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黧绯》暝*穆

20、CHAPTER 20 黑之子·白之子

　　宁静的小木屋，仿佛不肯沾染世俗的尘迹。
　　“七羽，我回来了。”轻而易举将食材弄到的七离唤着，把食材往厨房一丢。“你不会真的狠心要我一个人处理午餐吧。”
　　本应该适时抓紧机会和七离一起温馨的制作午餐的七羽，此时却没有动作。
　　属于她的工作房门掩着。
　　七离耸耸肩，推开了门。“七羽……”
　　七羽紧皱着眉头，桌上横着苍雷，剑身折射着太阳的光芒，七羽毫不在意的将剑锋贴在颊边，目光紧紧锁住剑刃折射的光。
　　“怎么了？有问题吗？”七离没有靠她太近，怕不小心碰到她让她伤到。
　　“剑刃有裂痕。”七羽蹙眉答道。
　　七离意外的扬起了眉。“呀？不是吧？？……”
　　七羽抿了抿唇。“阴阳月可以造成这种破坏吗……或许我该再用它击打剑身试试……”
　　“吓……？？？你不是认真的吧？”七离诧异的呼道。“虽然说它已经受伤了，但是怎么说也是我的爱剑……拿它做实验品太残忍了吧。”
　　“再打造一把新的不就得了。”七羽将剑推离眼前，回答的云淡风轻。
　　“……说的真容易啊！”七离叹了口气。“怎么说也是你送给我成为一级佣兵的礼物……我怎么舍得……”
　　七羽身子一僵。七离也陡然凝住了表情——气氛好像浮在水面的泡沫，一触就会破裂。
　　“……我会修理好的。”良久，七羽回答。
　　“好吧，我去处理午餐了……啊，有工作服吗？”总不至于叫他穿着佣兵轻便服下厨房吧，姑且不说轻便服的问题，单从面子上而言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做这样的蠢事——
　　但是他在后一刻就后悔了。七羽走到门边取下一条围裙递给他——浅紫色，绣着大朵大朵的罂粟花，不用怀疑，自然也是出自她之手。
　　七羽一脸没得商量的样子，七离在脑中懊悔了三十七秒钟以后，终于穿上了围裙。他无奈的将披散的紫发束在脑后，走进厨房——那身姿，就如同往常的罂紫。
　　七羽若无其事的回到工作屋，开始准备苍雷的修复事宜——就她现在的眼光而言，苍雷应该是需要一次大改动的，毕竟也有那么……几年没有见面，苍雷的创伤应该也是他历练的痕迹吧。
　　不自觉的仍能感触到刚才几乎就要崩裂的气氛。听到七离在厨房里准备午餐的声音，七羽黯然的将目光定在苍雷上。
　　在凤都的时候……七离也是这样吗？……会替卡瑟狄拉下厨么？在凤都的时候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起她吗？
　　虽然她晓得她窝到拉瑟斯这件事有些幼稚可笑，但……两天了，两人都下意识的不去触碰心底的阴霾，有默契得让人无奈……也让她心情更加无法冷静。
　　小木屋的烟囱徐徐升出了淡淡青烟。
　　这个情报也是很值钱的——身为七佣兵第二的剑客——七离，正穿着浅紫色罂粟花纹围裙，握着长勺搅动砂锅里慢慢沸腾的蘑菇汤。长发被随意的扎在脑后，额前不羁的飘散下来几丝。如果表情再带着当时七羽让他穿上围裙的懊恼的话，估计不明真相的人会以为是嫉妒公主美貌的老巫婆在制作诅咒的毒药……
　　……
　　体格高大的灰袍男子正闭眼静静坐在属于教会的圣堂里。面容被半掩在遮住半个头的斗篷下。
　　教会长老从一侧的内室走出，递过一本古典给男子。“乔勒，这是你要的东西。”
　　“多谢，长老。”乔勒睁开眼，站起身双手接过古典。
　　长老苍老的面容仍旧有着明锐的神色，他缓缓步向圣堂正前方的神祗雕像，纯白的光芒透过玻璃高窗自神祗身后射入圣堂，显得无比神圣。“人类所敬爱的光明之神塞蒂，请赐福于你的子民……”
　　乔勒垂眸看着手中的古典，发黄的卷页以苍劲的笔触忠实的记载下各种事典。
　　“乔勒，你还真是从容不迫啊……面对着发生的那些惨剧，袖手旁观不是教会的风格啊。”长老微微催促着他上路。上一次的行动是乔勒主动拜托的，只是长老也没想到乔勒居然会出动残像，并且得到意外的情报。
　　“现在‘暗影’也不在了，的确，继续留在教会不能得到可靠的消息。”乔勒顺应着说道。“可是长老……事情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自上次发现封印破裂开始，你又有什么发现了吗？”长老问道。
　　乔勒继续翻着旧书页，神色有着凝重的神秘。“毕竟……我……是看着琴娜死去的。对于邪灵……我大胆的猜测，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
　　琴娜……那个在□□那被处死的女人——会和邪灵有关系？
　　长老无奈的摇摇头。“乔勒……你总是让自己的精神背负了太大的压力。琴娜的死并不是你的错，那孩子生性善良，只是……也就是这样，才会被邪灵抓到空子，而……唉，事情也过去二十年了。如今只能尽快想出方法阻止邪灵罢了。毕竟二十年前的浩劫也牺牲了教会不少精英，事情发生如此之快……难道只能出动现有的一级佣兵们去对抗吗……如今的一级佣兵，莱恩从那次混战消失至今，其他的五人是新生的一级佣兵，并且情报又遇害……”
　　“……呵，也不要小看了新生力量啊。”乔勒轻轻扬了唇，抬起了头。
　　古典停留在黑色的一页。
　　那是关于数百年前的一场决斗。
　　主角并不是人类。那是在精灵的世界发生的一场——白精灵与黑暗精灵的战争。由于信仰的对立，两个种族关系十分糟糕，大战小战无数。
　　而后白精灵族一名预言者预言着，精灵族会有一名改变精灵界命运的‘白之子’诞生，由于他的诞生，在秩序的平衡下势必诞生‘黑之子’，而他们的对立结果，很可能就是两族的结果。
　　之后预言成真了。在那场光与暗的交战中，黑之子败了，白之子利用自己的法术能力将黑之子放逐到了‘世界的间隙’，那是空间与空间之间无法相叠也无法融合的地域，没有时间的流逝也没有任何的生气……
　　而后在精灵界，黑暗精灵被彻底的排斥，在白之子带领的白精灵阵营的驱逐下不得不放弃自己的领土而逃亡，幸存者们几乎被逼到了世界的边缘……污浊的沼泽，昏黑的地底就是他们寄予着最后希望的‘家’。
　　他们之中的强者渗入各个世界，寻找着可以打开‘世界的间隙’的方法，希望能够拯救出黑之子，改变黑暗精灵的命运……
　　长老叹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目光停驻在古典上的子行之间——
　　“世界的间隙……”
　　灰色的布料下，一对红色的眸子露出了淡淡的杀意。“不管如何……和邪灵有关的人，害死琴娜的人……我一个也不能原谅。”
　　因为……
　　琴娜，是他最崇敬的……神圣法师，也是他最亲密的——姐姐。
　　……
　　黑色的长发，玫瑰红色的眼眸，绝丽的艳容无比魅惑，倘若打扮起来绝对是倾倒众生。但是她的不苟言笑让人十分难以亲近，并且她一直只穿着素白色的修女长袍。她是当时□□那城市——安菲尔的奇迹，是安菲尔教会引以为傲的‘女神’。
　　在发生邪灵封印战之后，她的名声完全被颠覆了。
　　曾经为神圣法师的她，曾经与邪灵有过诡异交集的她，曾经为□□那国王侧室的她，最终传言被处死的她……
　　她的一切已经被掩埋在黑暗中。留给尚有光明的大地的是，无尽的纷乱与纠结。
　　那个女人的名字，是琴娜。
　　“呃！……”床榻里的女子猛然坐了起来，黑色长发凌乱的缠在身上，娇美的面容上有着点点凉汗，使她更显得无助而孤独……
　　黧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她下意识的移动双手捧在胸口，舒缓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她以为她不会再做噩梦了的……可是梦中那个身影……叫她如何能够忘记？
　　惊喘着，她下了床走出房间，而后下楼喝水。陡然忆起那晚她也是如此发现阿比盖尔的异常，深夜的孤寂趁虚而入，啃食着她倔强的心……
　　不，她不肯承认。那样的女人怎么会是自己的母亲……在她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九年里，琴娜一直对她漠不关心，不，应该是说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国王的迷恋与逼迫不能影响她半分，甚至于，琴娜当着年幼的她的面，随意的带男性进出自己的宫殿，黧绯忘不了琴娜那时的眼神，带着自暴自弃的得意与绝望的……哀愁。
　　终于在她九岁的那年事情被发现了，而后是获得罪名被处死的结局……
　　一幕一幕更加具象的呈献于黧绯脑中，激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水杯被举起，半带疯狂的从头顶直灌下来。冰凉的流动感让她瑟缩了一下。
　　“呜……”黧绯放下杯子，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她依旧无法，也不敢去摆脱这样死灰的命运！！！
　　“……呜……无论……是谁都好…………”连她自己都不曾料到吐出的话语会如此软弱，好像濒临破碎的呻吟……脆弱的灵魂像是轻易徘徊在深渊的边缘，即将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