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扇劫》公子·楚

8、第三章 英雄救美(一)

　　一辆马车缓缓地行在街上。
　　马车很大，两驹并驾，楠木构骨，银镶雕漆，薄纱遮窗，软毛柔绢，内厢布置地极尽奢华舒适。一看就是富人家的马车，主人是个很会享受且行事张扬的富人。
　　静书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此时的她褪去一身的华贵，着素衣，脸上也只是略施粉黛，可终是抵不住地散发着高贵张扬的气质。一旁的杨瑾雨闭目养神，带着往日的平静淡定在调养生息。
　　半晌，静书睁开眼，饶有兴致地看着手中的戒指，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环指，翠绿的外表下无一瑕斑，通身明亮如电堪称世间少有之珍宝，抚摸着，真是爱不释手。这是她公公杨老将军给的见面礼，言语下暗示这是传于杨家儿媳的物件，想到杨老将军，眼前又浮现那个睿智老练的老人形象，老爷子鹤发童颜保养的不错，还颇有点道骨仙风的味道，眉目间和杨瑾雨颇为相似，却多了一层岁月历练过的精明。
　　说到首饰，奇异珍宝，她见过不少也有不少，她本就不是贪财之人，对这些也不是很在意，可在第一眼见到这个玉环指，她就喜欢上了，特别喜欢那种温润的绿，有一种说不清的温暖感。现在她很高兴自己选择杨瑾雨，更庆幸他是独子。
　　就在静书美滋滋的时候，杨瑾雨轻咳一下，打破沉寂，开口道：“不知夫人为何要驾如此奢华的车过市？我杨家尚素净之风。”
　　静书当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我的地盘，听我的。她略带倦意地答道：“我嫁于你，就是杨门静书，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不是我，我有我的原则，我有我的规矩习惯，参与我的游戏，就要听我的。”
　　“你把婚姻当儿戏？”杨瑾雨反问。
　　静书微微一笑，“你和我是政治联姻，徒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不是儿戏是什么？”很快她俏目一转，靠近杨瑾雨，丝丝邪魅萦绕笑容间，两人的面庞逐渐靠近，看到那白皙的颈项泛起熟悉的霞色，静书轻笑一声，淡淡的语气里夹着暧昧的语调：“难道将军改变战略了？”
　　未等杨瑾雨回应，马车的缰绳猛地被拉紧，“得儿”，马车停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静书打开车门问道。
　　“回少夫人的话，前面聚集了一群人，过不过去。”
　　杨瑾雨起先下了马车，看见前面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借着练武的功力拥有绝佳的视力，不难看见前面的酒楼里那张张狂大笑的魁梧的大汉，还有那躺倒在酒楼门前绝对不会太丑的女子。
　　“我们好像碰到很俗套的戏码。”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杨瑾雨的身旁响起。
　　“杨大少，现在是不是该上演英雄救美？算了，还是等着吧，我好久没有看戏了。”杨瑾雨看了一眼静书，照例保持沉默。

　　“哟，小娘子的脸还真是俏啊！瞧那张嫣红的小嘴，想必不错吧。”那大汉醉醺醺的，眼睛血红地盯着地面上的姑娘，一脸狼狈样。
　　地上的姑娘缓缓地抬头，十六七岁的模样，身上还穿着麻衣，黑发如墨，纤眉如黛，双眸含水，双唇若樱，身上虽有些脏，但并不影响那一股一缕青烟的气质。
　　大汉俯身碰碰姑娘的脸蛋，那姑娘一侧身，让他扑了空。
　　“有些倔，我喜欢。小娘子，你长得如此之美，可惜是个哑巴，不过我买下你，替你葬父，你就是我的人了，何必如此别扭呢？”大汉嚣张地笑着。那姑娘的双眼露出厌恶之色，又隐隐投出楚楚可怜的目光向路人救助。
　　众人虽有些厌恶，但却没有说什么，做什么。
　　杨瑾雨皱了皱眉，悄声问旁边的人，“敢问一声，这是何人，如此嚣张？”
　　“这位公子，劝你一句，还是少管的好，他是这条街上的霸王，他虽没什么本事，但为人毒辣善使暗器。张狂的，必定有张狂的本钱。他是当今圣上宠妃孙贵妃胞弟的义兄，这孙贵妃对她的胞弟是疼爱有佳，而且这位少爷对他的义兄事依赖得很。这位姑娘命苦啊！”
　　“又是孙雨嫣。”静书轻轻地道了一句，语气里不可掩饰的轻蔑。
　　杨瑾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说，也不见有何行动，抱着静观其变的态度继续看下去。
　　这是大汉借着酒劲开始对那姑娘动手动脚，拉拉扯扯，那姑娘唔咽几声，眼眶已经有点湿润了。人群中有人看不过眼，却又不敢得罪这位爷。她楚楚可怜地看着众人，见未果，神色里又添了三分落寞，着实令人心中一颤。旋即那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随风飘落，由于发不出声音，只能把唔咽声集于喉咙处，轻若蚊蝇的哭声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是如此的扣人心弦。
　　“小娘子，你不要反抗嘛，你这是不是欲擒故纵？想叫，你出不出声，听不见那销魂的声音，真是可惜！所以我用一半的价格买下你，也不为过。”大汉放肆地□□。
　　那姑娘想要躲避却要躲不开，只好步步后退。看着越来越近的大汉，那双清澈的眼里又涌上一股悲凉，让人看得心酸。未了眼里闪过一丝愤恨，看准大汉的肥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欧哟，小娘们妮的牙还满锋利的，不听话。”大汉甩开那女子，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头，淫威道∶“我今天就在这里解决你，省得我心痒痒。”说罢就用手抓住姑娘的衣襟，嘶地一声，半个袖管落地，露出雪白的手臂。
　　“住手。”人群中有人喝道。
　　一道弧线滑过，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越过人群，直击大汉额上。
　　出声的是杨瑾雨，出手的是静书。
　　“哇！”大汉惨叫，“那个狗崽子，敢坏了爷的——”他话还未完，身上就开始炸了起来，噼噼叭叭的一阵狂响，顿时把大汉吓得鬼哭狼嚎，身边的几个下人帮忙扑打，却连带一起弄得衣袖破败，只见那些人六神无主地抱头鼠窜，旁观的人则是很给面子地大笑。好不容易地不炸了，这才看清大汉的脸已经是一半黑来一半红，连头发头发都炸没一片，露出黑黑的头皮。
　　大汉虽有些惊魂未定，但酒已醒了八九分，身形有些狼狈，一双贼眼威慑性地眯了眯，朝着方才出声的方向直直地射来，这一情形让人们的笑声轻了几分。
　　这世上有些人即使不言不语藏于人群，也能让人眼目一亮。而杨瑾雨恰恰就是这种人。
　　顺着大汉的目光，挡在杨瑾雨面前的人不由地向两边移去。杨瑾雨依旧神清气闲地站在原地，无视大汉目光里的威胁。
　　他穿着一身蓝色轻衫，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微风吹动着他的衣摆，显得他的风姿更是卓越不凡。连一旁的静书都不由地大赞，在心中为他大加印象分，不过脚下却悄无声息地移动着，远离杨瑾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位兄台，看你气势不凡，不知如何称呼？”大汉走到杨瑾雨跟前，用听不出情绪的语调问。
　　杨瑾雨淡淡地回了一句：“萍水相逢，兄台何必询问姓名呢？”
　　大汉的眼光敛了敛，意味深长地看着杨瑾雨道：“如此精致奢华的马车，可是有违于睿骑将军的一贯作风。”杨瑾雨并为接口，等着大汉继续道：“看来昨夜的春宵一度，让将军的性情大变，竟从娘子的习惯，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大汉的侍从拍马屁似的大笑。
　　杨瑾雨的神色紧了紧，看着眼前虽然狼狈但临危不乱周身散发着张狂的味道的大汉，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不假，我很高兴你把我视我英雄，但是不是英雄是由大家来评判的，至于我夫人是不是美人，那得有我说了算。”他的余光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静书，又接着道：“世上的人无论是英雄还是狗熊都喜欢美人，但美人只喜欢英雄，而那些受到冷落的狗熊们呢，只好装英雄地大献殷情，可美人慧眼识英雄，那些心理得不到满足的狗熊们就会兽性大发，原形毕露，做出令人生厌的事，这点我相信兄台比我还了解。”他的语气很淡，神色更淡，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淡若轻烟的轻蔑。
　　大汉闻言，半边黑的脸更黑，红的更红，好不容易平静的语气又不可抑制愤怒起来：“想必杨将军是久居兵营，忘了这句江湖俗语——强龙难压地头蛇。”
　　话音未断，手里的暗器直飞杨瑾雨面前，只见他不慌不忙，素手一挥，用内力挡住暗器，嘣——暗器跌落在地。
　　大汉毫不掩饰眼里的凶光，飞身向前一跃，掌风就袭至对方跟前。
　　“小心，他掌中带毒。”一旁的静书提醒道。
　　杨瑾雨手上未动，脚下却突然向右滑出三尺。大汉一掌击空后，右手立刻变掌为拳，破风横扫。面对逼人的劲气，杨瑾雨仍然不出手，一眨眼的工夫又向后退了一步，大汉一急，掌中又暗器飞出，杨瑾雨一侧身，让那凌厉的劲风从耳边擦过。见他不接招，大汉眼光一闪，随手捞起身边摊贩的货物，一股脑地向他抛去。杨瑾雨旋身躲过，又扬袖用内力把它们逼到一边，恐误伤他人。
　　大汉抓住他这点，时不时用路边的东西向他攻去，杨瑾雨只得躲开，又小心地把东西逼到一边。他二人正在大街上，四周有人围观，杨瑾雨不敢用兵刃，但大汉却是暗器横出，大街狭窄杨瑾雨不能随意施展。
　　阿绣看不下去，焦急地问：“小姐，姑爷形势不好，你为何不出手？”
　　静书唇边漾起了一个不宜察觉的笑旋，眸中泛起的那些许光芒，“等着吧，士可忍，孰不可忍，好戏在后头。如果他要我救，就不配是我丈夫。”
　　大汉有些得意，就在拿起随从递来的刀欲向杨瑾雨砍去之时，杨瑾雨的幽眸中闪过一丝蔑色，唇边扬起一丝蔑笑，当那刀罩到他面门之时，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出手擒住了他握刀的手腕，内力一震，那大汉手腕吃痛，呜呼嚎叫，手松刀落，随后伸腿一扫，那大汉随即倒地。
　　两边的家奴一涌而上，杨瑾雨快速一闪，两边而来的人自然撞在一起，跌到在地。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看着平时的恶霸被打的落花流水，着实出了口恶气。
　　杨瑾雨不理会众人的反应，欲救回那女子，就见大汉快他一步拉住那女子，手指掐住她的喉咙处，“你别得意，不给你爷爷我认错，我就让这小娘子没命，啧啧，看她这细腻的肌肤，光滑的脸蛋，若真是香消玉殒，岂不是太可惜了。哈哈，再瞧瞧——”
　　大汉那正在女子脸颊颈处游动的手一顿，不知为何停住话头，这一愣神，让杨瑾雨有机可趁，他闪电般地来到大汉面前，蓝色绣边的衣袖缓缓一拂，再抬手已是运气于掌，重重击上大汉胸前，大汉立即扑倒在地，杨瑾雨顺势将姑娘一把抱在了怀中，退向了静书的身边，并将姑娘交到了静书怀中，然后转头看向一边的大汉，冷冷道：“我这一掌只用了三成功力，我不想伤人，所以带着你的人给我滚远点，以后少再欺压他人，大明不是没有王法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大汉也不是好汉，但也识得这个道理，在人们的嘲笑中带着家奴狼狈而逃。
　　静书冷眼旁观这一切，心中再次为杨瑾雨大加印象分，可面上却是没好气地摇头晃脑，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对着杨瑾雨道：“败家子啊败家子，你把人家的集市搅得一团乱，事主跑了，这下惨了，咱们又要花大钱了。”
　　杨瑾雨无视她的一脸沮丧，白了她一眼，扬手招来侍从，拿起腰间的钱袋刚想让人去处理狼藉，就见静书拿起银票放在来人的手中，无奈道：“唉，这可是父王刚给我的零花钱，又赔了。”
　　杨瑾雨并未制止，转身对着惊魂未定的女子，道：“姑娘，方才受惊，杨某对不住，大汉怕是不会履行承诺的，我可以替你葬了老父亲，你也不必跟随我，这有些银两——”
　　“怎么杨将军还不给人家上演以身相许的机会？做好人就要做到底，你已经抱过人家，算是肌肤之亲了，就想撒手不管，留她一个姑娘家孤苦伶仃的漂泊于世。”静书略带讥讽地说道，慵懒的看了一眼那女子，接着道：“阿绣你让人把那姑娘的老父亲给葬了，给她点银两，若她愿意留下，就带她清洗一番，放在府上，我自有安排。”
　　静书淡淡地看了眼静书，心中波涛汹涌，但终究没说什么，转身欲上马车，就听她叹了一句，“我们遇到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