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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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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手中的像框,如同放下那美好的回忆。一阵微风吹断沉思人,刚才还徘徊在脑中的往事,就像远去的浮华被揉在岁月里变成碎片,不懂沉思人的伤感,徒有遗恨锁在嘴角。重又被拉回现时中的我,开始面对乏味的循规倒矩的日子。在纷扰的世界里,我却又耐不住雅俗,想寻出一点闲静来,偏又被那窗台上青葱得可爱的君子兰诱住,眼儿望它罢了,然彷徨的心沉沉得却涌来堆积久日的孤寂,那个不曾被倒出来的心绪,青春的,激情的,纠结的道白,那个常常让人触景生情的人儿。脑中忽而又冒出新得愁,我真的愿意有人对我说起他,说起那上学时候的事。幻想,在深秋的林中踏着沙沙做响的落叶,俩个人散步。或着,望着他的背影说;---再见......
“有人吗?”跟着几下咚咚敲门声,打断了思念,那个正迁徙在遥远的朝暮,一下子不见了。我有些沮丧;“谁一大清早就来敲门?又是推销的吧。”这几日净是上门推销的,再发个传单吹嘘一番,说他们的产品如何如何的好,物有所值。不会又是这些人吧?真烦死人了。不高兴归不高兴,我还是耐住性子开了门。原来敲门的是邻居张大姐,个子不高胖胖的,尤其那张原创的娃娃脸,生的可爱,本来就小的眼睛被挤成一条缝,薄薄的嘴唇涂着鲜红的口红。前几日才烫个卷曲的波浪发,黑黑的,不时还散发出浓浓的发胶味,头发湿润的像只刚出生的羊羔。绷紧的衣服勾勒出曲张丰满的体型,积在身上的肉已然成了不发达的脂肪,一堆一堆的。
退了休的张姐,平时闲来总爱跳跳舞,把自己打扮的很时髦,妩媚的像旧时烟盒上的画。由于张姐是个热心人,邻居们也亲昵地称她为“楼长”。
一进门,张姐便扯开银铃般的嗓音嚷道:可儿上学去了?说着向屋里张望一下;“这月轮到我家收水费,收齐了就到银行交去,顺便再跳会舞。”没等我问,张姐一口气说了来。
“多少钱?”我问。顺便回屋拿钱。
“哦!---你家最少,10块零8毛。”张姐笑嘻嘻的朝大屋喊了句。用旧挂历裁成的小本,依旧攥在她手里,没有要翻开看的意思,上面写着各家的钱数,想必张姐记得了。像个棒槌的肘臂上挂着个小布兜,装着些散钱。
她的脸很快换成灿烂的笑容;“我说小陈,别老在家呆着,有空跟我一块去跳跳舞。”冷不丁张姐喊了句,声音清脆且兴奋,很快那亮度传来,直刺到我的脑门和耳朵里,且余音久久不散。
“啊!来了!我连声应着,生怕怠慢了张姐,拿起钱奔向客厅。重回到她面前时,突然感觉有点囧,发现张姐已收起笑容,正眯缝着一对小眼,似金属探针对我由上而下的扫描着,好像发现了点什么。而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眼神稳稳定在那儿,摊开双臂,心生纳闷,追问道;“怎么啦!”被她一直盯着,我的问话轻的如蚊声。张姐并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仔细的又看了遍。在她眼里这是个很不错的身材,她懂得欣赏的,所以不急回答。张姐虽从不恼自己反常的肥,而是当做娇嫩的可爱,脸上至少没那么多褶子,还说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吃得香,睡的着,啥毛病都没有。尤其她的嘴角总带着浅浅的微笑,像是天生的,很有亲和力。可今天,她觉得自己变得没那么自信了,哪儿哪儿都比不过陈萍,这身段,这脸蛋儿,怎么看都觉得好,说妩媚也好,苗条也罢都不为过,哪像自己永肥的油腻,只够臭美。想是这么想,张姐就是张姐,豁达的性格随时彰显出她的快乐,就像一首久唱不衰的快歌,很容易调动人的激情。她将上眼皮用力向上一拉,立刻亮出一道光,犹如婆婆紧打量才过门的小媳妇,眼中充满了羡慕,看过之后嘴里不断发出啧啧声:“这么好的身段,不跳舞简直就是浪费!不怪人家总是多看几眼,这脸儿!这身子骨,我都瞧不够。怎么样?来吧?”她微微偏过脸,双眼斜视着我,张开嘴巴,一副挑逗我的意思。
我笑笑:“行!得了空教教我,我还真不会跳呢。”说着将钱递了过去。电话响了。
张姐:“说好了,我等你。得!我走了,你接电话吧!”
我热情的送走张姐,赶忙回身去接电话。原来是我的好同学爱民打来的,语气有些急促:“陈萍,你在家呢?我在医院陪着祥子输液呢!”
我惊诧:“祥子病了,厉害吗?”
“老毛病,血压高。你猜我在医院看见谁了?一个人怪可怜的。”爱民说。
“谁呀?我问。
爱民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是蔡小同!人显得很消瘦,带着个眼镜。我和祥子在医院门口看见的,祥子说那个上出租车的人,怎么有点像蔡小同?我看司机正扶着那人往车里坐呢,待那人摆手谢司机时,那人还真特像蔡小同,等祥子追过去时,出租车开走了。这不,我赶紧给你打电话说一声,这么多年没联系了,老同学在一起的没几个了,真希望那个人就是蔡小同。---陈萍!陈萍你听着了吗?”
她在电话那头不停的说。我却被她的话怔住,电话移开耳朵时,心咚咚的跳。突然的一个电话打破了宁静。早晨还想着的事,被爱民再一次提起。蔡小同出现了,真的是他吗?我压制着自己毛糙的情绪,扪心叩问,并开始假设他们见面的场景,蔡小同会变成什么样?提起他,脸儿微热,心血来潮的红了面颊。假如我与他又见面时会是什么样子?彷如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似的,心开始癫狂并且溜溜的飞向他。
许久,我都没回过神来,卧在沙发里想着爱民的话。身子累了便换个姿势继续想,又从沙发走到桌前坐下,脑中带着熟悉的面孔接着思想,慢慢清晰出他的轮廓,他的姿态与种种。沉默的一个人不觉月亮逼近窗前,没有饿感的我继续辗转着思绪,辗转着混肴忘了的沧桑模样,就像月亮游荡在某一个地方,星际里隐约传来他的召唤,并与我的呼唤碰撞交融,就像一首很久的快被人们忘去的关于爱情狂想曲,重新跃上琴弦,丝丝入扣诠释着相爱着人的幻想,几经蹉跎,那声音仍不锐减当初那份执着的爱。我的眼中充满木讷,还有酸胀的感觉,心儿始终都是沉甸甸的提不起精神,像是被当年的琴声俘获了去,整个人都赖的再动一下。“卡萨布兰卡”是蔡小同当年在年级文艺表演比赛时演奏的。他穿了件雪白的衬衫,站在我的侧前方,他只管专注的拉那首曲子,盖住前额的头发被他用力的一甩,凝重的眉骨露出时,像云一般的缠绵,将那淡淡的笑,独独放逐到天边,完全自我陶醉了。惹得好多女生不顾及老师还在旁边,为他尖叫,有的则激动的将头仰起,一副痴情模样,说他拉的太好了,心被无缘故的夺了去。而我在人群中虽然只能窥视到他极少的侧脸,却足以吸引住我的眼球,望着他,望着他。当他望向台下的人群时,眼神如流水般清澈,更像是潮起潮落的海水将我吞噬湮灭,永远沉寂在他的情海里,哪怕是为了一刻的感动。我还自认为那个眼神是专为我的一瞥,一种自私的得意洋溢在脸上。并且直觉告诉我,如果我问他,他一定说;“是的。”我静心的,不再去关心能否看清他,而是闭目听着,觉得每一个跳动的音符就像他的手,撩动和揉捏着我,渐渐的被他俘获。我还从琴声里听到一对热恋分离后,男主人公一路的悲怆,是那样的让人揪心!渴望相逢的心情,非常的急迫。再次重逢于桥时,那个女人已没有原有的从容和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是用廉价的肢体诺诺在爱人的影下,哀求爱人回来吧!多多!从这首曲子当中我还寻到百种滋味,就是这个百种滋味让我伤心了多日。想的动了情,促使我闭上眼睛又想了很多,想在他的身边翩翩,跳起芭蕾,用我的肢体疯狂的向他表达我的爱,蜷缩的身子猛的挣开,左手支撑着地面向前匍匐,伸出右手一次次的够向他,他却始终和我保持着距离。当我爬起,将身体转了一圈又一圈想要靠近他时,发现他离我更远,且目无表情活像个木头人。可怜的我双手环抱肩头无声抽泣,希望我的抽泣能感动那个木头人,变成真的同同,更希望他挂着欣喜的笑容一步一步走近我。一刹那,被他拉着转着变换舞姿,用他温柔的眼神封住我的伤心,告诉我;“靠在他胸前是安全的,踏实的。”这就是我很久以来的幻想,不停地幻想,我与他能奇迹发生。事实却告诉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就像白发的婆娘扶着窗台眺望远方,回想自己年轻的岁月,平淡的一路没有色彩,总渴望浪漫来临。当那个青年出现时,却将一辈子的芳心掠走,留下太多空度给这个女人,在无眠的时光里消磨自己的青春,慢慢变老变丑,一辈子都没能盼来奇迹。我发现我却固执的,很傻的在犯婆娘的错,自觉的走上那条老路,做着同一个梦。我为我的行为悲哀,心!悲哀。
傍晚,窗外下起了春季里的第一场雨,雨点重重弹在楼下的护栏钢板上,发出铛铛声响,象是在钢琴键上重复敲打一个音符,一直持续到半夜。
连日的梅雨使得道路有些泥泞,整个城市象被洗刷了似的,没了灰尘,空气到也清新不少,还隐约着一丝凉意。终于迎来了艳阳高照。待可儿吃完早点上学后,就赶到市场买些水果去探望祥子。
祥子住的房子是里外相通的两间北房,一间小西屋接了间不大不小的橱房。院子里有棵上百年的枣树,每年中秋的时候,两头尖的枣儿便挂满了枝头,又脆又甜,成为院里老少邻居一次丰收的聚会。几个年青人手持长短杖杆,用力敲打树枝,那又脆又甜的枣儿象雨点似的砸在地上拾枣儿人的头上背上。小爱更是性急,索性骑在树上摘下个枣直入口中,自然是院子里第一个尝到鲜的人,尝过之后便开始不断地把摘下来的枣儿,放进贴身的背心里,一会儿顺梯而下的小爱,已是大肚翩翩。
他们热情的把我迎进屋,眼光里的热情更是忙不迭的涌出,暖烘烘的扑向我。通向里屋的承重墙前,大的有些笨拙的沙发横在那,却很实用。墙上挂着爱民和祥子80年代的结婚照,看上去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个年代特点,纯真的笑容与严肃的傻气,坚贞和不悔,既是空独无眠的日子,还是坚贞和不悔。屋里的布局有些紧凑,占满角落,地上,家具上一些中用不中看的过日子家当,让屋里乱的没了主题。这都来源于爱民过的仔细,祥子扔了几次,爱民便几次将它们又都捡回,数落祥子不会过,说扔的都是钱。
看着病怏怏有些发胖的祥子,我说;听爱民讲你病拉!输了几天液可见轻? 既使工作再忙,也得注意身体。
祥子憨笑,有点腼腆,与那张钢毅不阿的脸形成反差,十足的男人味像是被这场病磨去了一半,满身的菱角,温和了许多。嘴唇暗紫,年轻时就是这个样子,眼睛分明成了两个三角,看上去有些倦殆困乏的很。因常时间熬夜,下眼袋处色淤肤暗,稀稀印着背后所付出的辛苦。
祥子道;这阵子工作太忙了,图纸、预算的敲定全压在我身上,开了几天夜车,这不血压上来了,老毛病,休息几天就没事了。祥子说得倒亦轻松,让坐在一旁的爱民不高兴了,努了下嘴;“你没事?害得我跟你老往医院跑,这家里家外全靠我一个人忙乎着。”
祥子向爱民投去一个微笑,脸上虽有些病态,眼神却是炙热,会心的望向爱民。他希望一个无声的眼神,表明他是爱她的,在乎她的,爱民会懂的。认为与爱民之间,不再需要像年轻时的附耳亲昵,爱的要死要活的话。让坐在一旁的我,不禁露出羡慕的眼神,觉得爱民真幸福。
祥子觉得身旁能有这么好的贤妻良母,对他百般照顾,任劳任怨的操持这个家,感到非常的满足和宽慰。想到这,便起身说道;陈萍好久没来了,今天咱们吃饺子,我去和面,你们姐俩聊。他的声音略带沙哑。
爱民随和着;对!对!咱姐俩好久没见了,我也想和你说说话儿呢。爱民笑的像才开的玫瑰,释放着她的魅力,处处显示幸福快乐。自然的,很得意的享受与我的交谈。
她抓过我的手,将身子靠近些,问道;你还好吧?
我笑道;还好。你呢?这两边跑怪累的,身子行吗?
爱民道;都习惯啦!小爱在那儿住的话,我就少跑两趟。
爱民与我正撤东拉西,忽见祥子隔着窗户朝她摆手,爱民就是干咳两声,仓促道;祥子叫我,我去一趟,你坐。
我道;我又不是外人,去吧!
爱民掉过身奔了屋外。隔着玻璃见祥子和爱民说着什么?我歪头看了两眼,便不在管他们了,开始巡视起遮了一半光亮的房间,一块墙皮因雨水的侵蚀被撕裂开来,墙上还有几条深浅不一的黄色斑迹。我在屋里溜了一圈,停在多宝阁前,一只扁平的瓷瓶,像游牧人跑马时喝水的馕,蛋黄色处抵着深绿,就像河边延绵的青草,展示出大自然的情调。我轻轻的抚摸一下,如玉石般润滑,滑的如同剥了皮的蛋清,生怕一摸便会留下痕迹。就在这时我的眼睛逗留在一本书上,“呼啸山庄”。书厚厚的有些压手,边走边翻,坐在那儿竟看了起来,完全不顾忌这是在爱民家里,只是兴趣的品起文字来。
不一会儿,爱民端着两盘热菜进来,放在桌子上,顺便又拿了几个杯子,摆成等腰三角形状,笑道;“还有几个菜,我去拿。”
我忙起身道;我来吧!顺手放下书。
爱民急切道;不用,还是我来吧!饺子马上就煮好,你只管坐下,擎等着吃。说着将我重按到椅子上。
我笑道;到你这从来都是这样,不怕宠坏我。我都不好意思啦!
爱民低声道;妹妹就是叫我宠的。若是宠男人,他就会长不大的,倒贴给他不光做媳妇还得当妈,我才不干呢。爱民说着瞥了眼外头,微动着眉眼挤出一丝笑,眸中不及发现的表情,一半心甘的付出,一半洋溢喜悦。她又道;你坐!这会儿饺子该煮好了。爱民美颠颠的出了屋。
我的眼神从爱民的背影挪开,溜到地上,再溜到饭桌上,方淡定住,并抿嘴微笑,又羡慕起他们来。想着他们有时争吵面红耳赤的,到后来的理解和体恤对方,隔日再提起,学着对方生气的样子,竟津津乐道像是学别人家的事,那么开心。
从爱民家出来,已是掌灯时,二人亲自送我到车站,直到我上了车,祥子和爱民依旧站在那儿,向我挥手。我也不断挥手示意,叫他们快点回去。当他们的身影渐渐远离我的视线,望不见他们时,才不舍的转过身,怀里却仍揣着对他们的感激。
爱民和祥子是在参加工作后谈的恋爱,确确的说是在同同生日聚会的那一天,巧然发生的。
当初,谁也没看好的他们走到了一起。
祥子是个勤快能干的人,在一家建筑公司当总工程师,并自学了预算课程,还拿了证。
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叫小爱,长得像爱民,白静静的,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子,聪明好学,并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大学。祥子是家里的独子,母亲去世早,固执的父亲一个人过,不愿给他们添麻烦,爱民只好经常过去看望老人,小爱有时也住爷爷家。
爱民是去年办的内退,在家照顾着老小的生活。
当年,我们是抱着远大的理想奋力一拼,想考上每个人心中理想的大学,去实践个人的价值,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最后只有赵燕、蔡小同考上了南开大学。我们几个都落榜了,难过了好一阵子。之后,不得不面对现实,各自找到适合自己干的工作,无怨无悔着。
我在一家地产开发公司上班,当了一名管理员,从此和仗量房屋,记算租金,房屋买卖,及各种手续打上交道。长年的伏案作业落得个职业病,“颈椎”发作起来头昏眼晕,疼得不能动。医生开了诊断书,需要休息一段时间,经过治疗病情会减轻,否则,严重的话只有手术了。
人到中年真是悲哀呀!什么病都来了,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