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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九夜:(一) ...

  •   —[2056年12月13日,凌晨1:00]—
      房间里很安静。
      绝大多数人都进入了熟睡,或轻微或响亮的鼾声此起彼落,像一首低缓的催眠曲。
      壁炉前始终有人在值班,一是为了照看炉火,一是为了提防不知潜藏在何处的山羊胡。
      今晚值夜的是弗拉尔,年青的大男孩借着跃动的炉火,低头专心的缝制汉诺威所要的狼皮毯子,并没注意到一抹小巧的影子正悄悄走出位于他背后的大门。

      克伦特沿着寂静漆黑的走廊慢慢的踱着步,她脚下的方根皮鞋“噶哒噶哒”的敲击着地面,听得人心烦意乱。
      在克伦特经过又一扇门时,男人鬼魅的从半掩的黑漆漆的门内出现,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屋里也生着壁炉,山羊胡似笑非笑的垂眸看着克伦特,“女人,你胆量不小嘛。”
      克伦特惊怒交加的瞪大了眼睛,咬牙道:“我丈夫和孩子在哪儿?”
      山羊胡弯腰往壁炉里扔了两根木柴,盯着橘色的火苗说道:“你办完我交代的事,我自然会告诉你。”
      克伦特蓦地攥紧垂落在身侧的双手,“那你就快说!”

      时间倒退回11月19日的下午。
      这天是克伦特的休息日,又遇上入冬以来华盛顿难得的晴好天气,于是她跟丈夫马修商量过后,决定带三个孩子去公园晒晒太阳散散步。
      克伦特一家五口来到艾利普斯公园的时候,恰好遇到几位3D街头地画设计师在绘制作品,酷好美术的大女儿莉莉惊喜的拽着父亲的手挤进人群去看。
      克伦特只得无奈的推着双胞胎儿子等在外面,偶尔跟同样带着孩子路过的同龄女性简单的交谈几句,时间倒也很好打发。
      然而等人群散去,克伦特却找不到马修和莉莉了。

      山羊胡就是在那时出现在克伦特面前的。
      男人无声的接近惊慌的不停拨打丈夫电话的克伦特,一字一顿的对她说道:“你是华盛顿市立医院二外的护士长,克伦特•菲奇•伊斯特伍德?”
      克伦特被问得一愣,“我是,你哪位……”
      山羊胡露出个古怪的笑容,从外套兜里掏出两张紧贴在一起背面冲外的照片,慢条斯理的递到克伦特面前,“回家等我电话。”说完,他转身就走。
      “喂……!”
      克伦特未完的话在将出口的瞬间戛然而止,她看到了照片的内容
      ——那是马修和莉莉两手被绑在身后的惊恐表情。
      他们父女俩被绑架了。

      2053年四月末,两伊地区爆发大规模的反美动乱。
      美国驻伊朗和伊拉克的大使馆接二连三的遭遇有针对性的自杀式袭击,石块、步枪、□□、火箭炮和TNT,武力值渐次升级越来越高,损失也越来越重。
      时任美国总统的塞蒙•罗德里格斯在此情形下,果断下令驻两伊部队对兴事作乱的恐怖分子进行狙击和逮捕,其中就有“纽凯达”的首脑人物易卜拉欣•阿里。
      易卜拉欣这个人不仅是恐怖分子头领,更是一个拥有数亿身价的富豪,当然最关键的一点,他还是带西迪•尤努斯进入纽凯达内部的领路人。
      两年后的九月初,易卜拉欣在他伊拉克北部城市库尔德的家中,因拒捕被美军当场射杀。

      易卜拉欣的被杀像本•拉登死时那样震惊了整个阿拉伯世界。
      金字塔顶端的坍塌也许不会令它的结构产生分解,溅落的瓦砾却足以使它的本身和周边遭遇可怕的变故,而易卜拉欣之死就是那块崩碎的塔尖
      ——以纽凯达为首的恐怖分子以“复仇”为名,展开了对美国更加疯狂的报复。
      在此期间,山羊胡跟坎尔扎比所在的组织合作,在全美各地随机设计了数起爆炸事件,导致数十人伤亡。
      而拥有这些“成功的经验”后,山羊胡决定使用生化武器,给白宫里的那群脑满肠肥的官员一个史无前例的沉重打击。
      于是,山羊胡在他底特律老家的那栋全木的两层小楼里,跟他身为科学家的几位同乡们利用八个月的时间,改良了一种传播速度极快的新型鼠疫病毒。
      他们将之成为,“毁灭”。

      华盛顿市立医院的地下室有一条暗道与白宫相连。
      这条路始建于二十年前,一般用于在白宫罕见突发事件中伤亡人员的诊治跟抢救时医护人员的迅速往来,从这儿到白宫乘电梯只需七分钟。
      地下室的安全门由指纹、虹膜、ID卡三层扫描组成,另外的电子钥匙一分为二分别交给院长跟克伦特保管。
      简单点来讲,就是说克伦特和院长是唯一能够从地道进入白宫的“外人”。
      山羊胡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摸清了这条线索,在监视克伦特一家长达数周后,他终于绑到了她的丈夫跟女儿。
      他要用这两条人命换白宫的覆灭。

      克伦特在山羊胡的胁迫下,将她所知的关于地道跟白宫的安保措施全都说了出来,换得的不过是马修跟莉莉每天的照片,她甚至没法确定那是不是山羊胡提前拍好用来糊弄她的。
      不敢报警也不能跟别人倾诉的克伦特,终日生活在痛苦和恐惧中,唯一的希望也就只能是相信她的丈夫跟女儿还活着。
      所以她别无选择。

      山羊胡原本计划从地道潜入白宫,直接将病毒投进它的饮食系统,用不了半天工夫就能毁掉整个美国的权力中心。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就在一切筹备齐全的关键时期,坎尔扎比叛变了,几天后山羊胡也在超市被捕。
      但谁都不知道的是,他身上藏着盛有病毒的密封器皿。
      一旦那玩意儿被开启,后果将不堪设想。

      —[2056年12月13日,凌晨3:07]—
      当克伦特在莱昂和乔伊身边认出山羊胡的时候,她差点掐碎自己的手心。
      马修跟莉莉被绑架超过三周,克伦特其实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她把尚在襁褓的两个双胞胎儿子送到了妹妹家,然后只身返回华盛顿,佯装无事的正常工作。
      她每天的慰藉,就是山羊胡定时发来的两张照片,一张是马修的,一张是莉莉的。
      除了神情的惊惶和脸色的苍白,他们的精神倒还不错。
      这多少让克伦特紧绷忧虑的情绪得到了些许缓和。

      对于一般人来说,遇到这种事情大概很快就会崩溃。
      然而对一个曾经在国外以卧底身份工作了十年的前FBI特工来说,克伦特这个个头娇小性格却坚韧的美意混血女性,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打败和操控。
      克伦特大学还没毕业就被FBI特别征召,去往东欧某个与美国对立的战乱小国,在那里以某医院的见习护士身份套取当地的□□信息,回国后在上级部门的帮助下换了全新的身份和档案,来到特区工作并结婚生子。
      所以在受到山羊胡的胁迫时,克伦特才能做到慌而不乱。
      能在与山羊胡失去联系四天后,在汀德大厦里遇到这个家伙是天赐的意外,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克伦特就在心里发誓要找到丈夫跟女儿(哪怕是他们的尸体)
      ——如果不能,她会选择与山羊胡同归于尽。

      山羊胡对克伦特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他所查到的资料明确显示,白宫将克伦特甄选为保管暗室钥匙的两人之一的原因,是因为她“清白的身世”和极为出色的职业操守。
      千虑一失的山羊胡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一个身世单纯的平民女子,怎么会拥有一个与白宫有直接联系的职位。
      不是他高估了政府运作的公正,就是他低估了克伦特的能力。
      总之,他势必要为此付出惨重代价。

      山羊胡悠闲的坐进壁炉前的沙发,嘴角微勾的看着哔啵作响的炉火,话说的轻而缓,“那几个CIA探员现在怎么样?”
      克伦特没好气的回道:“什么怎么样?”
      山羊胡撩起眼皮,懒洋洋地斜睨僵立在一旁的克伦特,“你的愚蠢会害死你可爱的女儿。”
      克伦特蓦地攥紧藏在身侧暗影中的双手,咬牙隐忍道:“手术很顺利,他们会慢慢恢复。”
      山羊胡抬手托起下颚,深思道:“他俩已经能下地了吗?另一个呢?”
      “有人扶着的话,大概能走十几步,多了就不行了。你说的‘另一个’是……”
      “乔伊•扎伯,”山羊胡一字一顿,“就是那个老跟在莱昂•蒂亚戈身边的年青人。”
      克伦特垂下眼睫,巧妙的明知故问,“他很好啊,之前他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山羊胡鼻腔里哼了哼,又转向了别的话题。

      克伦特回屋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这会儿轮到娜塔莎值夜,小姑娘盘腿坐在炉火前,身上披着薄毯,腿窝里睡着三只小猫。
      看到克伦特回来,娜塔莎转过脸来露出个笑容,“回来啦。”
      恍惚的,克伦特仿佛看见了多年后长大成人的莉莉,眼底不由的热了,“莉莉……”
      娜塔莎困惑,“……护士长?”
      克伦特猛地惊醒过来,凄凉的笑了笑,她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地铺,再没说话。

      麦克在做梦。
      一望无际的月夜下的雪原,他赤脚奔跑在森寒彻骨的冰壳上,嘴边的白雾带着体温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麦克拼命的甩动胳膊和双腿,剧烈的跑动使得他体内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疲惫与寒冷,脚下每多一个脚印,他就愈显虚弱,仿佛即刻就要摔倒。
      一弯细细的月牙斜挂在墨黑的夜幕,薄纱似的月光洒在麦克的脚下身上,更显凄凉。
      麦克喘的快要断气,眼前雾茫茫什么也看不清,就在他体力不支的要往前栽倒的瞬间
      ——从他的身后,响起了一声惨烈到撕心裂肺的,狼的嚎叫。

      麦克惊喘着睁开眼,涔涔的冷汗顺着额头流入鬓角,最终没至枕下。
      迟钝的滑动眼珠,他乏力的吞了口唾沫,几乎是挣扎的把诺丁的名字咽了回去。
      然后,他安静的用贴着床沿儿的右手肘撑起半侧的身子,就着远处的火光往床下看去。
      教他意外的是,原本该睡在那里的诺丁,却不在。

      诺丁是在厕所门口碰到米罗的。
      米罗睡得不沉,辗转半夜索性到厕所外的小走廊来回的溜达,看到诺丁过来,短促的咧嘴笑笑,“嘿。”
      诺丁挑眉,“睡不着?需要聊聊吗?”
      米罗下意识的想拒绝,随后却又还是颔首道:“好吧……我……那就耽误你点时间。”
      诺丁拧开门把,“那你等我一下,我先去解决个人问题。”

      两人去了之前米罗和汉诺威做|爱的那个房间。
      米罗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在塑料盆里烧起一团火,边往里蓄着报纸书本,边说道:“……诺丁,你觉得我跟巴度合适吗?”
      诺丁不答反问,“你喜欢他吗?”
      米罗顿住,半天才应道:“我想我最起码是对他有好感的,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确定汉诺对你的心意?米罗,你相信我,汉诺是个做事很认真很正直的人,他一旦确定喜欢谁就会一辈子对那人好,反之他就绝不会给人希望。”
      米罗急了,“我不是说他……!”

      米罗骨子里是个挺没自信的人。
      虽然表面上他是双M电视台的台长,家庭背景又很风光,但要是从他的童年来说,他是很欠缺爱和安全感、极其渴望温暖与温情的。
      米罗的父母都是军人,直系血亲中当兵的也是多数,军人家庭听着很尊贵很气势,实际却冷酷又刻板。
      米罗是他父母的独生子,从小到大却鲜少能和父母相处,他的童年基本就是在外公家度过的,因为那时他正值壮年的父母还在军中服役,根本无暇照顾他。
      “父母”这个词儿对于米罗,就只像是一个冰冷的词汇。

      米罗的成长过程中没有父母的出现,少年期遭遇表哥的性|侵和欺凌又无人诉说,如此久而久之,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他的心态就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他的外在越优秀,他的内心越卑贱
      ——潜意识中,他总认为自己表现的越出色就越被人轻贱鄙视,而越被人轻贱鄙视他就越该在学习和工作上更加努力,达到常人难及的高度。
      然后就这样陷入不可解的恶性循环。
      所以当初他怎么也不敢开口对朝夕相处的诺丁示爱。
      米罗不是不想,他是不敢。
      现在面对解救他于危难的汉诺威,米罗动心也惊心,开始质疑自己到底哪里配得上对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九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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