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六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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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6年12月10日，凌晨4：07]—
二次降温前倒数2分钟，皮特等人距离汀德大厦1100余米。
堆满狼尸的推车在深雪中极慢的向前，米罗缓慢的走在各背着一个人的皮特和珀森前面，露在外面的整张脸被迎面而来的风雪敲打的僵硬滞涩，好像被活着冰冻起来似的。他的围脖跟帽檐靠近皮肤的地方，结了一层仿佛白霜的硬膜，伸手摸去，竟是一片刺刺的冰茬。
没有人说话。
短暂又漫长的路途中，只有男人们的喘息声。
火把幽幽的燃着，行将熄灭。
汉诺威跑回SPA中心，跟几个强壮的青年说了要外出找人的事情，除了一个表示拒绝，其他人都穿上外套、带上应急灯，跟着汉诺威往楼下跑去。
男人们的动静惊动了女人们，菲佛丝站在楼道里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愁眉难展。
“……你在担心踏们，对吗？”娜塔莎裹着薄毯走近，关心的问着表情欲哭无泪的菲佛丝，“想信我，踏们不会有事的。”
菲佛丝难看的笑笑，没有说话。
芮妮推门走进肖恩的房间，正看到卢森趴在威瑟斯彭的怀里，低声嘀咕着什么。
看到她来，两个男人愣了愣，立刻分开。
芮妮视若无睹的看着卢森，平静的说道：“比博撒医生，一会儿能麻烦你来帮下忙吗？”
“什么事？”
“刚才罗德里格斯先生他们回来了，张先生和他的狗都受伤了伤，现在能手术的医生都过去帮忙了，我在想你能……”
“我跟他一起过去。”
威瑟斯彭淡声截去芮妮的话，为两人作出决定。
汉诺威五个人行装从简，迅速冲出汀德大厦，去接应皮特他们。
户外狂风大作，雪花硬的像碎石子，打在脸上疼的教人直想掉眼泪。
“巴度教授，风雪这么大，他们不会出事吧？”
风雪的呼啸声中，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大叫着问汉诺威，语气颇为急切。
“不好说，”汉诺威冷静的吼回去，“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先找到他们再说别的吧。”
二次降温前倒数1分26秒，风势愈猛。
风吹着尖利的哨子自海的尽头刮过来，所过之处残垣塌断墙倒，大簇的雪花团被风吹的疾速飞窜，打在建筑物上还好，若是打在树或者生物身上，简直跟霰弹没两样。
皮特一行人逆风而行，走的越来越困难，又心忧着背上的两个重伤患，脸上阴沉沉的。
天黑的如同烈火炙烤过的铁锅，半点星光月光都没有，风雪又劈头盖脸的泼洒着，本来就烧到底的火把眼看着就要熄灭。
就在皮特他们对麦克和莱昂能否及时得到救治感到绝望时，远远的，从汀德大厦的方向有明亮的淡蓝色光线直射过来……
杰尼•韦恩驾车载着泰恩•巴度行驶在前往华盛顿的路上。
车前的大灯驱散夜色，在前路上照出两束明亮中透着无数雪花的光线，光线之外，依旧是茫茫无尽的夜色。
泰恩的手提电脑一直搁在他的膝盖上，呈打开的状态，所以当急促的警报音响起，一直在关注画面上图谱变化的泰恩并不意外。
泰恩一边伸手关掉报警按钮，一边掏出他随身携带多年的定位器，低头看了看，对旁边的杰尼说道：“下士，请你按照导航仪的指示开车。”
二次降温开始后最初的几十个小时，足以冻死任何生物，他们必须找个可供生火取暖的地方。
但愿这一切都来得及。
降温前倒数1分钟。
应急灯照到远处那一群黑点的时候，汉诺威拽下蒙住他半张脸孔的深蓝围脖，大大的呼了口气，“妈的……终于找到他们了。”
忍不住骂出脏话的男人，脸上却带着感激的笑容，脚下更是毫不松懈的往那边疾跑。
等接到了皮特他们，一堆人更是连废话也不敢多说的迅速回撤。
汉诺威故意落在后面，把他一直捂在怀里保温的高纯度酒精洒向众人留下的脚印，驱散生人的气味，以防万一。
返回北部的搜救队接到了琼斯发来的就近寻找建筑取暖的命令。
随命令同来的，是泰恩•巴度及空间站送来的降温报告。
先期搜救队的总指挥在与助手考虑之后，下令全体士兵下车，就地搭建帐篷。
既然找不到建筑物，那就现造一个“建筑物”吧！
总统在接到欧文的“辞职信”后，给琼斯打了一个电话。
琼斯随即就给欧文打过去，然而铃声响了又响，始终无人接听。
握紧手里的车载电话，琼斯忍不住往车窗外看去，深浓如墨的夜色活像怪兽张开的大嘴，正等着人类脆弱鲜嫩的生命果腹。
望着雨刷器擦拭玻璃的单调动作，琼斯忍不住长叹出声，有些逃避的合上了眼皮。
一直没什么异常反应的雪莉突然开始晕车。
手里捧着敞口的牛皮纸袋，雪莉隔一会儿就要低头往里呕吐，尽管已经只能吐出酸水样的液体，她还是止不住呕吐的欲望。
克里斯蒂坐在她旁边，担忧的看着她，“雪莉，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
“我也不知道，”雪莉抬手擦擦嘴角，笑的勉强，“或许……是路太颠簸了……”
“你要不要吃点药？”
“不，”雪莉虚弱的摇头，“为孩子考虑，我现在不能胡乱吃药。”
“……啊，抱歉，我忘记了。”
“没关系。”雪莉伸手拍拍克里斯蒂的小臂，头靠向背后的车棚，不再说话。
墨国政府着手在边界上，为大批涌入的美国难民建立营地。
许多墨西哥人自发组织起来，前往边境帮忙，不少人还带来了饮用水跟食品供难民使用。
总统、副总统及多位高官得知后，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脸色尴尬。
面对天灾的无情打击，素来被美国人鄙薄的墨西哥人，自动自发的做出了毫无利己目的、完全善意的帮助，逆转了以前美国人对他们落后、贫瘠、野蛮、谄媚等各种根深蒂固的印象。
这不再是“欠个人情”那么简单的事了。
—[2056年12月10日，凌晨6：27]—
降温前1分钟整。
男人们抬着麦克和莱昂拼命的跑着，嘴巴呼出的白雾霎那就不见，帽子跟肩膀上的雪结了一层硬实的冰痂，手刮不掉。
他们距离大厦已经越来越近，灯光的尽头已经隐约能看到建筑物模糊的轮廓，像个遗世的桃源，又像个渺弱的希望。
明知那里或许只与地狱一线之隔，却又贪恋它的温暖与庇护，不得不去投奔。
这是人的可悲，这也是人的伟大。
风忽然就停了。
前一刻还随风乱舞的大雪也渐渐止歇，落得极慢，终至无声。
汉诺威警觉的抬头看看寂静的天空，浑身悚然一颤，登时爆发般的大吼道：“快走——！要开始降温了——！”
皮特蓦地瞠大眼，嘴巴下意识的开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发出声来。
男人们默默地加快速度，拼命的跑动起来……
简易手术室里，医生终于取出了KIKI胸口的子弹，并动手为它缝合伤口。
失血过多的狗狗侧躺在柔软的大沙发里，微弱的呼吸着，雪白的颈部毛发上有大片的红。
诺丁愣愣的瞧着眼前的KIKI，手伸过去想摸它，却在半空生硬的停住。
“张，”主刀的大夫是吊着右胳膊的威瑟斯彭（他是左撇子），边低声吩咐卢森亲手为KIKI缝合，边走到诺丁眼前安慰道：“你的狗不会有事。我保证。”
KIKI是为保护人群而受的伤，若是在部队，它都能得英雄勋章了。
诺丁的眼神一晃，倏地抬起来，“……麦克他们，回来了吗？”
威瑟斯彭抿抿嘴，实话实说道：“他们还没回来。”
杰尼跟着泰恩跳下车，抱着一堆电脑和压缩食品，跑到一幢被冰雪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平顶建筑前，连敲带砸的找到了门板，快手快脚的清了上面附着的冰壳，才开门进去。
泰恩摸索着把东西搁到地上，随手掏出兜里的打火机点亮，往屋里一照。
“……”杰尼就着暗黄的光线看到泰恩身后的东西，尖锐的吸了口气，“巴度博士，您身后——”
泰恩回过头，一具面色铁青的冷冻干尸顺势倒上了他的肩膀。
细弱的火光摇曳中，杰尼看到的是，整间房屋横七竖八的十几具尸体。
乔伊在屋里坐立不安。
自从下午莱昂去找麦克，乔伊已经超过八小时没见到他。
刚才护士长来告诉他，莱昂和麦克至今还没回到大厦，眼看就要降温，乔伊急的快疯掉。
山羊胡蜷着腿侧卧在毯子里，眯缝着眼看乔伊，安静的有点古怪。
欧文的车抛锚了。
前后茫茫四野无人，只有他的车是唯一的光源。
欧文把驾驶室的座位彻底放平，又翻出离开萨市时带走的两床羊绒毯裹住身体，挺惬意找出圣经默读起来。
银色外壳的手机被欧文丢在后车窗上，屏幕是安静的蓝。
不知道它下一次响起，将是在何时。
中俄宇宙空间站。
太空舱现时正和北半球成一直角，从舷窗看出去，巨大幽深的浓灰云团已经遮蔽了绝大部分北半球。
根据监测器追踪计算的温度来看，地球上应该开始更大幅度的降温了。
娜洁科娃哭的几乎脱水，任凭苏跟弗兰斯基如何安慰也不行。
苏利用对地网络，全神贯注的为地面传递着他已知或未知的全部消息，哪怕仅有一分的希望他也不会放弃。
弗兰斯基盯着窗外的云团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飘到太空舱顶部，打开壁橱拿出一本黑皮的厚重书籍，又飘回去递给娜洁科娃，“嘿，娜吉，这个给你。”
娜洁科娃抬起头，用红肿泛泪的眼睛瞧了他一眼，接过了那本书。
漆黑的书皮上，两个烫金大字分外显眼
——圣经。
琼斯很不舒服。
烦躁，焦灼，痛苦，绝望，火冒三丈，所有的负面情绪，伴随快节奏的心跳充斥全身。
琼斯有种恨不得冲出车厢在冰天雪地中大吼几嗓子发泄的强烈冲动，然而理智又告诉他，这么做是不对的。
他是南迁部队职位最高的人，他必须时刻保证冷静的心态，缜密计划和指挥下属军士们的每一步行动。
然而天可怜见，他也不过是个正常人，他也会有担心跟忧虑的事情。
真要把他逼急了，他也一样会发疯。
KIKI眨巴着小黑豆似的眼睛，伸出舌尖费力的舔了舔诺丁僵冷的手指。
指尖接触到那可贵的温热碰触的瞬间，诺丁筛糠一样的抖了起来，眼角随即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KIKI的受伤，以及麦克他们至今未归的事实，给他造成了太大的心理负担。
诺丁的情绪已经不胜负荷。
“怎么样，手还可以吗？”卢森关切的摸了摸威瑟斯彭手臂上的绷带，“不会痛吧？”
男人答应克伦特来帮KIKI做手术时，卢森着实吓了一跳，虽说威瑟斯彭是全美数一数二的外科权威，可是猛不丁让一个吊着手臂的医生上手术台，谁也不敢打包票肯定能成功啊。
不过，威瑟斯彭做到了——当然，后期的缝合他明智的交给了卢森。
“不会。”威瑟斯彭勾起嘴角，低笑道：“有你做助手，我怎么敢有事？”
二次降温终于开始，汉诺威等人距离汀德大厦还有500米。
空气冷的连呼吸都无法忍受，无论鼻腔还是嘴巴，都冻的难受，简直快要把黏膜都粘连到一起。濒死的恐惧感使人畏惧，也更加重了他们负重前行的负担。
队伍中有人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脚步，被汉诺威发现后，连推带打的叫骂着撵他快走。
与死神赛跑，岂敢有丝毫的懈怠。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六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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