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丽塔•城堡》桔樱透

2、Part 1:

　　男人有着金棕色的头发和深碧色锐利的眼睛，紧抿嘴唇，长衣白褂，那幅冰冷傲然的容颜像刻画在他脸上的雕塑，不知有多久从未改变。
　　他是一个古怪的心理医生。曾有许多人听见过他独自一人躲在办公室背后歇斯底里的大笑和疯狂的自虐。传言说，自从他丧妻后，神志便已然不清晰。
　　所以，没有人同他讲话，即便上班也不例外。没有人同他打招呼，没有人同他谈笑，甚至没有一位病人去挂这位奇怪医生的病号。时间久了，大家也便忘记了他的名字。

　　男人爱猫。在他复古而奢华的城堡里，养着大大小小的黑猫。每当傍晚，月光透射入落地窗，隐没在暗中的黑猫便会缓缓凝聚出身影，它们躬着身子鬼鬼祟祟地穿行，却不知自己有着上好伪装外貌的皮毛已被暴露，影子逐个放大，像一团团不得安宁的百鬼夜行。
　　走廊尽头的房间是男人的卧室。男人每天都要将自己关进去不出来。摆设很简单，一张檀木桌椅，和一张温馨柔软的双人床。偶尔有猫从床地探出头来，在他脚边慵懒地蹭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吸引主人目光。可惜，男人只要进了这个房间，视线就再不会离开双人床半步。那张床是雪白色的，像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即使被黑暗层层覆盖，也依旧无法亵渎它纯白耀眼的光芒。
　　床铺上横躺着一个女人，傲美而清纯。其实人们太过偏重女人的外表，从而忽略了高傲与清纯并存。男人用颤抖的手指扶上女人光滑的脸孔，冰冷而僵硬，如白纸般没有丝毫质感，却出奇的安静乖巧，女人优雅的姿态令他陶醉。这使男人的手指颤抖的更厉害了，他不敢抚摸她太久，因为太过珍重自己的宝贝，所以生怕她受到半点伤害。
　　她是他的。永远都是。
　　天空飘落起昼夜不眠的雪，似是在宣读一段庄重的诗经。雪花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与卧室里的女人格外相似。它们旋转、飞扬，打量城堡中的最后一寸光阴，带着风雪擦过的明亮的忧伤，召唤自己的同伴与之飞向远方。男人望向窗外，他深碧色的瞳仁里倒映出落地窗外落寞的雪景，此情此景，竟令人伤感的想要落泪。
　　“该死！”
　　男人忽然暴跳起来，抓起身边的酒瓶砸向窗外。
　　“哗啦”一声，酒瓶砸在墙壁上，摔成碎片。他大步走上前，用手搭住桌子一角，一把将其掀翻！
　　“为什么？为什么？她在我的城堡里，她是我的！她就在我的身边啊！为什么还会在窗外下那么大的雪？为什么那雪花……那么……那么像她……？”
　　男人抱头疯狂地摇摆着，直到头晕目眩最终跪倒在地。他大口喘息着，手指开始痉挛地颤抖，带动着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他不敢直视那片灼伤人眼的雪白色，他甚至没有勇气站起身来去拉窗帘。他蜷缩在地板上，狠命撞击自己的脑袋。
　　他不敢接近那片雪白色的领域，他知道，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囚禁了最纯净的心灵。
　　一只善意的猫走向自己的主人，它歪着脑袋看他，用舌头舔舔他裸露的手臂，湿润而粘稠的唾液唤醒了男人的神志。他抬头看它，在黑暗中对上一双玛瑙般明亮的眼睛。深碧色的瞳孔里布满血丝，他的嘴唇抽动了一下，竟从喉咙里发出“哼”的颤音，像是金属摩擦的嘶哑。那样子一定很吓人，黑猫“喵”的一声转身逃跑。很可惜它迟了一步，男人抓住了它的尾巴，并将它拖回到自己身边。黑猫望着自己主人的脸孔，瞳仁放大，竟露出难以言喻的恐惧来，仿佛面对它的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主人，而是一个失控的嗜血恶魔！
　　凄厉的惨叫带着腥咸的气味充斥了卧室内侧。墙壁上泼溅着斑驳的血迹，令人屏息的深黑色，温热的鲜血被刻意涂抹在墙壁上，那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冤魂，拴在墙壁上，只等待一触即发的机会将男人的咽喉咬断。到处是被猫爪挠过的痕迹，地上残留着大把大把黑色的毛发，男人不去理会那些可怖的手印，他甚至不再珍惜床上还“熟睡”的女人，在她的房间里肆意发泄着。
　　他已是一个染满鲜血的血人。他用赤红的手指撕扯死猫的皮毛，将它们层层剥落，褪去黑色毛发的死猫只留下粉嫩嫩的□□，他拨开死猫的肚皮，看着肠子像小溪一般从猫肚子里汩汩流出，忽觉茅塞顿开。内心的所有纠结都在这一刻化解，他带着恶毒而扭曲的笑声昏倒在滴血的地板上。
　　那一晚，男人忘记了吃药。药瓶摆放在桌子上，与其一起压倒在地板上，散落满地。红红绿绿的奇怪颜色，那是他用于保持自己神志的药片。然而他忘记了吃，因此而造成了今晚的悲剧。
　　如同那一瓶跌倒的药片。男人心里的某个位置，被摔到地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