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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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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一点地摸着他的脸,梦姬的眼角滑落一串晶莹的泪,触碰到他的唇,手指被灼烫,“对不起!”深深地拥抱了一下这个与自己昨夜辗转徘徊在情海里的男人。
然后下床摸索到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再摸着踏出房门,有呼吸声!她问:“谁?”
“我!”
这个声音让她着实怔了一下,很快恢复自然,直接了当问道:“你要我用什么来回报你?”
飞鹰瞧见梦姬脸上的红晕,心中有些悸动,被她猜中了心思,又有些恼怒,想到王爷的话,骂道:“不要把你勾引人的那套放在我的面前!主人叫我让你滚回万语阁!”将手中的衣裳使劲掷在她身上,“你快点滚进去换了出来!”
“谢谢!”咬了咬唇,梦姬轻声道。
换好衣服的她被飞鹰拉扯着一直走,在被推上马车的时候,还是怯怯问了句,“你们……会杀他吗?”
“怎么,跟他风流了一夜,你就舍不得了?”飞鹰怒得一下抓起她的后襟将她扔上了车,从袖中掏出药瓶塞到她手中,“这个比你要的鹤顶红更厉害,你最好紧守承诺在死前不要向外人透露半句,否则我到时让他们全部跟你陪葬!”
“我明白!”
她把药藏入袖里,然后静静地听着马车飞快辗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听着,听着,突然——双手捧住了脸,“云,我……”
泪,一颗一颗地从指缝中滑出,滴在她的衣裳上。
……
“梦妹妹回来了,梦妹妹回来了!”万语阁欢呼一片。
凤姐一把推开挤在前面的姑娘,冲上前来,将她搂入怀中,喜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忽然发现,没有青儿的影子,心下猜到几分。
“凤姐,青儿……”
“我知道,傻孩子,不要难过!她回不来一切都是命里造就的!去了倒好,下辈子不做丫环,投户好人家!”凤姐也有些伤感地替她擦去泪,喊道:“来福,赶紧去准备热水!翠儿,小喜,你们去我房里拿几套最好的衣裳到添香小筑,我们梦姑娘要好好洗去这身的晦气!”
“好呐!”三人一声呼应飞快去办了。
凤姐又扭头问门前的小厮:“有没有打赏送姑娘回来的人?”
“他把小主子扶下车就走了!一顶黑色毡帽遮住了整张脸,气势怪吓人的!……”
“给了就给了,没给就没给,休得再啰嗦!你这奴才忒不懂规矩,等下到我房里来!”凤姐怒声喝止,又转向梦姬软语,“好孩子,走,我带你——去你屋里,我们每天都有派人打扫,就是盼你回来!”见众人围着不散,扯开嗓门就道:“姑娘们,今个儿各回各屋先,让你们妹妹好好休息一下,过个一两还怕没你们唠嗑的机会!”
“好妹妹,我们回头再找你!”
“我那里有你一些喜欢的小食,我等下叫人送来给你!”
“你又瘦了,好好照顾……”
“大家有完没完!走!走!走!”凤姐大呼。
“谢谢姐姐们!”梦姬诚恳谢道。
“谢个什么,你平常赚的钱,还不够她们花的?这些小蹄子们最近懒着呢!”凤姐说得爽直,仔细望着她,突然心口一凉,“梦儿,你……你……破了身?”
一句话弄得梦姬羞愧不矣,想到……,深深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被欺负了,告诉我,我剁了那畜牲!”怒骂着,见她一滴又一滴的泪滚滚而落,凤姐慌道:“好了,我不提这事,你回来就好!走,去洗洗再说,我扶你,来,这边——”
来到添香小筑,凤姐望着梦姬的伤心,便道:“走,你不住这!我再叫人给你腾出位置来,你就……”
“不——!……不用了,我不想离开这里!”梦姬有些激动,等死的人何必还要折腾那么多!只是这里才让她有归家的感觉,对!要回家!那个心中的家!
“凤姐,水和衣服都准备好了,让我们扶小姐去沐浴更衣吧。”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自家人,客气什么!”凤姐嗔骂,不由分说地把两个小丫头推到她面前,“你们两个好生伺候着,我等下回来,如果让你们家姑娘磕着、碰着,看——我剥了你们的皮!”
“是,我们明白!”
翠儿和小喜小心翼翼地扶着梦姬来到浴室,不理会她的坚持,替她解下身上的衣服。
“小姐,你的身上怎么青一坏紫一块?你等下,我去帮你拿药膏!”小翠眼尖,惊叫着。
“不,不,这……这不是伤!”梦姬惊惶失措,又不知怎么启齿,实在是无法启齿,她不知道笮崇远昨天竟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小喜猜到一点端倪,干瞪了翠儿一眼,扶着梦姬下浴桶,柔声问道:“小姐,你看烫不烫?”
“很好!两位好妹妹,你们先出去休息一会,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么?”梦姬婉言恳求。
小喜拉住想留下的翠儿,“我们在门口,姐姐有事叫我们一声。”
她点了点头。
氤氲的水气飘散在空中。
终于听到脚步声隐没在门口,摒住呼吸,沉入水下,思绪又回到……
仿佛一场春梦,他的气息似还在耳边,她在水中拼命地摇了摇头,终于在耗尽了胸中最后一丝空气后,浮出水面。
“忆阑楼,再过几天,你们就分崩瓦解了吧!”
为何她觉得很迷茫,这是自己千方百计想要的啊?不是吗?
想起了飞鹰给她的药还在衣中,笑着念道:“不要紧,一切都不要紧了!”
……
当飞鹰把梦姬抓上车叫人遣她回去再回房的时候,立刻被朱高燧传了过去,“飞鹰,玉沉安飞鸽传书说昨夜——夜观星象有埙星降落,这是不祥之兆,嘱咐我们务必要小心!我已再派了些人去确保我的这次计划!你速带人去忆阑山庄,一个活口不能留下!”
飞鹰还未回答,探子又来报:“王爷,太子等人已出城!”
朱高燧一听,催促道:“飞鹰,快……”他的那个“去”字未发出,就闻到外面火速传来的通报声:“原忆阑楼楼主笮世天求见!”
听得朱高燧骇异非常,心中发毛!“笮世天?他……他不是去火州了吗?他的到来,不是其他时候,为何偏偏是现在!当年靖难,他曾出过不少金银,父皇赞其豪爽,还几度欲封他为候爵,他一直推拒不授,父皇就赐免了他一切跪礼可直接进谏。他大女二女皆嫁得朝内外王公望族,三女远嫁火州王孙。笮崇远若死了,还算个有理由,乱党之后,死了就死了,但笮世天可是能轻易撼动的!”朱高燧手心微汗。
很快,笮世天带着些许人,不顾阻档,已闯了进来。“王爷到海陵来,怎能不通知我!听说我远儿昨天彻夜不归,今天都还没回去,被邀陪你共赏这庄内的繁华美景,这真是我忆阑楼的大幸啊!咦——,他人呢?”
说着,几步上前近到朱高燧的身前,飞鹰忙地隔在二人之间,很多护卫也围上前来,虎视眈眈。
笮世天笑道:“现在你们年轻人的护主意识强——甚好!甚好!值得表扬!但你们想想,三殿下出生时我还抱过他,那我岂会对他有所威胁呢?”和蔼地问着轻轻在飞鹰肩上拍了拍,手搁在其上甚是亲密。
当下,飞鹰只觉肩头发麻,气血上涌,凝足了内力仍是动弹不得,额上竟倾刻倘出汗来。
朱高燧一切看在眼中,岂会有不明白之理,笑着拉下笮世天的手,道:“因不想劳烦笮公远道而来,所以才没说!今天见了您,真是非常欢喜!”又作惊疑状,“奇怪了!笮卿昨晚说楼里还有事,早早的就回去了!怎么,您没有遇见他吗?”
“你别走,大家都不准走!”笮世天一把逮回飞鹰,大喝一声,惊得众人动都不敢轻动一下,他遂而骂道:“远儿太不懂事了!我回去非废了他不可!王爷,你——千万不要放心上!我来陪你也是一样!只是,你下次来海陵,不要再这样隐蔽与突然!我们也好为你多多准备些新鲜的节目!今天,我特邀了巡抚大人和城里的富贾,先给你请了几支舞狮队来洗尘,明天我们约了有名的戏团来给您唱几出大戏,后天还请了说书的讲评天下奇事,等等,如果你想玩什么尽管跟我们说,一切包在我身上!不要看我是把老骨头,但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嗯?……那些狗屎的懒人,怎么还没到?”笮世天望向飞鹰,“一看你这小兄弟我瞅着就欢喜,王爷还有哪些喜好,爱吃什么爱喝什么你告诉我,我等下再去准备!如果怠慢了王爷,我这把老脸还放哪里搁!”
外面忽传来打斗声,很快被响绝于天地间的鞭炮声淹没。
打斗声是荷塘的那幢小筑传来的,而鞭炮声——是从住府的门外传来。
朱高燧被笮世天揽着,见他还一手拽着飞鹰,心中大叫不好,又不好发作,只无奈地听着耳边的朗声大笑,“走,刚骂他们,他们就来了,我们看热闹去!”
他们一行人刚被笮世天拉到府门口,就有很多人蒙着面用被子卷着什么翻墙而出,直奔回忆阑楼,几个时辰后——
“大哥,醒醒!醒醒!”傲无言拼命地拍着笮崇远的脸。
“你轻点,解酒药已给他服了,照你这个拍法,再不醒,迟早也要你给拍死!”荒成把傲无言一把推开。
“难道跟你一样,像个娘们似的,嗲声嗲气轻叫,‘大哥……”
“你说什么,你不要以为我怕你!”荒成把袖子往胳膊上一掳,险些要动手。
“你小子今天想打我!好啊,来啊——”傲无言不依不饶,拉着荒成就要往外走。
“嗯……”笮崇远捂着前额,坐了起来。
“大哥,你醒了?”要打架的两人同时跳回床边,急切问道。
“废话!我不醒能看见你们?”笮崇远只觉得头痛得狠,定睛一看在自己卧房中,还穿戴整齐,慌问:“我睡了多久?兰呢?”
傲无言极其不满道:“只知道惦记着那个女人!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太子殿下的安危?”
荒成太赞同了,“二哥,这次你说了句人话,我支持!”
傲无言伸手就要出招,却瞥见笮崇远摆了摆手,“你们别吵了!有义母在,一切怕什么,快点告诉我,她在哪里!”
“你怎么知道?”这下他们两人统一了口径,吃惊到不行。
“我自然知道。”他当然不会说——他已猜到是义母把梦姬送给冷幽明!依他对义母性格的了解,她不派人跟踪梦姬与冷幽明个三年五载,看到他们成为铁板上的事实是绝对不会放心的!那梦姬被截回,她会不知道?义父说得没错,他是商人,骨子里流的就是商人的血!要不是有十成的把握,他怎会毫无忧虑一头扎进温柔乡!不过,他是真心对苏兰好的!
想到这,他警告二人,“兰……就是梦姬,她已经是你们的嫂子,今后,你们要好生对她!”
“什么,昨晚,你真的跟她在那……咳——咳——”傲无言的话没有再说下去,荒成死命掐住了他的脖子,“傻二哥,这是好事,你自己的女人管不住,难道也要大哥一辈子不娶,你想让天下的女人以为我和他有染吗?”
笮崇远一把掀开被子,赤脚跳下床,开始穿鞋,“现在什么时辰,你们怎么救的我?太子现在返京了没有?”
傲无言推开荒成,直奔门口,躲得远远的,道:“你放心好了!义母已派人送他回去,中途还有我那亲生的恐怖大哥接应,谁敢吃熊心豹子胆不要命地往刀口上撞!”
“其实,你昨天一走,我们就接到义母的通知,要让赵王的人去送易容的假太子!你知不知道,我们以身试毒有多痛苦?等假太子一走,才敢服解药去救你,义父还出马拖住赵王……”荒成冗长地说着,也是迅速跑到了侧门边。
笮崇远喝道:“兰在哪?”
“我们只看到你,哪有看到她!不过,听说,她已经回万语阁了!”
他们的话是从门外传来的,屋内哪还有他俩的影子,紧接着传来促狭的暴笑声。“大哥,说真的,看了你□□的样子,才知道你身材——真不错!”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笮崇远恼怒骂道,忆起那晚……“扑哧”一笑,甜蜜胜过怒气,“我的兰,我要现在就见到你!”他一刻都不能等,也不多想她是怎么能回万语阁的,忙着整装就要去找她。
三更的锣声已敲响。
把药瓶藏入枕下的梦姬在床上辗转难眠,忽感到腹中如刀绞,全身像烈火烤炙,又像有无数的针在身上乱刺般剧痛,痛得她咬牙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
痛!痛!痛!
痛得翻身的力气都没有!痛得想呻吟都出不了声!痛得甚至要从枕下拿药立马结束了性命,却没力气!她浑身的衣裳刹那间被汗湿,粘连在身上。
她知道是那慢性毒药发作了,她只能拼命地挨,挨过这痛!一定要挨过去!
记得当初偷听到他们说这药是隔夜发作一次,七天后,变成每天发作一次,让人足足痛够二十天后,才会令其耗尽心力而亡。
她不会死的!今晚,她一定会挨过去!她告诉自己!好不容易回了万语阁,最少也要多摸几张姐妹们的脸——才能死!
最后,也许是痛得麻木了,她失去了感觉,晕厥过去。
没过多入,窄崇远就摄手摄脚地摸进她的闺房,像个贼一样,一个开心的贼!“采花贼!不!怜花贼!”他笑着,像个孩子一样,异常地兴奋,是她让他性格产生了这么大的落差,勾起了他所有的七情六欲把他从一个和尚变成了一个俗不可耐的人。从来没有觉得生活原来这般的有趣、刺激!忆阑楼的一切已慢慢地让他觉得波澜不惊,每次困难过后他都恢复平静,淡到所有的事好像不关自己一样。而这个女人给他带来的快乐,连他自己都想不到!
只是,他却忘了,好事与坏事通常是紧紧相连的。
没有点灯,他想与她一起分享黑暗,来到她的塌前,模糊中看到她囚成了一团,被子被蹬到了脚边,心疼得赶紧将被子拉起给她盖上。
“谁……”
她醒了,声音异常地虚弱。
“你怎么了?”笮崇远担心要去摸她的额,她应该不会又生病了吧?结果被她冷冰冰地话梗在当场,“是你,笮楼主,这么晚到我房里来,恐怕于礼不合!”
笮崇远凝视着她,不懂!她忘了吗?“你和我……”
“那并没有什么!不过是一场梦境!”梦姬坐起来,肃然打断他的话,厉色道:“你就没有查出我是怎么回来的吗?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我——是被他们送回来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被他们送回来吗?因为我替他们留下了你!甚至我被他们点穴躺在那,也是为了引发你心中的怜悯!呵呵呵……”她掩面而笑,笑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止住:“他们说我只要留下你,你保护的那位重要人物就会死!是太子吧!我眼睛瞎了,耳朵还没有聋!那个人竟是王爷!你们的争斗与我无关,我要的是留下你!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要你——忆阑楼因为太子的死倍受牵连!我要让你受我当年一样的苦!”听他不语,她又道:“怎么,笮楼主,你心痛了?你后悔了吗?你那天和我在一起不是挺快乐的吗?呵呵……”她笑得咳起来,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温柔与娴静。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笮崇远看着这样陌生的她,声音如冰窖中传来,要激怒他吗?那——她的目的达到了!“教坊!教坊!”他的心中只存留了两个字!
“我为何要再骗你一次?”
“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真心对过我?”
听到他困苦的声音,她笑得更厉害,呛出了眼泪:“真心的对你的仇人,我会!我当然会!”
外面吵杂声一片,越来越近。
笮崇远走到门口,回望了床上的她一眼,漠然道:“那天晚上,我本想告诉你一件事,赵王的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下,忆阑楼不会垮,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我……真的没想到,你……恨我有这么深!深到可以不惜一切!”“咣”一声,门被猛地撞上了,他飞速地跑向了黑暗。
梦姬依然笑着,笑得脸都僵硬了,脸颊一片湿凉,手摸向了枕边。