情人’,他要是想刻意讨好谁,那真是能把人捧在手心里宠爱的没边儿。”
“我并不贪恋他的温柔浪漫,但我怀念他曾经的陪伴。我父母去世的早,我很怕一个人孤单独处,汉诺上大学离开以后,我的生活变得死寂一片,那几年的生活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痛苦跟可怕。”
“……所以跟麦克相爱,我才会那么小心翼翼,甚至自贱到没有尊严。因为他对我来说就跟寒冷跟黑暗中蓦然出现的阳光一样,既能带来温暖和光明,也带来了灼肤刺眼的疼痛。不过那时候我没有意识到,更不愿意去多想,才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所有事,是我自己把‘诺丁•张’这个名字轻贱到让人瞧不起……”
米罗难过的瞅着曾经暗恋过的诺丁,心里五味杂陈,“诺丁,你别这么说自己。”
诺丁在他的心目中,从来都是一个容貌俊美性格温和且对感情异常忠贞的“完美对象”,他身上几乎涵盖了所有值得人去爱去珍惜的优点。
诺丁唯一的缺点,也恰恰是他对感情的过于痴缠,否则他又怎么会作出那么多傻事?
但米罗却很难对诺丁说出责怪的话,一来作为旁观者他没有置喙的权利,二来么……其实在内心阴暗的角落里,他也是羡慕麦克会有这样一个诺丁深爱着的。
放眼这个世界,又有几个人是不想的呢?
被一个舍弃尊严去爱的人爱上,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虽然对这个甘愿奉献一切的人并不公平。
“麦克错在他的浪荡和不懂爱,而我错在自以为是的执着,要是当初我能看得开一点,也许不会有现在的这些事情。”
说着话的此时,诺丁的眼神空旷悠远,“米罗,如果说你是在自卑于汉诺的优秀和他对你的追求,那你觉得我又该怎么办呢?”
就此跟麦克分手?他做不到。忘记一切破镜重圆?他也做不到。
经历生死要还是看不透感情这回事,那他真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了。
诺丁没有把话说的很透,但米罗还是听的明白,然后反观纠结的莫名其妙的自己,心理不觉就有些颖悟和微妙的平衡了。
不管怎么说,他毕竟要比诺丁“幸运”多了,不是吗。
诺米两人回到房间时,乔伊刚替换换了之前值夜的威瑟斯彭,坐到壁炉边照看炉火。
乔伊的手边放着一摞提前撕好的约有半人多高的书纸,正几张几张的往火里送,见到他俩一起进门,勾起嘴角轻轻的用口型问道:“厕所?”
两人敷衍的点点头,分别往各自的地铺走去。
诺丁走到床侧坐下,一抬头就看到侧卧在床上的麦克,正安静的看着他,也不知道醒了多久。
诺丁霎时有种后颈汗毛都竖起来的感觉,“怎么不多睡会儿?”
麦克短促的笑笑,声音很轻,“睡太多,睡不着了。”
诺丁复杂的看了麦克一会儿,嘴唇欲言又止的张了张,但也许是顾忌到周围还有一堆人,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的缩回被窝里,蒙头睡觉去了。
麦克看着诺丁轮廓模糊的后脑勺,彻底清醒了。
—[2056年12月13日,早上7:13]—
自从转移到二十五楼之后,经过所有人的一致同意,饮食的安排就完全交给了之前就工作的很出色的菲佛丝来负责。
储备食物的仓库钥匙一共有三把,分别交由菲佛丝、芮妮、弗拉尔各自保管,以备不时以防万一。
这天早上,菲佛丝到仓库里取麦片和狼肉,却意外的发现食物少了,而且不多不少的只少了约莫一人份的。
菲佛丝站在仓库里,环顾满屋的食物跟其它必需品,心里不由一阵纳闷,直到拿着东西出了门脸上还带着困惑。
正巧米罗迎面从屋里走出来透透气,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询问道:“菲佛,你怎么了?”
菲佛丝皱皱眉,“我觉得仓库里的东西不太对,可是具体我又说不上来。”
“当时把东西搬上来的时候,你没做个记录吗?”
“做了,”菲佛丝眼前一亮,把两袋东西往米罗怀里一塞,“先帮我送去厨房,回头我去找你。”
厨房。
米罗刚把东西摆到柜子上,转身就看到菲佛丝气喘吁吁的攥着一本本子跑过来,“米罗,我估算的没错,食物确实少了。”
米罗接过菲佛丝递去的记录本,仔细的看着里面精细的记录,越看脸色越不好,“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也就是上楼前后这几天吧,”菲佛丝思索地说道:“我最开始没多想,不过今天仓库里的东西少的太明显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芮妮和弗拉尔都知道规矩,他俩不会不跟我打招呼就拿东西的。”
米佛两人正分析着可能的原因,桑切兹从外边转进来,一看到米罗就直接说道:“斯内森先生,我们那边有三个人失踪了。”
“‘失踪’?!”米罗惊愕的吸口气,“都是谁——怎么会?!”
“约翰森•库奇,泰勒•勒沃库森,贝利•金,”桑切兹很快的回答,他负责客厅里男人们的安全和起居,“库奇失踪最早,金约莫是昨天半夜以后的事情。没人知道他们去哪了。”
米罗的脸有点发白,“你跟格雷修他们说了吗?”
“正准备去。”
“那我们一起走吧,我跟菲佛也有话要说。”
桑切兹带来的显然不是好消息。
因为听说有多人失踪,人群再度开始骚动,许多人心情忐忑地围堵在房间的门口旁听。
麦克、莱昂和乔伊在听桑切兹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麦克低声作结道:“也许……是山羊胡做的。”
“不用‘也许’,”莱昂大声的否决道:“肯定是他!他一直潜伏在这座大楼里,窥伺着我们所有人,失踪的那几位恐怕已经遭遇不测,我们必须尽快抓住他。”
“这还不是你们的错,要不是你们的过失,他怎么可能逃走?那是金属的手铐,不是麻绳,也不是粗布!”
很突然的,人群中有人这样怒声大喊。
昏睡的肖恩被吓得直打哆嗦,小脸儿青白两眼昏蒙的醒过来,“哥哥……威克……”
卢森慌忙从床尾爬上床,少年消瘦的身体勉强的挤进麦克和莱昂之间,抱住浑身发颤的弟弟,转头对刚才喊话的人斥责道:“我弟弟一周前才刚做过手术,需要绝对的静养,你如果不能保持冷静的态度,只会像刚才那样大喊大叫,就请马上离开!”
人群霎时嗡嗡的响起来,像秋后的金色田野上遮天蔽日的蝗虫,带着吞噬一切的黑暗魔法飞过来,隔绝剩余的感官和知觉。
先头的那个男人继续咆哮,“这种情况谁还能冷静,你能吗?!枪和子弹都在你们手里,你们当然无所畏惧!”
他的话显然提醒了其他人,菲佛丝之前的室友,那个总是歇斯底里哭泣的女人,睁圆褐色的眼睛附和道:“说的没错,那个可怕的中东人是你们带来的,所以他的逃跑理应有你们承担责任——可现在却是我们在遭受不幸!你们必须把枪交出来,我们需要武器保护自己!”
莱昂露出鄙夷的冷笑,“你们谁会开枪?谁的射击成绩能比我们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探员更好?子弹可是很珍贵的,容不得你们浪费哪怕一颗!”
带头嚣叫的男人忿忿道:“你这是不答应了?”
“凭什么不答应,我们都是美国公民,生命财产理当受到保护!”
“就是,出事的又不是你们。把枪交出来,不然——”
威瑟斯彭面对喋喋不休的人群,语气凛冽地回应道:“不然怎样?你预备硬抢?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现在吃的、喝的、用的都是谁冒死从外面找来的?有利益的时候你要求均沾,有危险的时候你要求我们独抗?!”
人群霎时死寂无声。
那男人喃喃的蠕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神色难堪的闭上了嘴。
诺丁这时也忍不住说道:“请允许我说句不好听的,倘若麦克、莱昂、乔伊他们不在这里,现时失踪的就绝不会只有三个人——而没有他们,大家伙此刻也许早就没吃没喝的准备等死了,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想必各位心里有自己的考虑。”
“都堵在这儿干嘛——?让一让,我要进去。”
高亢微哑的女声来自人群之后,又一阵短促的嗡嗡声后,人墙自动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让克伦特和另外两个端着器械盘的小护士走了进来。
“克拉克•道森先生,您今天上午应该负责看管壁炉吧,”克伦特拧着眉毛瞪着带头寻事的男人,高声道:“在质疑和要求他人之前,您是否应该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
道森脸色发青,“你……”
克伦特扬起下巴,锐利的环视其他人,“都散开吧,这间卧室现在还属于病房,他们都需要新鲜空气。”
说完话,她径自走向床边,去询问肖恩的状况。
克伦特的话很简短,却字字敲住重点,噎得道森无话可说。
相对的,也提醒了那群昏头涨脑跟着道森来跟麦克他们要求所谓的“公平与正义”的人,在他们自以为是的抗议同时,也给对方造成了伤害。
麦克他们放松警惕令山羊胡逃跑是不对,但他们也为大厦里的人群做了更多的事,道森这种不问对错一概打翻的做法,实在令人不齿。
敬人者人恒敬之,道森的做法,则无疑使他自取其辱。
屋里安静下来后,肖恩的情绪也渐渐平复。
卢森抱着肖恩到地铺上跟KIKI玩耍,其余人则神情复杂的旁观克伦特和护士们的工作,有心想说点感谢的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最开始的确是克伦特的做法太不地道,才会使得几个大男人对她心生芥蒂,不过……
“女人,”莱昂注视垂眸工作的克伦特许久,终于还是沉声开口,“刚才谢谢你。”
莱昂性格火爆却敢爱敢恨公私分明,在他的观念里,认错并不是可耻的事情。
克伦特给麦克的伤口上好药,极快的瞥了他一眼,“不客气。”
乔伊张嘴想说点什么,被莱昂在被子下面狠狠攥住手,无声的阻止了。
护士们离开后,麦克脸上困惑的表情再也不愿掩饰,“莱昂,你觉不觉得……”
“事情有点奇怪,”莱昂用手轻慢的按压腹部正在愈合的伤处,皱起浓黑的眉毛,“那个道森好像被打了鸡血一样的,突然就冒出来,一点征兆都没有。”
“不知是他,”菲佛丝一直留在屋里,到这时也忍不住插话道:“上个礼拜跟我同屋的那个希拉里•霍格森也很奇怪,她平常是个挺安静的人,我甚至觉得她有点胆小。”
麦克深思地说道:“我可不以为胆小的女人会说出刚才那番话,菲佛丝。要么是你还不了解她,要么是她平常伪装的太好。可是不管怎样,她和那个道森都……”
“我好像见过那个希拉里,”威瑟斯彭靠在墙上,左臂环着抱住肖恩的卢森,回忆地说道:“我开车来华盛顿的路上,她曾经搭过我的车。”
“……咦?”诺丁惊住,“这么说,她也不是本市人?”
在天灾来袭所有人都往南拼命跑的时候,她居然会搭乘陌生男子的车逆向而行,还是往灾区跑,这可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得弄明白他俩的来历,”乔伊总结道:“他俩最好……跟山羊胡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