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老》极儿

6、6 倾诉

　　傅玮载着她，开了一段路，驶上路边的停车线后，将车子停了下来。

　　此时夜幕早已降临，车内亮着一盏小灯，弱弱的光源，仿佛昨夜一样。

　　罗依凡微微侧头，眼角偷偷瞄到他的表情仍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气氛却不似之前那么紧张，他坐着，紧抿双唇凝视前方，也不说话，好像是在等她先开口。

　　“我和他在一起两年。我以为我们相爱，真心相爱。”她说着，心头泛起阵阵苦涩，“可是，到头来，只有我这个傻瓜用了真情而已，而他根本不爱我。”她说着，心里一阵凄凉。

　　这些话，一直在她心里藏着，反反复复告诉了自己千万遍，也纠缠着自己这些年，她以为不可能会对另一个人说起的，即使对林立，她也只字未提过，因为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她被所有人误会是最坚强的那个，但是骗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心痛得无法再负荷了，在这场爱情的战役里头，她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输得抬不起头来。

　　她不是不敢承认，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是他昨晚柔情的眼波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借着酒意，她竟对着他将那么多日子以来的压抑与悲伤全释放了出来。听到他的回答，她竟哭了。面对这个男人，她心底的脆弱就藏不起来。

　　“你不需要告诉我这些。”傅玮淡漠地说着，他并不想知道与他无关的其他人的感情故事，何况这说起来会让她那么难受。

　　她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继续诉说着：“那时我们坐在路边的小摊，就算只是吃臭豆腐，却也很开心很满足。当时他一时兴起，跑到身旁的梧桐树下拔一颗狗尾巴草，又在桌上拾一枚易拉罐拉环，半跪着对我说，等我28岁时，他有钱了，一定要带我去吃最高级的西餐，到那时，他会带着钻戒跟玫瑰来娶我。”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幸福，随即变成黯然，傅玮坐在一旁没再阻止她，静静地聆听着她说。
　　“今年我28岁，原是他兑现承诺的年纪，可是他为我编织的美梦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碎了。他说分开一段时间，他要专心奋斗事业，我真的就傻傻地相信了他，还以为是我的爱阻碍了他的发展，于是不停责怪自己，告诫自己不要去打扰他。”她眼中划过哀伤，“到最后，他却提出分手，原因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嫌我烦了。此后，人就消失了，这情也了断了。是不是很好笑？”

　　她干笑两声，突然仰头，还来不及阻止，眼中的泪就落下来，“其实我知道，他是不安于平凡的生活，而我却没有办法帮他飞黄腾达。”她说着，眼里流泻着悲伤，他看到了。

　　“哎——”她深叹一口气，“易拉罐拉环比不过钻石戒指，狗尾巴草比不过玫瑰，路边的臭豆腐比不过高级西餐，而我赤裸裸的真心更比不过百元大钞，简直廉价到让人心寒。我却一直深信它们是我最珍贵的记忆，是我们的深情。到头来，全是骗人的。它们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他从来没有真心爱过我。”罗依凡激动地颤抖起来，眼泪又滚下来，她狼狈地用手去擦，可怎么也擦不完。

　　这段过去，她以为已经埋进心底很深的地方，再不会触及，却对着他生生将那段回忆又挖了出来，毫无保留地坦白了所有。

　　傅玮原是停车让她下车的，却听她说了一个关于心痛的故事，心忍不住动容。他不是滥情的人，但她此刻的悲伤，却像一把刀一样插进他的心里，叫他心疼，让他无法弃她不理。

　　看着她掩面低泣，他的面部曲线倏地柔和下来，伸过手去轻轻地抚过她的脸颊，如同昨晚一样极尽温柔地帮她拭去眼角的泪：“那些发生过的事，是否曾经让你很快乐很幸福过呢？”

　　她轻轻点头，任他的指腹划过她的脸颊，又一次被他突如其来的柔情触动到，目光迎上的还是这双熟悉且温柔的双眼，如初次遇见的那样。

　　“只要发生的那刻，你知道他是真心待你的就好了。别太折磨自己了。”他轻轻道。

　　“可以载我去一个地方吗？”罗依凡请求说。

　　“哪里？”傅玮答应。

　　“曾经是我最幸福最快乐的地方。”她说。

　　这次，他没有拒绝。

　　这个路边摊，罗依凡久没来了，回来看到的仍是同样的景，同样的人，不免动容。

　　挑了一个空桌子，他们相对而坐，“阿婆，我要两份臭豆腐。”她笑着，开心地点单。

　　傅玮坐着静静地看着她，刚才还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一转眼，看到臭豆腐就这么开心，眼前这个女人还真是变化多端。一下妖娆的，一下清丽的，一下脆弱的，一下逞强的，一下悲伤的，一下又愉悦的……所有的姿态，都那么让人——过目不忘，记忆深刻！

　　“好久不来婆婆这里吃臭豆腐了。”从前经常光顾，卖臭豆腐的阿婆都认识她了。

　　想起同楚煜江分手后，她一个人成了这里的常客，时常来凭吊，来纪念。凭吊他们死去的爱情，纪念那稍纵即逝的幸福。每次来，心都会跟着痛一次，但她却固执地让心继续痛下去，坚信等到哪天不痛时，就是忘记。最近来得少了，还以为自己是忘记那个人了。

　　可笑的她啊！

　　思绪转回来，她勾勾嘴角，“所以我今天多带了一个人来。”指指身旁的傅玮。

　　“嗯，阿婆开心的。”阿婆笑得合不拢嘴。

　　不一会，臭臭的香香的臭豆腐端上来。

　　“哇，好香，快吃吃看，不好吃我就是小猪。”罗依凡打包票。

　　傅玮从来没吃过她所说的美味，因为方雁晴说路边摊不卫生。见她不遗余力地推荐，终究盛情难却，他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臭豆腐放进嘴巴里。

　　“怎么样？美味吧？”罗依凡眼睛里闪烁起神采，等着他的反应。

　　“还好。”傅玮淡淡地说。

　　“你会不会吃，谁吃臭豆腐只吃原味的，告诉你，阿婆这里的酱可好吃了，要沾着才更好吃。”见他不懂得怎么吃法，便存心地数落他。

　　回过头，像正在忙活的阿婆求证，“阿婆，我说得对吧？”

　　阿婆乐呵呵地笑，“是啊，阿婆这里的酱是秘制的，很好吃哦。”

　　两个人一唱一和，不亦乐乎。

　　傅玮不语，只是看着她眉飞色舞地说，嘴角竟扯出久违的欢喜颜色。

　　她忍不住认真地帮他把盘子里的每块臭豆腐都仔细地沾上酱后说：“再吃吃看。”

　　他听话地举起筷子，又一块入口。

　　罗依凡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他咀嚼的嘴巴以及接下来所发表感想。

　　吞下这一口，傅玮说：“好吃。”是真话。

　　她笑了，得意洋洋的，“我就说吧。”

　　就这么几块臭豆腐，便可以让她如此满足，想着想着，傅玮也会心一笑。

　　“吃得那么开心？”她抓住了他脸上难得的笑容，很好看，也很温柔。

　　心情被她感染，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出现了，“你叫什么？”他转移话题。

　　“你终于有兴趣知道了？”他们也算一回生两回熟了，可是现在她都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算了，知道又怎么样？”他脸上的笑意褪去。

　　“那你又问？你很矛盾耶！”怎么他翻脸和翻书一样，“我叫罗依凡，女装精品店的营业员。你呢？”

　　“傅玮，公司职员。”他瞒下了他是总经理的身份，反正他们不会深交。

　　“你是你老板的司机吗？”她见过他开的车，普通的公司职员开车上下班的已经很少见，更别说是他开保时捷上下班，只有一种解释，他是为老板开的，不然这才叫稀奇了。

　　“差不多吧。”显而易见，她对他已经下了定论，那他也不用费神解释，就让她这么认为好了，“你刚才怎么突然出现在马路中间？”他刚才问过，但她没回答，他还是好奇地想知道原因。

　　“我说过，我是遇到麻烦了！”她只想轻描淡写着过关，可他却似乎要刨根问底。

　　“那个楚煜江？”傅玮说，他一向有过耳不忘，过目不忘的本事。

　　反正丢脸的事在他面前都做过了，也不差再告诉他一件，“对，他就是原来那个跟我分手的人。我们三年没见了，昨天阴差阳错地在我上班的服装店碰上，他搂着个女人来买衣服，买完就走了。谁知道，今天傍晚的时候，他一个人又来，不由分说地拖着我就上了他的车，说要和我谈谈。”她盯着碗里剩下的臭豆腐，说不下去。

　　“你还是很介意他搂着一个女人出现在你面前。”傅玮不加修饰地直说，让她神色一僵。“既然你还在乎他，何不去跟他好好谈谈？他来找你，说明他对你也没有死心。”

　　他分析地很精准，她的心事瞒不了他。为什么他就是有办法一下子看清她的没用？

　　“我介意的是那个记忆中的他，并不是现在回来找我的他，我那颗在乎他的心是活在从前幸福的回忆里面。”她眼神闪烁，她不想面对自己的懦弱。但傅玮的眼睛仿佛可以看穿她，让她无法回避她对楚煜江仍残留的情愫。

　　她承认道：“好吧，确实，我现在还是很挂念他，不然你就不会看到我昨天喝醉的那个样子？可那又怎么样？我们回不去了。他来找我，也根本不是因为爱我，也许因为他寂寞，也许因为我好骗，更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

　　他打断她的话，“既然知道回不去，未来也再无可能，那就放下那个人，重新开始。你该朝前看，幸福会在前面等着你。”

　　罗依凡噗嗤一笑，“我的前面是你。”

　　他也笑，惊讶自己竟对她说了这番话。

　　望着他的笑眼，她竟挪不开视线。

　　这样的画面好熟悉。这种感觉好幸福。他，可能是她的幸福吗？

　　原本今天她可以不用上班的，可是临时和同事换了几个小时班，这才让楚煜江撞见，不过也因此可以再遇到眼前的“他”。罗依凡想着，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

　　突然，她说：“手机给我。”

　　“干嘛？”傅玮问。

　　她伸出手去，坚持说：“给我。”

　　傅玮拿出手机给她。

　　她用他的手机打了自己的电话，再把她的号码保存到他的手机上，随后替他关机。

　　“为什么关我电话？”傅玮伸手想要回自己的手机。

　　“不给。”她将他的手机塞到自己裤子的口袋里，“等你送我回家的时候，我自然会还给你。”

　　他望着她灵动的双眼，是刚才自己把手机给她的，现在要不回来，又是自找的！

　　他无奈，随她吧。

　　对她，他似乎总是多了些许纵容。

　　在他心里，不可否认，她真的，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