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三夜：（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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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6年12月7日，下午20：02]—
汉诺威三人最初想进入市中心找个地方等待寒潮的到来，但车行至市区边缘，却发现情况远比他们预想的要糟糕。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华盛顿近郊的一段山路，再有五六分钟的路程就能进入市区。
飓风过后，这里生长的许多高大树木倒了一地，严重的阻碍了车辆的前进。
而且路灯被破坏，使能见度降低，除了不远处哗哗的流水声，三人已经不能看的更远。
罗宾下车，踩着覆有薄冰的积水走到了道路一侧较高的地方，晃动着手电筒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向跟过来的皮特和汉诺威，“市中心的水得有几十米深了吧。”
“我们得找艘船。”
“船？！”罗宾瞪着汉诺威骇笑，“巴度，你觉得可能吗？”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皮特摸摸鼻尖，在汉诺威开口前接话道：“我记得往西走的话，大概离这儿十公里左右的地方就是华迪亚克船舶制造公司，我觉得——那里应该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天色漆黑，已经难以见物。
汀德大厦七楼，靠近安全出口的走廊里，麦克、诺丁和米罗正在给气垫船打气。
诺丁蹲在慢慢胀满的气垫船旁边，谨慎的观察着船体的膨胀成型，“唔……麦克，气不要充的太满，外面的气温低，要小心船体被冻裂。”毕竟是塑胶的材料。
“好的，”麦克点点头，熟练的把气门栓拧紧，“那这样就可以了。”
“我觉得，咱们三个人应该分开行动。”米罗在检查过所有要用到的工具后，抬头说道：“只有一艘气垫船似乎不够。”
“不行，”诺丁难得强硬的一口回绝，“宁肯多往返几趟，也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外面的水流太急，两个人应付不了，”诺丁解释道：“再者，总共才三条气垫船，我们得留着备用，以防万一。”
卢森从办公室跟莱昂谈完出来，就看到威瑟斯彭笔直站在窗边的背影。
“在看什么？”从后面轻轻环抱住爱人，卢森把下巴抵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只有一片黑色呢。”
“跟他们谈的怎么样？”威瑟斯彭侧过脸，亲昵的蹭蹭他，“两位探员怎么说？”
“他们是格雷修的同事哦，”卢森坏笑，意有所指的说道：“当然会答应我的要求。”
威瑟斯彭的身体明显的一僵，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笨蛋，”卢森笑着咬咬他的耳垂，“……真信了？”
上帝，原谅他吧，看到他吃醋紧张的模样，他真的好开心。
“只要是你亲口说的，”威瑟斯彭声音低沉，“我都信。”他没有质疑的权利。
“我没跟他们多说什么，”卢森紧了紧环在他腰间的手，贴着他的耳喃喃，“只是问了问他们的计划……威克，对不起，我……”
“没事，”威瑟斯彭转头吻住他温热的唇瓣，“我明白，都明白。”
对讲机吱啦啦的折腾了半天，代表信号接通的绿色小灯终于亮了。
“麦克——？麦克——？麦克•格雷修——？”乔伊扑过去兴奋的大喊，“你能听到吗？我是乔伊，莱昂也在我身边。”
“乔伊，”迈克低醇的嗓音懒洋洋的传过来，带着无法忽视的轻松笑意，“你省点儿力气吧，我耳朵都快让你震聋了。”
“呃……”乔伊下意识的看看对面的莱昂，尴尬极了，“哦。”
“麦克，”莱昂没注意乔伊的脸色，很干脆的提问道：“你那边情况怎样？”
“很稳定，”迈克回答，“再过十分钟左右，我跟诺丁、米罗三个人会去帮你。”
“你们有船？”莱昂很意外，“太好了，我正发愁那些机器要怎么运送过去呢。”
“‘机器’？什么机器？”
“医院有几位重症病人需要连机器一起转移，”莱昂叹气，“庆幸的是，机器都不重。”
“那应该没问题。”迈克短暂的考虑一会儿，“对了，说说你那边的情况，我们动身之前要做好准备。”
“嗯，是这样……”
军用卡车后车厢里，车顶悬垂的灯泡随着车厢的颠簸而微微摇晃着。
泰恩疲倦的蜷缩在角落，一双眼睛无神的望着灯泡灼亮的中心，黯淡又绝望。
雪莉坐在他的脚边，担忧的蹙着眉，细瘦的手臂抱住小腹，显出异样的珍惜和温柔。
在他俩对面，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大兵们环坐成一圈，正在认真地写下自己的遗书。
一张张年轻英俊的脸孔上，写满了执著与无言的深情。
水位不再上涨了，气温却持续且迅速的开始下降。
风从水面吹来，带着凛冽的寒意和阴冷的湿气，森寒刺骨。
汀德大厦七楼安全出口的门板和扶手，被完整拆卸下来，只留下一个两米左右的水泥洞，好方便气垫船的进出。
迈克他们摇动船桨，小心翼翼的通过出口，把气垫船向市立医院的方向划了过去。
水面上黑乎乎的，诺丁和米罗一前一后的坐在气垫船两侧，用手电筒为迈克探看“路况”，偶尔光线扫到枯木、垃圾，甚至是尸体，都会令他们惊起一身一脸的冷汗。
在此刻看来，失去绝大部分电力照明的华盛顿，仿佛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孤坟。
同一时间，市里医院里，男人们正在如火如荼的忙碌着。
莱昂手里拿着从院长办公室里搜找出来的医院建筑图，依此为依据，指挥众人沿着走廊尽头的那个窟窿的周围挖凿墙壁，尽可能的把它扩大，并顺手处理那些支棱出来的钢筋、水泥，避免任何人在转移过程中因此受伤。
整幢楼体在飓风过后一直都有不间断的晃动，所以，莱昂要求所有人务必保持高度的警惕，谨防下午的悲剧再次上演。
乔伊利用对讲机与迈克保持实时通信，不时跟莱昂交谈两句，总是稚气未脱的娃娃脸上，第一次显出成熟男人的沉稳。
—[2056年12月7日，下午22：06]—
在迈克三人共同努力下，气垫船终于在半小时前顺利抵达市里医院，并停在了明显倾斜的双子塔A座的正下方。
按照莱昂的计划，医院里首批转移的均为重症病人，随行的是几位主治医生。
病人被固定在保暖性能良好的睡袋中，通过走廊尽头已经被清理干净的墙洞，由绳索垂直匀速降到下面的气垫船上，转到汀德大厦。
气垫船承重量有限，每次只能运送两个人和一台仪器，因此进度十分缓慢。
但不管怎么说，人们总是看到了生的希望。
华迪亚克船舶制造公司。
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灰色的建筑物只有小部分浸没在冰冷的积水中，仓库和制造车间都还算完好。
整间工厂已经空无一人，断电之后，更显得阴冷幽闭。
汉诺威三人并肩而立，打开手电筒仔细的阅读着墙上的平面图，不时低声商量几句。
他们的车子停在不远处的空地上，驾驶室的灯昏暗的亮着，好像海上漂浮的灯塔。
“车间和库房里肯定都上锁了，”汉诺威的手指在平面图上的两个位置轻轻一点，“得找个东西把门打开。”
“那好办，”罗宾借着手电筒的微光往旁边看了看，跟皮特交换了一个带着点儿狡猾意味的坏笑，“这里‘开锁’工具多的很呢。”
“慢——慢一点——再慢——”
男人嘶哑的喊声随着呼啸的风声传入走廊，显得有些走音。
莱昂和乔伊站在距离墙洞最近的一件病房里，边用对讲机跟外面的麦克交流着两边的状况，边谨慎的指挥着其他人把睡袋中的病人吊了出去。
所有人的神情都很严肃，即使是在拽着绳子用力，也是攒眉咬牙的模样。
莱昂下意识的回眸看了看跟着他“转移”到这里的山羊胡，眼中不觉有厉色闪过。
山羊胡侧卧在沙发里，被绑缚的四肢蜷缩着，脸色很苍白。
卡瑟尔走进病房，妻子萨拉起身短暂的拥抱了他一会儿，担忧的附在他耳边低低的喃问，“一切都好吗？”
男人疲倦的叹口气，注意到病床上的两个孩子也在等待自己的回答，不由心底一痛，“还不错——起码，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超出我们预料的事情发生。”
“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走？”
“不好说。”卡瑟尔坐进病床对面的沙发里，沮丧的摇摇头，“应该很快吧。”
“……可是，”詹姆忍着身体深处的钝痛，慢慢的开口，指出卡瑟尔逃避的问题，“时间够吗？进展，似乎太慢了。”
卡瑟尔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抿紧了嘴唇。
“爸爸……”妮可的眼中浮起泪光，紧握着詹姆的手冰冷异常，“妈，对不起……”都是她太任性，才让自己的父母陷入这样的险境。
“不，妮可，是我……”
“不，孩子们，”萨拉笑了，尽管唇角微颤眼角微湿，笑容却坚强又温柔，“这不是我们任何人的错——相爱不是错误，从来不是。”
绝对不是。
脚尖无意间碰到了地上的一个铁皮桶，男人被绊了一下，好容易找到了平衡站稳，滚出去的空桶却一路滚远，发出“闶阆闶阆”的巨响。
走在前面的罗宾倏地转过头，“——汉诺？你干嘛呢？”
“抱歉，”汉诺威吸口气，尴尬的咧咧嘴，“我有点儿走神。”
超过40小时在外来回的奔波，即便是体力再好的人，也会觉得辛苦吧。
皮特了解的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病人吊下来的同时，还有一根坠了重物的双股麻绳慢慢下降，最终落在了诺丁的手里。
诺丁拽住绳子向下不断的拽着，当麻绳在他手中转了一个来回，瘪瘪的气垫船顺利的被送了下来。
诺丁抬眼看了看另一边忙着接住病人和平衡船体的麦克和米罗，摘掉手套利索的解开气垫船上的绳扣，开始往船里打气。
在医生下来之前，他必须把船准备好，尽可能多的带人回汀德大厦。
风在头顶盘旋呼啸，水面上的气垫船随着颠簸，船上的人也跟着来回晃动。
诺丁艰难的坚持着自己的动作，手指在湿冷的空气和风的舔舐下，渐渐的僵了。
麦克半跪在船边，伸手去接睡袋的底部，脸上是混合了担忧、戒慎和努力的奇异表情。
米罗坐在诺丁和麦克的中间，离后者稍微近些，一是为了保障气垫船的平衡，二是给麦克打个下手，帮两人照明。
仓库紧锁的大门前。
罗宾把从消防窗口拿来的斧子递给皮特，“皮特，你来。”
汉诺威往旁边让了让，“抓紧时间吧。”
皮特点点头，举起斧子，力道凶猛的对准门锁劈了下去——
护士长站在门外，敲了敲半掩的门板。
卢森起身先为熟睡的肖恩掖了掖被角，才和威瑟斯彭牵着手走过来。
“有事吗？”刻意压低了声音，威瑟斯彭问道：“关于转移？”
护士长一颔首，“你们准备准备，马上就到肖恩了。”
“哎？”卢森愣了愣，“这么快？”
“肖恩的情况特殊，”护士长冷静的说道：“他年龄小，转移起来方便些。”
“这么说，原定的时间不够了，”威瑟斯彭拧紧眉，“是吗？”
“比博撒医生跟肖恩一起走吧，”护士长没回答他的疑问，转而嘱咐卢森，“肖恩现在离不开人。”更何况，他们又是兄弟。
“我不——”卢森直觉的反驳，下意识的去看威瑟斯彭，“不——”
他走了，他怎么办？
睡袋终于落到了气垫船上。
麦克轻快的打开睡袋的拉链，观察了一下里面的病患，低声跟他交流了几句，便对着对讲机里吼了句“他很好，把医生和仪器送下来”。
没多久，从他们的上方传来了人群惊喜的呼喊声。
麦克深深的喘口气，匆匆的冲诺丁和米罗露出一个笑容。
皮特推开沉重的铁门，看仓库内的状况后，不由低哑的笑起来，“没错，就是这里！”
汉诺威和罗宾举着手电筒扫过来，光柱所到之处，显出了几艘已成型的游艇模糊的轮廓。
汉诺威垂眸看看夜光腕表，提醒道：“赶紧找船，我们没时间浪费了。”
罗宾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沿着墙边仅容单人通过的走道往前走着，顺利找到了在平面图上出现过的窄门。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三夜：（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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