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在不能醒》傅春香

8、似是故人来（一)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就算是耀天城这样的皇宫也不例外。就比如现在别院的绣工们干完了活计用着晚膳的时候，即使最冷漠的一个绣工也佯作不屑的竖起耳朵，听着宫里的小太监们说着流言蜚语。

　　“海公公，你快说呀，这柳贵妃后来怎么样？可急死人了！”绣工们眼巴巴的等着下文。
　　“诶呀，那当然是一杯鹤顶红给赐死了呗！”赢得众人的捧场，太监庞岱海颇有些得意听到几声女子的惊呼。
　　碧春不解的道：“皇帝不是很宠爱柳贵妃的么？就算柳贵妃再坏，那皇帝怎么舍得？”
　　“就是就是，这皇后就算是想杀柳贵妃也得顾着皇帝不是？”立时一片应和声。
　　另一名太监李年很是高深莫测的道：“说你们民间来的不懂宫里头的规矩不是？那张皇后是趁皇帝祭天的时候下手的，等皇帝回来，随便编排个理由不就成了。”
　　庞岱海点点头，接着道：“再者说了，这里说的皇帝那可是咱们前朝的赵德宗皇帝，那英明神武可是不同凡响，怎么会为了一个妃子和母仪天下的皇后过不去，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后来张皇后又献了名美女给皇帝，这不，两人又和和睦睦的了。”
　　众人又唏嘘了一阵，一位绣工好奇的道：“海公公，你老是讲些前朝的事儿，也给咱们大伙儿说说现下宫里头的事儿呀。”
　　皱着眉头，庞岱海摆摆手道：“不成不成，给你们说了让你们去乱嚼舌头？咱家还要这脑袋呢。”
　　“哎哟喂，咱们几人住这么个偏僻的别院，除了嬷嬷他们，平日里还有什么人来？即便是要嚼舌头，也得有个去处不是？海公公，就给咱们大伙儿说说吧。”
　　拗不过众人的软磨硬泡，庞岱海抿了口茶，道：“那好吧，今日咱家就给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长长见识。说吧，要问些什么？”
　　芳梅也忍不住问道，“说说咱们皇上呗，咱们都好奇着呢。”
　　“说到这皇上嘛，真是有些少年气，倒不怎么有个皇帝样。”话一出口，便觉不妥，赶忙补充道：“当然，咱们皇上现在还年幼不是？等大婚亲政后自然也是一代明君。”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海公公，您这话还真实在！”
　　红着脸，有些尴尬的打断众人，“笑什么笑什么？咱家说的可是心里话。问别的，问别……妈呀！”庞岱海颤巍巍的指着人群中的一个朝他冲来的黑团，老天，这什么东西？！
　　只见人群中一道小小身影正以光速朝庞岱海冲来，忽然从人堆中钻出脑袋，在庞岱海眼前的是一张有些谄媚的笑脸。
　　“呃……这位胖大海公公你好！”
　　“是庞岱海！！”嘴角开始抽搐，莫气莫气，他是有格调的太监，不和小丫头一般见识。
　　“哦，是哦。那胖大海公公你可不可以说点公孙丞相的事儿？”薇薇眨眨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庞岱海。“
　　“是庞，岱，海！！！！”
　　“呃，好吧。那胖大海公公你……”诶？胖大海公公怎么昏过去了？
　　刚要好心扶起庞岱海，却被汹涌的人潮瞬间挤开。

　　“是啊是啊，咱们大伙儿可敬仰公孙丞相了。”
　　“快说说公孙丞相的事迹啦！”
　　“哇，公孙丞相耶！！”
　　薇薇揉揉眼睛，咦？是她看错了吗？空气中怎么突然出现好多爱心？
　　待庞岱海终于被无数的手摇醒，众人更形激动，天哦，公孙丞相，公孙丞相耶！“

　　于是这样的问题开始出现……
　　“听说他出生公孙世家，他是长子么？”
　　“他真是白鹭书院出来的么？”
　　“我爹说他是顾太师的徒弟，真的么？”
　　又比如这样的问题……
　　“我娘说他是天神下凡，那他还跟咱们一样吃五谷杂粮么？是不是像我表婶说的每天喝露水？”
　　“我村里的叔叔也说公孙丞相曾经上过缥缈峰，是神仙的徒弟！”
　　缥缈峰？认真听着的薇薇摇晃脑袋，原来这是架空版天龙八部的说~
　　“听说公孙丞相出生的时候有红云出现，他娘怀了他整整三年他才出世！”
　　明白~现在是架空版哪吒~
　　“既然他是天神，那还要不要上茅厕？”
　　“呀~~那他一天上几次茅厕？”
　　“哇！好想看公孙丞相上茅厕的样子！”
　　……
　　薇薇和众人一起陷入遐想状——
　　众人的嘴角皆有些湿润——
　　咚的一声，庞岱海再次昏了。

　　“咳咳，总之呢，公孙丞相是不是神仙上不上茅厕咱家不知道，但是，公孙大人确实是咱们赵国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温文儒雅，谦谦君子。”顿了顿，也有些感叹地道，“每日龙乾宫早朝之后，公卿们都在承泰阁议事，咱家每日送些茶水入内，只要是公孙大人的话莫不是金玉良言，种种高见实在众公卿无一人能及，如此横贯古今之才实乃罕见！”
　　伴随着激动的尖叫声，众人益发神往的拉住庞岱海探听更多的消息，只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最偏远处低声自语：“早朝之后……偏殿……”

　　凤华宫内。
　　头盘高髻的女子端坐殿中央，身着紫色凤袍，宽袍广袖，披帛飘曳，发上的珠钗华贵非常，中间一支金色凤钗嘴衔小巧珍珠，衬出女子虽有些年岁但依然风姿绰约的容颜，可以想见女子年轻之时必是倾国倾城之姿，此女子正是当今太后萧绮梅。
　　萧绮梅正闲来无事翻阅书卷，殿外一宫女缓步而至，行了宫礼，道：“禀太后娘娘，皇上求见。”
　　放下书卷，神色柔和的道：“快请皇上进殿。”
　　“是。”

　　不多时，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入殿，甩袍屈膝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千千岁。”
　　萧绮梅快步上前将其搀起，“皇儿无须多礼。”将赵霓拉至榻上，命人奉上糕点，道：“好些日子没有看见皇儿了，如今这学业可是如何？”
　　“母后无须担忧，儿臣跟着范大人学习，获益良多，近日正在习《赵史》。”接过萧绮梅递上的糕点，尝了一口，“果然还是这绿豆糕最合儿臣的心意。”
　　萧绮梅见儿子神色颇为愉悦，也甚是高兴的道：“你呀，从小就挑嘴，不喜甜食只喜这绿豆糕。”拿起帕子替赵霓轻拭嘴角。
　　赵霓端详着碗中的糕点，脑中浮现一张巴掌大的俏脸，想起每每尝到佳肴，这张小脸上露出的兴奋，不由低低一笑。
　　萧绮梅不解的道：“何事让皇儿如此龙心大悦？”
　　敛起笑意，赵霓道：“只是想起一些趣事罢了。”
　　萧绮梅点点头，不再追问，转头从一旁的桌几上拿出一叠册子递给赵霓。
　　“母后，这是？”
　　按住赵霓的肩头，萧绮梅语重心长道：“这是母后命人从书库中取出的一些先朝圣君的事迹，皇儿你不日大婚后就要亲政，母后料想这些许是有些用处才是。”
　　“还是母后对儿臣最好。”侧卧身子，撒娇般惬意的横卧枕于萧绮梅的腿上。
　　萧绮梅捏捏赵霓的脸颊，慈爱的笑道：“真是，一国国主的人还这样小孩心性，以后可不兴如此了。”
　　“好好好，全都听母后的。”
　　“母后前些日子召见过大司马的女儿，夏瑶这孩子果然是大家闺秀，行事间分寸得当，它日成了皇后定能好好辅佐皇儿。”
　　“母后的眼光定是不会错的。”顿了顿，状似无意的把玩着书册，问道：“这皇后依着母后喜欢挑选便可，那今后儿臣若是喜爱其他的女子，其后的册封四妃之事可否由儿臣做主？”
　　萧绮梅有些诧异，“怎么，皇儿是否有了意中人？”
　　“母后多心了，儿臣不过随口问问。”
　　萧绮梅点头道：“这是自然，四妃之事皇儿可自行作主，母后不会拦着。还有皇儿，母后可得提醒你，等亲政可得好好和公孙丞相学着点，要做个好皇帝，知不知道？”
　　“恩。”随意的应和着，抬起身子，翻阅着书册，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悦。

　　别院里，绣工们忙完一整天的活计，各自在厢房内沉沉入睡。待房内众人沉重的呼吸声响起，薇薇小心的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起身下地，披上衣衫，推开门扉，沿着小路悄悄往别院外走去。
　　就着月光，翻看着手中的图纸。
　　“唔，这个是早朝的龙乾宫，南侧的宫殿应该就是议事的地方。”沿着角落，低着身子谨慎的不让守卫的宫人发现。
　　“承，泰，阁？”
　　再仔细翻看图纸，兴奋的一拍脑门，“没错！就是这里！”
　　环顾四周，勘察了地形，喃喃道，“这里地势空旷，看来是白虎位。恩~好吧，就用流云阵~”
　　费力的搬来几块较大的石头，拿着一块尖利小石子蹲在地面上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画下一些诡异的符号，再将大石头按照符号的方向一块块错落有致的安放好，最后从荷包里拿出一张黄色符咒，竖起食指，口中轻喃咒文，黄色符咒瞬间消失成点点粉末，飘洒在空气之中。
　　“呼~搞定！”一抹头上的汗珠，拍拍身上的土灰，四下察看确定无人发现后，沿着来时的小路一路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