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黧绯》暝*穆

21、CHAPTER 21 黑之道路

　　“我等待这一刻……十九年了呢……”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黧绯听到梦中那飘渺的声音再度出现，她没有抬头，只是依旧蜷缩着身子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空气好像也改变了它原本单纯的味道，像是被什么恶作剧的扯裂开来。黧绯可以清楚的听到衣物摩挲的声音……
　　她猛然抬起头，朝门边移动——原本应该柔柔折射出月光的窗口如今……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窗立在那处，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月光轻柔的洒在那披散的长发上，有着淡淡的光晕。
　　一般人遇到这场景，尤其是孤单一人，又是身边的人刚被袭击后的特殊时刻，在这时候应该害怕而紧张，想要逃走吧。
　　黧绯却只觉得心底那抹恐慌与孤独在此时完全凝固了。
　　那人一身长襟轻便装，沉沉的黑色覆在他的全身没有丝毫突兀。面容因为在黑暗中逆光而完全不能辨析，黧绯却能明显的感受到锐利的目光。
　　“终于能够见面了，公主……黛莉丝殿下。”由于对象的可见，声音也不再飘渺，带着温柔与低哑实实在在的传到她的耳中，击入她的心底。
　　黧绯不喜欢那个称呼。她皱了皱眉，显然平素淡漠的她不曾习惯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方才脆弱的一面。黧绯从容的从地上站起来，身形不滞留丝毫的狼狈——她反手取下挂在门边的墨鞭疾速展开，一声轻喝伴着鞭子破空的锐响，向黑影直袭过去！
　　“打招呼的方式果然十分特别。”那人声音带着慵懒的笑意，一侧身躲开鞭风，墨黑的长发在月光下飘动，优雅而诡异。
　　黧绯没有停歇，一再将鞭子挥出，像是不捉到对方就不罢休，不过显然对方对她的攻击并不会有所忌惮，任她鞭势再猛，他总能轻巧闪过。
　　约摸连甩了二十来鞭仍旧无法伤到对方，黧绯不得不承认实力差距，她微微喘气，墨鞭不甘心的猛砸地面，停止了攻击。
　　“终于停手了？”那人淡淡说道。“还真是热情的接待方式啊。”
　　“……”黧绯抿了抿唇，紫眸幽冷的盯着对方。
　　“不过真的让我很意外，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居然一点也不好奇。”那人向黧绯靠近，似乎没有任何脚步声。
　　“……”黧绯仍是不说话，定定的望着眼前渐渐清楚起来的身影。这，不是她日夜盼望的命运的改变吗，那么她还逃避什么？
　　男人走到离黧绯大约一米的距离停下。黧绯发现她必须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头——一个半头的距离多少也具有一定的压迫感。他的身材不能用高大健硕来形容，应该说是一种偏单薄的颀长。黧绯努力的想要看清楚他的面容。
　　他似乎看穿了黧绯的想法，微微低头，贴近黧绯。“怎样，现在看清楚了吗？”
　　黧绯一骇！本能的倒退一步，但更令她惊诧的是他的长相……那……那是，凰琳画中描绘的男子！！一样的神态，秀美俊雅的容貌好像不似人类，散发着幽黯的气息……这不是梦吧？“……凯洛？”她记得凰琳说过这个名字。唯一的不同是眼前的男子并没有画中尖长的耳朵，不过说道这种身材，以及刚才好像没有脚步声的轻盈感，的确很符合修长又偏羸弱的精灵身材。
　　凯洛微带惊讶的扬唇。“居然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想必凰琳已经做过介绍了？”
　　“……凰琳小姐有送给我一幅画。”黧绯淡淡答道。
　　她居然还认真回答自己的问题。凯洛失笑。“哦？真是巧合……我曾经，也在她手中买到一幅画……描绘着黑月的女神之柔态的绝作。”
　　黧绯自然记得，当初凰琳就是靠那个要求接近自己的。虽然仍旧不明白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她并没有觉得凰琳这样做算是对她不利，或者是虚伪什么的。
　　因为她太渴望未知，而在未知来临的时候小心到不会开口询问。
　　“真奇怪。你似乎丝毫不会感到疑惑？或者是担忧受惊？”凯洛微带着意外的问。
　　“……如果你真要做什么，不会等到现在了不是吗。”黧绯淡然答道。
　　“……呵呵，那可不一定……”凯洛忽而邪魅一笑，双手一展，猛然将她略显娇小的身躯禁锢在胸前。“我改变主意了，是我太低估你了。骄傲的公主殿下。”他戏谑的将头俯下，靠近她似乎带着香味的脸颊。
　　没想到黧绯狠狠一跺脚踩在他的皮靴上，凯洛完全没料到她居然会做出这种……近乎野蛮的举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下巴一痛，黧绯似乎是以他的脚为着力点跳起用头撞了他的下巴！趁着凯洛讶异之时黧绯迅速退开到一边，因为仍旧有点紧张，呼吸也有些急促——不过，她也是第一次使出这种有失优雅的攻击手法的，但是黧绯莫名的感到一阵快意。
　　“……很痛啊……我不知道你和外表看起来相差有这么多。”凯洛轻轻揉了揉下颔，不过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是啊，一般不法分子不是应该早就按捺不住开始进行自己的目标了吗，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显得这么慢半拍啊。黧绯微微偏头。“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凯洛挑起英眉。“啊……都差点忘记了。说实话，原本打算在今晚将你带走的……毕竟现在碍事者也不在了。”
　　黧绯揪紧了眉，声音也开始受到情绪的感染。“阿比盖尔的死与你有关？”
　　“……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也不是我下的手，不过很遗憾，那的确与我有关。”凯洛无意推卸责任，淡然回答。“不过似乎你并没有陷入悲伤中的样子。”
　　微讶被看穿心事，黧绯撇开了脸。“……我的确不喜欢被监视，可是对她下杀手的人我也无法原谅。”
　　沉默，寂静。一下子就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一样。
　　半晌，凯洛低沉的笑声从喉间传出，那不同于之前的淡然声调，而似乎是回到她梦中那个飘渺无常的音律。“呵呵呵……我来告诉你吧，黛莉丝公主啊，你的确十分有黑暗的潜质呢，只不过依旧被光明的伦理所禁锢着……制约你命运的并不是监视者或者是那个人……而是你自己那颗徘徊的心……”
　　“住口！不要叫那个名字！”黧绯面色一僵，语气失去了往日的淡定。
　　凯洛不以为意的垂眸低笑。“包括你在逃避这个名字也是一样的，只是你无力去违抗罢了。”
　　黧绯脸色也有些苍白，从来不曾有人和她说过这些，虽然只是几句简单的话，却好像重石坠入她原本不漾涟漪的心底……
　　黧绯的表情尽收凯洛眼底，他不意外她会是这幅模样。事情绕了个圈子终于又回到他最初的设想点了。
　　颀长的身影优雅的鞠躬，像黑雾一般渐渐散去，黧绯有些慌乱的想要去抓住他，手指只是透过了黑影……
　　空气中飘荡着黑暗的气味，残留的话语在回响……
　　“我给你一些时间考虑吧。跟随我，你将能够知道你想要知道的，能够得到你所想要的，不过那将完全颠覆你的世界……”
　　屋子恢复了原本的岑寂，黧绯茫然的立在原处。淡漠的心已经搅乱成了一团。
　　她所想要知道的……他能够看到她心底的渴望吗？颠覆着世界的能力……往常她不是极度的渴望截然不同的命运吗……为何在这个时候，她颤抖着犹豫了……
　　另一方面，所谓的新佣兵——凰琳的命运也正要开始着转折。
　　并非她有意隐藏实力，事实上，一如莱恩，为凯洛拔除第二个封印的她在短时间耗竭了她的精神力，此时贸然使用亡灵法术很可能被钻空子而反被死灵驾驭意识。
　　凰琳十分清楚这一点，在这个时候继续留在拉瑟斯也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呵……她游戏也玩够了，身份也应该遭受怀疑了吧。
　　不过啊凰月文字还真是奇妙的东西。凰琳自顾自的笑着，‘凰琳’这个名字，如果用凰月的子母相拼则由同音可以发现另外一个意思……那，即是她本来的名字。
　　此时的凰琳打扮相当有意思，白色卷发整理得相当整齐披散在肩后，淡蓝色软布斗篷裹住娇小的肩膀，由一枚珍珠胸针扣拢在胸前，身着十分朴素的蓝色初等祭司法袍，模样清纯无害。不过最暴笑的还是她清丽如水的脸庞上……带着几乎遮住半个脸的大圆眼镜，紧张感骤减……
　　伪装戏弄他人一直是她的兴趣。反正也不能贸然使用强大的法术，干脆就体验一回初等祭司的感觉好了……从小到大都不曾触及的——光明的职业。
　　根据‘她’的报告，她是算准了时间出发的。凰琳最不担心‘她’的估算的可靠性，因为‘她’有着与外表完全不符合的严谨。
　　凰琳再次确认了几张任务书的内容，其实十分简单，往含烟都跑一趟送件委托物品再顺路踩死一些魔物就可以了——这是凰琳脑子里的原话。
　　不要以为学习死灵法术的就必定会和魔物成群，事实上在死灵法师的眼里魔物是相当低等的生物——用着半调子的能力，有着半调子的低等变异身体，并且只有半调子的智商。所以死灵法师狩猎通缉魔物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凰琳无奈的叹了口气，手中是一把银色金属质地的枯木状法杖，比她人还要略高一些，杖头弯曲相互缠绕，仿佛要啃噬着什么。
　　“可怜的小杖杖。”她叹了一声，扬起了法杖，同时在空中也响起了魔物的特异嘶吼声。凰琳熟练的念咒语，那只是一般法师都能学习的火元素法术，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经由凰琳的施展力量还是有些恐怖的，火焰自她手掌前方的咒阵涌出，幻化成一只腾飞的凤凰箭一般的冲了出去，还没看到魔物，就立刻听到了痛苦的尖锐叫声，一个火团扑腾着，挣扎着坠入了灌木丛，发出碎裂的脆响。
　　凰琳直冲着火团坠落的地方跑去，多浆的灌木被压得一片狼藉，火团还未完全熄灭已经波及到了无辜的树枝。
　　“呜……还是用过头了。”凰琳闷闷的嘀咕着，又一次扬手，使用水法术将火焰扑灭。惨当实验对象的某种魔兽蜷缩成焦黑的一团，动也不动。
　　凰琳拿法杖戳了戳那团东西。没被烧化的似乎就只有那尖锐的獠牙了。“唔，体积符合，獠牙，怕火……嗯……确认完毕。”她掏出一张任务书在上面签上了名字。
　　按照这个速度，遇到目标对象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那根神奇的法杖，其实是她那把……镰刃的手柄……至于血红色的利刃去了哪里，那就要问她自己了。不过凰琳发现改造成这样也挺不错的，至少更加像法师多一点。
　　凰琳满意的露出笑容，返回大路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